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淮北城依舊和她們沒有什麽關係。可當她們參與了戰鬥,她們的情緒便為?勝負牽動,好像也做了那衝破城門的人?。那一刻,她們理解了彼此的喜樂,又為?彼此的喜樂所感染。


    她們像歡快的河流湧向河圖,要?將她也拉進情緒的漩渦。不知誰先伸出了手, 她們將河圖高高抬起, 拋向天空。


    河圖驚呼一聲?。


    失重令她恐慌地想?要?抓住什麽,但很快, 她適應了這節奏,感受自己在眾人?的托舉中拋起, 又穩穩地落回?她們手中。


    激情逐漸散去,士兵們放下河圖。她再度腳踏實?地,仍有些回?不過神,扭頭看到曲二,想?起正事?,才找回?理性,說:“大家可以收拾行囊,準備回?邢州了。”


    士兵們也想?起現實?:“那東柵這些兵就不管了?他們再掉頭來打我們怎麽辦?”


    “不會。”曲二道:“刺史已經派兵往東柵去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到達。”


    “那西柵呢?”有人?冷不丁提了一句,頓時,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西柵那邊怎麽樣了?西柵的敵兵和東柵差不多吧?他們也和我們一樣隻留了幾百個人?嗎?攔住沒有啊?”


    兩支隊伍相似的處境輕而易舉激起了她們的好勝心,個個盯住曲二。


    曲二不語。


    有人?冷哼:“該不會讓西柵兵打得?落花流水吧。”


    空氣陷入短暫安靜。


    既而爆發一聲?驚呼:“不會吧!真被我猜中了?”


    伴隨著眾人?不可思議的興奮,曲二點頭:“是,西柵兵擺脫了牽製。”


    結果如此出人?意料。


    東柵兵未能?趕到支援淮北城,反而是西柵兵成功突破封鎖,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結果。哪怕是兩方人?馬統統趕到呢?在許多人?眼中,都勝過眼下這般。


    曲二帶著曲準的命令回?兵淮北的時候,正遇到負責阻截西柵的劉仟長也帶兵匯合,雙方自然地交流了軍柵戰況,也說明了留守情況。


    曲二至今記得?劉仟長那見了鬼的表情,和脫口而出一句:“你開?什麽玩笑?”


    他說:“生死之事?,哪裏敢玩笑置之。”


    對方當即一句:“你這分明就是拿士兵的生死當兒戲!”


    他擔心的自然不是奉命攔截東柵的女兵們:“她們能?做什麽?難道你還指望她們躺在地上攔著敵兵嗎?等到東柵兵打過來,我們又要?損傷多少戰士!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


    緊接著又嘲諷:“是了,你是曲刺史的兒子,自然沒人?敢拿你怎樣。但是你這種人?,我頭一個不服!”


    很久沒人?敢這樣指著鼻子教訓曲二,劉仟長倚老賣老,揪著他的決策一番指摘,話裏話外明明白?白?:這場戰鬥若是輸了,那必然是他的罪過。


    後來,淮北城的戰鬥再度打響,匯合的兵馬發起強勢攻擊,淮北城岌岌可危,眼看便要?陷落,突然,一支奇兵從?側翼躥出,殺得?邢州兵措手不及。


    一鼓作氣拿下淮北的計劃就此擱淺。


    戰後,曲準召見兩人?,她們都猜到與突然殺出的兵馬有關,途中又遇見彼此,便料想?兵馬來自東西兩處軍柵。劉仟長頓時罵罵咧咧:“肯定是要?我去對付他們了。你幹的好事?兒,倒要?我來擦屁股!”


    曲二掛念東柵,沒心思與他搭話,沉默著走進中軍營帳。這沉默大概被視作心虛,劉仟長越發理直氣壯,剛到曲準麵前站定,就搶先道:“刺史,既然是曲仟長未能?攔住東柵兵馬,就該由他去收拾這個爛攤子!”


