趙國的情況,薑夫人最清楚,精銳的士兵基本來自各地的豪強世家,是不能說是下餃子一樣隨便擴增的,一般的平民隻能作為輔兵使用。


    她之前不是不想主動挑起對鄭景兩國的戰端,例如七年前打敗幽國,暫時解決後方的壓力,想趁著大勝之威攻擊景鄭,無奈兩國呈犄角之勢,世家們堅決反對這種具有冒險的方案,最後隻能作罷。


    現在也是如此,政治是一種交換,越是成熟的政體越是如此,幾百年的發展,世家早就和趙國綁定,薑夫人能讓世家繳納賦稅,發展中興,必然是要讓渡一部分的權力,那就是趙王開了兩次那種小會。


    大家都反對,皇帝也要聽讀大家的意見,一意孤行固然可以,但是世家不配合,也很難取得成果,還會損害一直以來結成的默契。


    世家都是相對保守的,就像是七年前聽聞鄭景兩國嚴正以待,就沒了進攻的想法,同樣,冀州在他們眼裏也不過是疥癬之疾,用不著用太大功夫。


    真的讓莊詢一方反水成功了,按照趙國世家的情況,那也就是眼睜睜看著了,說動趙國世家動用西線的軍隊,去攻擊掃平冀州,除非真的冀州的風險大於景鄭。


    問題在冀州統一之前,冀州的的威脅不可能大於景鄭,所以大概率就是用些手段阻止,阻止不了就隻能看冀州統一。


    而趙國又是冀州勾連九州的唯一通道,新誕生的統一冀州的政權,對外擴張的方向一定是趙國。


    “那還好,好在夏幽王殿下想要過來,玄女娘娘把他帶過來了,不然就被裹挾了,與我們趙國為敵。”


    蘭秋聽了鬆了一口氣,看起來結果是好的,至少以她們的視角來看是這樣,現在被強力拉回軌道,不用和莊詢敵對了。


    她不想和莊詢敵對,相形見絀,黑暗在光明麵前失去顏色,修行的人,有慈悲心的人,她不想和莊詢為敵。


    不過注定不能為她所願,因為把莊詢弄來就是擔心莊詢他們去和虞國爭搶王位,這本身就是一種脅迫,就是看莊詢他們是默默吃下,還是不體麵。


    不過都輪不到那時候了,薑夫人立即戳破了蘭秋的幻想,她眯起鳳眸,半是冷笑著說:


    “什麽被裹挾,估計莊詢和我們敵對就是他自己想的,你太天真了,他的話你也聽?他的話你也信?”


    薑夫人毫不留情的戳破表麵那一層紙,讓蘭秋睜大了眼,不敢相信。


    “怎麽會,明明玄女娘娘已經說了,而且夏幽王他自己也是那麽說的,怎麽會可能這樣。”


    驚呼出聲,她的認知裏一直是莊詢是被裹挾的,現在到了趙國,造成了既定事實。


    “娘娘也可能撒謊呀,別忘了娘娘在劍南呆過一段時間,劍南發展的很好,莊詢對劍南的百姓很仁愛,莊詢本人比起趙國裏的這些世家貴族也更順眼,所以娘娘她袒護一下莊詢完全有可能。”


    說出自己對莊詢的好印象,猜測玄女也應該是有這種心理,才為莊詢遮蔽的,畢竟主動投誠和被動投誠,差距可就大了。


    “夫人您有什麽證據嗎?”蘭秋半信半疑,腦子一團漿糊,說不出不知道哪裏不對,隻能追問。


    “間接的證據很多,第一就是莊詢其實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是誘惑勾引不到的,但是他自己對於誘惑是有很強的免疫力,他喜歡哀家很正常,想要哀家嫁給他,也很正常,但是如此不聽勸告想要來娶哀家,實屬不正常。”


    薑夫人按照她日常對莊詢的判斷說,莊詢能入她的法眼,成為她的錦鯉,也算是她全麵考察的,性格是了解的清楚的,某些大事上莊詢是勸不動,但是求娶自己顯然不是這種大事。


    “不是還有西北兩地嗎?為了小半個幽國涉身前來,也說得過去吧,畢竟這樣他就算名副其實的夏王了。”


