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昧想問?李素節怎麽請了她,可腦袋轉不了,隻能放棄,道:“我們可沒這麽好的關係。”


    “這麽說我就傷心了。”這麽說著,她臉上卻帶笑:“按年紀,我也算你的長輩吧,不請我來主持就算了,連看也不許。”


    昭昧道:“這有什麽好看的。”


    “是沒什麽好看的。”鍾憑欄說著,目光落到梳妝台上。


    梳妝台上東西少?得可憐,一眼?望去,清晰可見。尤其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支孤立於其它所有的簪子——倘若不是為了這支簪子,昭昧大約連加簪也不耐煩。


    鍾憑欄的目光停在上麵,不由自主地去取:“這是……”


    “簪子。”昭昧岔斷,奪過簪子遞給李素節。


    鍾憑欄望著空落落的掌心,再沒有說話。


    李素節完成了最後環節。


    除了鍾憑欄,李素節所請的人都正合她的心意,一頓飯賓主盡歡。飯後,昭昧又請幾人到客廳議事,來到時,發現李素節果真派人守在門口,捧了一盤子紅蛋,見人就送。


    旁人多少?要問?幾句緣由,鉞星見到,二話不說去拿,一隻手伸進去就抓出三個蛋來,昭昧眼?疾手快叼住她的手腕。鉞星看她一眼?,放回了一個紅蛋。


    昭昧不鬆手,鉞星又看她一眼?,再放回一個紅蛋。


    昭昧鬆開手,鉞星立刻溜到她夠不到的地方去吃蛋了。


    昭昧說:“雞蛋而已,難道還短了她的。”


    李素節道:“一聽就是沒餓過的人說的話。”


    “我怎麽沒餓過。”昭昧反駁,但也沒有追究,說:“她要是真的想吃,怎麽不見她懷裏揣幾塊肉。”


    李素節隨口道:“肉哪裏放得住。”


    說話間,進到客廳,昭昧居中,李素節在旁,陸淩空、江流水一側,曲芳洲、河圖一側,眾人落座,昭昧開口:“我想給河圖那支軍隊起個番號。”


    無人詫異,顯然?都想過這個問?題。


    尤其河圖,脫口便道:“娘子軍如何?”


    昭昧道:“不好。”


    “軍隊番號總得帶點氣勢。”陸淩空高聲道:“她們是衝鋒陷陣的,不如就叫陷陣營,這名字不錯吧。”


    昭昧說:“不好。”


    陸淩空下意識反問?:“怎麽不——”


    江流水按住她,問?:“依公主的意思,該叫什麽名字?”


    昭昧露出點笑容,說:“我說娘子軍不好,是今日?叫了娘子軍,改日?再有一支軍隊,莫非要喚作娘子軍一隊、娘子軍二隊嗎?”


    “陷陣營倒是不錯,但這支軍隊的成立,卻不全為了戰鬥,或者,不全為了衝鋒陷陣的戰鬥。”昭昧道:“所以也不好。”


    曲芳洲道:“看來公主另有想法。”


    “是。”昭昧道:“這支隊伍成立之初,為的不是衝鋒陷陣,而僅僅為的是能夠拿起武器而已。故而,我欲喚它為——”


    “刀鋒。”


    第85章


    河圖的那支軍隊最終便喚作刀鋒營。


    旁人都沒有意見, 唯獨陸淩空嘟囔:“我還是喜歡我的陷陣營。”


    昭昧隻當沒聽見,又說:“曲二的身份是個隱患,眼下還不能暴露。”


    曲芳洲點頭。


    陸淩空來了興趣, 坐直身體問:“什麽身份?”


    沒人回答她。


    李素節道:“我們的勢力終究單薄,雖然曲二郎目前掌控了邢州,但她資曆尚淺, 軍中?仍受幾位將軍掣肘。”


    目前邢州兵的中?堅力量為將軍及中?郎將,自然, 這些多?半是?曲準在大周滅亡後自封的,但的確混跡軍中?多?年,聲名盛於曲芳洲,他們目前按兵不動,似乎接受了曲芳洲繼承父位,但並不意味著?全然臣服。


    昭昧又道:“邢州兵八萬人馬, 目前仍舊是?我們的主力, 還不能放棄。但是?如今揚州也已拿下, 揚州兵歸入我們的名下,比起邢州兵,他們反而更?容易掌控。”她向曲芳洲道:“你不妨從他們入手。”


    曲芳洲趁機提議:“既然邢州兵、揚州兵同屬我們名下,總這麽?稱呼便有些不妥,是?不是?也該換個說法?”


    昭昧沉吟片刻。


    李素節道:“不妨便叫上?武。”


    昭昧問:“哪個上?,哪個武?”


    李素節比劃道:“既為上?武, 亦為‘尚武’。”


    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出來, 但眾人都能立刻想到。昭昧當即拍定這個名字,道:“但兩支兵馬恐怕不好融合, 還需要你多?想辦法。”


    “還有練兵之事,”她轉向陸淩空和江流水, 道:“你們在練兵一途上?各有心得,上?武兵和刀鋒營的訓練,也需要你們配合。”


    江流水點了頭,陸淩空卻忍不住抗議:“又讓我練兵?”


    整個會議當中?,唯獨她與其她人氛圍不同,單說坐法,旁人都坐得端正,唯獨她總忍不住蹺二郎腿,自以?為腿蹺在桌子底下沒人看見,卻沒注意整個身體都跟著?懶散起來,說話?更?是?心直口快,還帶幾分桀驁的匪氣,顯得格格不入。


    昭昧半點不意外?地看向她。


    在昭昧的注視下,陸淩空終於想起自己似乎好像和昭昧宣示過效忠來著?,悄悄下二郎腿,語氣卻依舊強硬:“不說旁的,單論我的實力,在座的,除了曲二勉強能和我比比,旁的,還有誰能和我相?提並論?現在倒好,曲二有她的上?武軍,十幾萬人馬都在她手裏頭,就連河圖,半路出家的,還是?我教出來的,都成?了都尉,還有個刀鋒營,就我,負責練兵?”