    曲準似笑非笑地看他,又轉向曲二:“你願意去嗎?”


    曲二並不知曉事?情真相,但若真是東柵出事?,自然由他解決更好,便點頭答應:“我去。”


    “好。”曲準道:“給你兩千兵馬,按我的吩咐,解決西柵兵。”


    曲二愣住:“西柵兵?”


    “也是。”曲準瞄一眼劉仟長,皮笑肉不笑道:蔻裙四兒爾二伍九伊絲企整理之後上傳歡迎來玩“你們還不知道,今日?打亂我計劃的,正是西柵兵。”


    劉仟長張口結舌。


    半晌,吐出一句:“這不可能?!”


    “那是我對你說謊了?”曲準反問。


    劉仟長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三丈高的氣焰全部熄滅,跟鵪鶉似的大氣不敢出。


    等走出營帳,才自言自語地說:“這不可能?。”


    得?知東柵沒有出事?,曲二心情明媚,跟著重複:“是啊,怎麽可能?。”


    劉仟長立刻又板起臉來:“這次是我的安排被他們鑽了空子,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論距離,西柵比東柵近,來得?快很正常,正好給你提個醒,東柵兵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曲二的確是做了準備的。


    然而,從?第一日?推到第二日?、第三日?……推到淮北城破那一日?,東柵兵始終沒到。


    他見到劉仟長的次數也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到最後,幹脆見不到。


    但他並不覺得?多麽輕鬆。


    東柵兵沒有來到,意味著河圖一行人?將他們死死拖住,可這樣的結果,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不能?多想?。


    即便事?實?證明女兵拖住了東柵兵,可在多數人?眼裏,她們已經成了死人?。


    不然呢。難道她們拖住了數倍於幾的敵人?,還能?夠保全自己嗎?


    當傳信西柵提上日?程,曲二立刻請命前往,這時劉仟長又出現在他麵前,一副終於與他達成和解的模樣,承認女兵也可以攔住敵人?,隻是,在他耳邊發出沉重又意味深長的歎息。


    曲二知道那聲?歎息的含義。可他不信。


    即便所有人?說,他跑這一趟不過尋個安慰,到頭來依舊要?麵對現實?,可他堅持認為?,現實?並非如此。


    然後他來了。他見到了女兵。


    此時此刻,她們正在他麵前歡呼雀躍,為?將那些男兵踩在腳下。


    昭昧曾經一言戳破他的真實?,看穿他與世無?爭如同?深潭古井,可眼下他卻突然冒出一股久違的衝動。


    很想?帶著她們走到劉仟長麵前,看他眼珠子掉下來的模樣。


    那一定很有趣吧。


    想?到那場麵,他笑起來。


    女兵們的想?法與他一般無?二,自豪的喜悅後,她們急切地想?要?旁人?來見證這一切,尤其希望將相反的現實?狠狠拍在他們臉上。


    這會兒她們才想?起這場麵中少了一個人?。


    “姓張的呢?”有人?道:“就該讓他來見識見識,他想?不到,不代表我們做不到,哼,看看到底是誰瞧不起誰!”


    聽到這話,河圖也反應過來,問曲二:“張仟長呢?”


    曲二平靜地說:“他陣亡了。”


    “喲謔!” 耳朵尖的捕捉到這一句,又幸災樂禍道:“那可真可惜了,他是看不到我們是怎麽把東柵兵打得?落荒而逃的了。他死了!”