    蘭秋嚐試著給莊詢做辯護,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不想看到莊詢和自己變得對立。


    “所以最開始說什麽?他的手下準備強攻下西北,然後和趙國割裂,對方是知道我們在幽地的西北七道是沒有大軍的,不然決不會產生這種想法,要西北七道,他可以武力奪取,用不著我們送,我們也守不住。”


    薑夫人點線成麵,勾勒出一個莊詢角度的畫麵,接著用共情的口氣說:“想想背叛成國的代價,首先會和王妃也是軍中的領軍人物酈茹姒不和,其次,挑起了和成國的敵視和矛盾,沒了一個可靠的依仗和靠山。”


    “而背叛趙國,就沒有那麽多事了,趙國很難針對到他,用凡俗的力量,幾乎對他沒什麽影響,而且趙國東線本身就空虛,做什麽都很自由,哪怕回身吞並虞國,也沒有要到趙國做人質的風險。”


    “還有就是,莊詢對軍權的掌握,莊詢別看不怎麽操控夏國軍隊,實際上卻是實際的掌握者,整個夏國的軍隊派係林立,唯一的共通點就是莊詢,沒有他的命令,酈茹姒不可能調集如此多的軍隊。”


    “調度如此多的軍隊來到幽地西北,又是為了防範誰,與我們結盟需要這麽多軍隊來防禦我們?明顯就是不懷好意,有翻臉不認人的打算。”


    薑夫人把莊詢麵臨的情況給蘭秋分析了一通,蘭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聽起來一點好處沒有,而且所謂的威脅不存在,這樣前來的確很可疑。


    “所以是玄女娘娘強行把莊詢攝來的?難怪娘娘要去調養,恐怕是天道的反噬傷到了本源。”


    蘭秋恍然大悟,自言自語說:“難怪玄女娘娘讓蘭秋十二時辰看護,是怕夏幽王跑了。”


    “是這樣了,現在可以完全確定,之前哀家不起疑心,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趙國強盛,夏國孱弱,莊詢的誌氣不大,僅僅是保境安民,投靠趙國,混個閑散王爺,做個富家翁也是保全之策,不過現在看起來,他比哀家想的更有誌氣一些。”


    薑夫人有了笑意,有誌氣的莊詢也挺討人喜歡的,特別是現在這種把他降服住的樣子,畢竟水池裏的錦鯉嘛,觀賞還是挺不錯的。


    “來了趙國,這下夏幽王是沒有回頭路了,再多的誌氣也沒有作用了,現在也隻能做富家翁了吧,畢竟是夫人您的錦鯉,您總不會殺他吧。”


    蘭秋幹笑,不由得擔憂起了莊詢的處境,被薑夫人發現他的心不誠,意不真,薑夫人也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莊詢現在危險了。


    “隻要他不逃走,老老實實按哀家說的辦,還會給他一些好處,例如封王的承諾,畢竟也是玄女娘娘包庇了,總是要給她一些麵子,而且也算是主動到來了。”


    達到目的,薑夫人也不是小氣的人,她是一個優秀的政治家,如果許諾的利益能解決問題和矛盾,她不介意放下衝突。


    “夏幽王他是聰明人,不會逃走的。”蘭秋期盼的說,希望如此,期望好人有好報。


    “那是自然,應該也是玄女娘娘作了提醒,今天才問哀家約定之事,照顧了他那麽多天,你對他觀感如何?哀家看他對你觀感挺好。”


    薑夫人挑起蛾眉,回憶起了莊詢說的話,現在是要思考怎麽兌現,當時就是為了把莊詢哄過來,現在莊詢被哄來了。


    “挺好的,夏幽王感覺就是夫人嘴裏說的好人,仁人,善人,所以夫人您是要嫁給夏幽王?”


    蘭秋一連三個人,大麵積的讚揚莊詢,從這些天的相處來看,身居高位也沒有什麽脾氣,整個人親和,懂得百姓的苦難,不傲慢,也不卑微。


    “哀家?算了吧,哀家嫁給他豈不是丟死人了,莊詢他比王兒還小,那是絕不可能。”薑夫人發笑說,輕輕搖著螓首,目光看向蘭秋。


    “那夏幽王要難過了,畢竟看樣子他很是迷戀您。”蘭秋惋惜說,相處十多天,莊詢人不錯,在薑夫人麵前也不好說這樣欺騙莊詢不好,畢竟莊詢最開始就居心不良。


    “你突破紫府了吧,蘭秋,哀家有一樁好功德送你!”