    江流水在桌下拍了拍她。


    “別拍我。”陸淩空說得情緒上?頭,揮開江流水的手臂,又激動起來:“說得好聽,所?有兵都是?我的學生,但實際上?呢,誰也不是?我的兵!”


    她說完了。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


    李素節臉上?露出點笑意。


    陸淩空立刻捕捉到:“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我這麽?有能力的人,卻不讓我帶兵,這簡直就是?浪費!”


    李素節便問:“你的優勢在哪裏?比曲二,如你所?言,不過平分秋色,比河圖,你遠不如她能團結隊伍,你所?有的,旁人也有,即便是?你的練兵之法,流水雖然不曾親身實踐,卻也理論豐富,更?有曲二從旁觀望,也學得幾分精髓。”


    陸淩空張口便道:“我倒不知道你比旁人強的地方在哪裏。和公主關係好?”


    李素節當真樂了,點頭:“你說得很是?。”


    陸淩空一拳走空,無處著?力,江流水不得不攔住她,道:“人各有短長,彼以?為長者,或為我以?為之短者,取舍不同而已。李娘子亦不妨直言所?需,何必問淩空之短長。”


    李素節看向昭昧。雖然許多?事情是?她們私下探討得出的結論,但這樣?的時?候,顯然要由昭昧開口。


    昭昧便道:“我與素節姊姊商量,需要訓練不同兵種,以?對付多?種情況。上?武軍以?量取勝,適合大軍壓陣。刀鋒營以?活為法,適合遊擊作戰。目前仍需另一支隊伍,負責正麵衝鋒——”


    “衝鋒!”陸淩空精神起來。


    “是?。”昭昧道:“我們需要一支騎兵。”


    陸淩空拍案而起:“這個我行!”


    江流水側目:“你坐下。”


    陸淩空一屁股坐下,仍興奮道:“這個我行啊,我從小就會騎馬了,你們這些人裏——”


    河圖無奈歎氣:“數你騎術最佳。”


    “不錯。”昭昧道:“所?以?,這支騎兵由你來組建。至於戰馬,曲二,便由你自軍中?抽調。”


    曲芳洲道:“需要多?少馬匹?”


    昭昧道:“一千匹。”


    河圖吸了口氣。曲芳洲沉默片刻,搖頭:“難。”


    昭昧道:“你能調出多?少匹?”


    曲芳洲道:“一百匹。”


    昭昧皺眉:“這也太少了。”


    曲芳洲道:“如今軍中?馬匹共計一萬,其中?戰馬僅三?千匹,多?歸將軍、中?郎將麾下,真正由我控製的馬匹不過三?百。”


    昭昧和李素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起曾經提到的買馬問題。


    陸淩空卻不計較了,連聲說:“一百匹就一百匹啊,至少能練出兩百個兵吧。”


    李素節道:“練兵自然好說,但真正作戰,莫說兩人一馬,便是?一人一馬也還嫌不足。”


    陸淩空道:“這些到時?候再說,總不能馬不夠就不練了吧。”


    昭昧道:“那?便先用這一百匹。帶上?你的駝駝山姊妹。”


    “嘿,我就是?這麽?想的。”陸淩空道:“但是?剩下的人我去哪兒找啊?”


    “一百匹馬沒問題,幾十個人應當也不成?問題。”昭昧道:“你先帶她們練習,招兵的事情,我會考慮。”


    陸淩空一點兒也不挑剔,連聲說好。


    河圖道:“配合我們練兵的事情,還是?要繼續的吧?”


    “那?都是?小事兒,包在我身上?。”陸淩空心情好了,也好說話?起來,不知不覺的,又蹺回了二郎腿,正要晃,忽然想起什麽?,道:“那?這次是?我的軍隊,我能起個名字吧?”


    “不能。”昭昧幹脆利落道:“我已經想了名字。”


    陸淩空將要反應,昭昧吐出三?個字:“陷陣營。”


    陸淩空閉上?嘴巴,又張開嘴巴,讚道:“真是?個好名字!”


    會議散場,李素節留下來。


    待其她人走淨,昭昧才說:“我還是?有些擔心曲二。”


    四人中?,唯獨曲二與她利害關係與眾不同。為了自身安危,她不能錯過揚州城一戰的最佳時?機,勢必要將曲準誅殺,為了實現軍權的和平過渡,她也必須借助曲二的力量。在這雙重利益交織之下,由曲二接管邢州是?必然選擇,但不是?最佳選擇。


    曲二的立場實在是?不夠明晰。其她人走到今天,為了什麽?尚能推測一二,唯有曲二,一切仿佛隻是?隨波逐流,身後總有力量推著?她向前,她也就順勢而為,唯獨殺曲準在她計劃之中?,而旁的,她似乎都沒有興趣。


    征戰沙場的豪情,她沒有。建功立業的執著?,她沒有。證明自我的追求,她也沒有。


    似江流水,手中?無兵,立場尚可以?後放,但是?能左右局勢的十幾萬兵馬放在曲二手中?,便成?了風險。


    昭昧為此困擾:“她似乎沒什麽?想做的。”


    李素節卻道:“能夠明確知曉要做什麽?的,畢竟還是?少數吧。至少她知道什麽?是?不想做的,這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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