    眾人?配合地哄笑起來。


    曲二也無?奈搖頭。


    她們對邢州兵毫無?歸屬,對曲準的利益亦沒有任何關切,聽說張仟長死了,如同?聽聞敵人?敗績,簡直要?手舞足蹈起來。


    好在有河圖控場。看差不多了,她命士兵們整理行裝,跟著曲二往淮北城去。


    淮北城是揚州的西側重鎮,堪稱大門,如今大門轟開?,曲準可以以此為?跳板,侵占揚州。故而此次前來征戰的大批士兵將駐守淮北城,與倒戈的揚州兵們一同?,繼續活躍在作戰一線,直至劍指揚州城。


    餘下士兵們則將與曲準一同?回?歸邢州城,迎接即將到來的慶功。其中就包括河圖一行,也包括那位劉仟長。


    河圖等人?步兵居多,跟隨在後,曲二則騎馬在前,先一步到達淮北城。進城沒多久,他便在路旁偶遇了劉仟長。


    劉仟長仿佛不經意間瞥見他,打著招呼,眼神又目標明確地向他身?後一瞟,驚訝道:“你的兵呢?”


    “不算我的兵。”曲二說。


    “我知道。”劉仟長不耐煩地說:“那些女兵呢?你不是去接她們的嗎?怎麽不見人?影?”


    他說得?很快,不給曲二答言的機會,又說:“該不會真的全軍覆沒了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不管怎麽說,她們也攔住了東柵兵,算是這一戰的功臣了,誰知道就這麽……”


    “劉仟長。”曲二打斷他。


    劉仟長意識到什麽,有點尷尬,又徐緩起來:“我實?在是遺憾,情緒有些控製不住。哎……都是些年輕娘子,雖說從?前是伎子,但這一遭也算將功補過了。”


    “補過談不上。”曲二說:“逼良作伎,是官府的過錯。”


    劉仟長敷衍:“什麽官府不官府的,我一個粗人?,不懂那些,隻是那些伎子……”


    “不過,”曲二打斷他說:“她們此行立功,自然應當犒賞。”


    劉仟長覺得?哪裏不對:“什麽犒賞?”


    “以區區七百人?,攔住東柵五千兵馬,幾乎沒有傷亡。這樣的功勞,”曲二反問:“不該獎勵嗎?”


    劉仟長先是張開?了嘴。然後閉上了嘴。


    不隻劉仟長,還有許多先前沒來得?及張嘴的人?,見到數百女兵入城,索性不再張嘴,遇見曲二時,隻顧訕笑,打著哈哈就腳底抹油地溜走。


    曲二的耳朵難得?清閑下來,隻聽得?河圖等人?閑聊的聲?音。沒幾日?,全軍班師,河圖一行也同?隊跟隨。


    走到一處山野,曲二扭頭:“是這裏嗎?”


    “是。”河圖打量周圍環境,說:“我們當時隻顧著保護輜重,沒留意伍長是怎麽不見的。”


    曲二沉吟道:“我會調查清楚。”


    第71章


    出發?時, 曲準帶領邢州城兵馬,又從邢州沿線各城抽調兵力,到達淮北城下時, 浩浩蕩蕩幾萬人馬。


    歸來?時,多數兵力留守淮北,抵達邢州城的不足三成。


    這三成兵馬, 還包括處境尷尬的女兵。當男兵們大擺酒宴,營中一片張燈結彩, 女兵這邊雖然收到了曲準的犒賞,卻被排除在歡樂的慶功氛圍之外。


    但女兵的軍營中同樣陣陣歡聲笑語。


    她們哪裏稀罕和一群臭蟲同桌,到時候一言不合,鬧出什麽?血濺當?場的笑話,好端端地破壞心情。不如自?己人聚在一起,說些隻有自?己人能自?如交流的話題。


    依舊是那十?幾個小隊長, 再度聚集到議事廳。依舊是那個酒壇, 猶存著臨行時封下的酒。


    到了彼此踐諾的時刻, 每個人領走屬於自?己的那碗,比起出發?時,一個不少。


    有人抬手:“隊長!我能不能不喝酒?”


    眾人循聲看去,那女兵端著酒碗,碗底隻有淺淺一層,她卻如臨大敵, 眉頭高高皺起。


    有人笑:“你這副表情, 活脫脫是見了東柵兵!”


    女兵惡狠狠瞪她一眼,又看向河圖, 理直氣壯道:“這酒太苦了,我喝不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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