    第159章 見趙王


    “大功德?”蘭秋發出疑惑,隱隱覺得不好,感覺又有些期待。


    “沒錯,你既然已經紫府了,也學會了變化之術,就代替哀家嫁了吧。”


    薑夫人的話沒有出乎蘭秋意料,在她說大功德的時候,蘭秋就有猜測想,畢竟薑夫人說她不嫁。


    “對方可是輪轉王陛下的有緣人,會識破的。”蘭秋下意識說,然後臉紅了,因為都沒想到要拒絕,直接設想嫁過去的場景了。


    “識破又如何,是要你去作為眼線去監視他們,防止莊詢的夏國有什麽心思,你代表的趙國,他們又敢說什麽。”


    薑夫人笑了笑,笑容若芙蓉盛放,完成和莊詢的承諾,同時在他身邊放一個眼線。


    “這件事對你也是大有裨益,夏幽王是慈主,仁君,妻有才能,預見看到會積累大量功德,你嫁過去會得到大量功德,其次,作為明麵上的眼線,你也幫助趙國穩定了冀州,趙國統一九州,也是無量的功德。”


    沒有威逼,而是赤裸裸的利誘,薑夫人把其中的好處說,又補了兩句:“放心吧,沒事的,我寶物幫你遮掩,他一時間識破不了的。”


    “今天看你也不討厭夏幽王,要是你討厭,婚禮當天就可以挑破,單純作為眼線盯著他們就好,你討厭夏幽王嗎。”


    為了不讓蘭秋反感,薑夫人進一步說,盡量降低她的抵抗,偽裝的話主要是能安撫莊詢,不撕破臉皮的情況還是不撕破臉皮。


    夏國你說他非常重要,也不是那麽那麽重要,你說他不重要,也挺重要,嫁個蘭秋過去作為監視剛剛好,正好給蘭秋掙到一大筆功德。


    “不討厭,夏幽王這種性格幾個人能討厭起來,隻是奴婢不配呀。”蘭秋搖著腦袋。


    她不想欺騙莊詢,她也不知道原因,就因為莊詢是個好人嗎?與眾不同,與趙國的世家貴族不同。


    “怎麽不配,你就繼承我現在身份,薑太後的堂妹,薑嫻淑,封公主,作為聯姻嫁到夏。”


    “況且你是修行者,莊詢他也不過是個凡人,哪怕他一國之君也是他高攀你了。”


    “年紀輕輕已入紫府,三花聚頂近在眼前,正是需要氣運功德的時候,機會就在眼前。”


    薑夫人進一步說,頗有壓迫性,各種方麵都給蘭秋說明白了,蘭秋不說話,攪著手指,像是糾結猶豫。


    “娘娘可以找個理由否了他的要求,例如長輩不滿意這些,需要考察,奴婢也能正大光明安插過去做眼線。”


    蘭秋心裏過意不去,這樣欺騙莊詢,雖然莊詢也騙過她,說自己是被裹挾了,是被玄女施救才出來的。


    大概是沒想把莊詢當成敵人對待吧,莊詢的個人理想和人畜無害的氣質也很難把他當作是敵人。


    “這是送你功德,再有也是安撫夏幽王,把他留在趙國的一種手段,簽訂盟約不過最多不過三月,但是聯姻籌備就需要半年,策劃讓虞國那些王子串聯也需要幾個月,決勝出虞王也需要半年,這樣剛好把夏幽王拖在趙國。”


    這種理由也顯得脈脈溫情一些,雖然莊詢和他的手下都知道是人質脅迫,但是表麵上都過得去,就像是薑夫人她沒有拆穿莊詢一開始的目的,而是配合他認可了他是求助了玄女來到趙國的。


    這樣也算給了閉關的玄女交代,也趁著這次應付了玄女,玄女像是封建大家長一樣,恨不得把薑夫人她塞到莊詢懷裏,所以這也是薑夫人的反抗。


    劍拔弩張,不適合政治,哪怕是要捅人刀子,也需要笑眯眯的摸到人的身後,讓人永遠不知道誰捅了刀子。


    不是想當然的就讓蘭秋嫁人,是做到了幾方利好才有這樣的決策的,對蘭秋,對趙國,甚至對莊詢(薑夫人視角)都是有好處的,形成一個強力的保險,所有人都獲利了。


    當然她嫁過去,最好,甚至她表明了身份嫁過去,能給莊詢極大的安全感,一定能兌現承諾,也能更加見微知著,及時預防莊詢的夏國有什麽小動作,穩定冀州的局勢,也保質保量的完成與玄女的承諾。


    可回到上麵的那一句話,莊詢在夏國沒有想象的那麽重要,也沒有那麽不重要,既然莊詢已經來趙國成為案板的魚了,任人宰割了。


    同時,也不想把莊詢一方逼的狗急跳牆,對一個沒有完全掌握的勢力,對方屈服了,那就安撫為主,威懾為輔。


    但薑夫人又自持身份年齡等等,不想嫁給莊詢這條魚,雖然這條魚長得喜人,遊動飄逸,但是魚就魚,又不是人,並不是看不起,就是覺得不適合。


    隻是她不知道她的決定會讓她未來失去什麽,選擇或許比算計努力更重要,這恐怕玄女也沒有算到的。


    “蘭秋明白,多謝夫人恩賜。”蘭秋深呼一口氣,答應了下來。


    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隻是答應下,心裏還是多少有些忐忑。


    想著嫁給莊詢,心跳加快,想著去做眼線釘子又無奈,顯得左右為難。


    她這幅表情,薑夫人也沒有多想,一連說了好幾個好,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


    “你和哀家相處多年,最明白哀家性格脾氣,相信你能扮演好,但是有些東西要給你交代,你要做的是竭力阻止夏國擴張超過幽地……”


    見蘭秋答應了,薑夫人立即開始給她說起注意的事項,從阻止夏國擴張的目的,到模仿她的注意事項。


    直到馬車開進皇宮,薑夫人帶著蘭秋直接去找趙王,處理了莊詢的事情,要來處理一下這個兒子的事情了。


    “母後,您回來了嗎?辛苦了!”趙王在花園喝茶,一看到薑太後來,趕忙起身行禮。


    薑太後抬起手屏退左右,蘭秋和一眾侍從退遠,不過由於蘭秋是修行者,哪怕退遠了,也能聽到薑太後對趙王的訓斥。


    “百裏紫金紗綢,這可以賞賜多少人,你拿來做步障?”薑夫人滿懷怒氣說,大抵的就是訓斥敗家子的口氣,坐到了凳子上。


    “母後息怒,母後息怒。”趙王陪笑站一旁,一個國家的至尊,在薑太後麵前還是像是一個孩子一樣,不敢不敬。


    “兒臣這樣做原因有三,第一,紫金紗綢是皇室專供,從父皇時就開始儲存,一直堆放在宮中,又不能隨便賞賜,母後您說過,不能使用的黃金和廢鐵沒有區別,現在不過是一次性拿出來使用,用完也不是不能回收。”


    趙王慢慢解釋說,薑太後雖然依舊顰蹙著眉頭,火氣是沒有那麽大了。


    “也算怪我,應該削減上貢的數量的,可是拿出百裏,還是太過了。”薑太後先是承認錯誤,還是沒有能完全接受。


    “第二,是對夏幽王莊詢彰顯趙國的國力,我們暫時抽調不出西境的軍隊,也不可能邀請莊詢去西境見見我們的勇士,百裏的紫金紗綢算是一種震懾手段,也是代價最小的。”


    同一種說法,配上便宜省錢等等標簽,惱火的感覺就少了,薑太後這樣一做比較,感覺確實要好多了,不是好大喜功,不是刻意亂花錢。


    “最後一個理由是什麽?”火氣消了大半,人也變得和顏悅色,薑太後笑著說。


    “壓製世家,郝太仆和宋奉常鬥富,郝太仆用四十裏的步障,宋奉常用五十裏步障,兒臣用百裏步障,終止他們的爭鬥,讓他們知道再怎麽鬥都比不過皇室。”


    趙王小心翼翼的說完,小心觀察著薑太後的表情,看她在思考,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壓製世家嗎?也算說得過得去吧,如果僅僅隻是壓製世家,你有其他方法,但是有前麵兩個原因,確實,你成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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