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對峙中,風頌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硬。


    “風仙君。”


    羅暮衣一哂。


    劍修冷淡,微微偏頭。


    羅暮衣捏著扇子,負手道:“好端端地,你來殺我,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呢?”


    她的聲音沙啞、柔和。


    風頌卻沒回應她。


    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竟似不稀得多言。


    而他神色決絕,似真有那英勇就義之勢。


    羅暮衣眯眼,端詳風頌,好整以暇,笑了笑。


    不理她?


    他是不是還不知道如今到底誰做主?


    羅暮衣思忖半晌,在她看來,她得做點什麽,讓他明白應該把她當回事。


    她凝視他的嘴唇,突然抬起了手。


    她的右手,掠過劍修覆眼的鮫帶,直接地、準確地、用力地按住了他的唇。


    風頌的嘴唇,和他性格一樣冰冷,但不同於冷毅的性子,十分柔軟。


    羅暮衣單手扣住他的臉頰,拇指在其上狠狠地揉|搓了下。


    然而……風頌比她想象中敏感。


    風頌猛地抬眸,身體僵了足足十息,忽如驚弓之鳥般繃直,帶著一股劇烈的戰栗。


    而似反應過來,他張唇,大力地扭頭。


    羅暮衣怎麽會任t z他掙開?


    她扣住他的下巴,繼續她的唐突。


    風頌掙紮,滿臉驚怒,用力甩開羅暮衣的同時,竟是狠狠地踹出沒被套上藤環的腳,踹向羅暮衣的心口。


    哪怕如此被製,他的力量也極強,迅猛如烈風,常人不可擋。


    羅暮衣本在惡劣地發笑,驀地分神,一把扣住他的腿。


    她用膝蓋壓下。


    “你真烈啊。”


    她聲音沙啞,裏麵的不懷好意和戲謔,再次讓劍修氣得發抖。


    二人距離近了,她可見風頌乍亂的憤怒的氣息。


    她笑著,取下他覆眼的鮫帶。


    一對清冷的鳳眸重見天日。


    往日,這對眸如孤月凝露,總含傲慢宵光,似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此時,他的眼尾卻暈上了紅,鳳眸之中,驚色夾怒色。


    他憤怒地看著她,渾身散發狼狽的羞恥。


    那本失了血色、被按過的唇生紅,紅蔓延至脖頸。


    羅暮衣沉眸。


    從不知道此人能這樣。


    能這樣敏感。


    她不吝誇獎:


    “好漂亮的眼。”


    “讓人轉不開眼。”


    “也好憤怒。”


    她卻突然閃身。


    砰的一聲,羅暮衣躲避不及,坐在地上,左側的腹部一陣劇痛。


    竟是風頌掙開了腿部的壓製,狠狠地踹了她一腳。但依舊被縛仙索鎖在柱前。


    他眼含震怒,似要把她生吞活剝。


    羅暮衣中招,五髒六腑似都要移位,她不敢相信,風頌被她鎖成這樣,怎麽還有這樣的力量和速度?


    她心生戾氣,也從不打算忍。


    啪!


    她扇偏了風頌的臉。


    風頌偏頭,身體僵住。


    他蒼白的臉上也浮起一層紅。


    羅暮衣冷冷道:“風仙君,記住,別對我不敬。”


    “任何人都不可以。”


    風頌鳳眸帶暈,瞪著地麵,似愣了少許,才回過神。


    大概,以他的身份,許久沒有人這般對他了。


    他再次瞪向羅暮衣,受辱的憤怒如硝焰般噴出。


    轉瞬,他竟是不顧藤環壓製,另一條腿也狠狠地蹬了出來。


    風頌功法高絕,毫無疑問。


    他凶狠一蹬,羅暮衣拿住,虎口也一股發麻。


    藤環所連陣法反噬風頌,風頌額頂流下冷汗,卻繃著一張臉,似在僵持。


    而如此勢弱之際,他卻昂首,冷冷道:“蠹、蠡。”


    蠹蠡。


    這是風頌被俘虜後,對羅暮衣說的第一句話。


    罵她是蟲。


    羅暮衣笑道:“我為蠹蠡,那你為什麽?蠹蠡便可困住的龍鳳?可笑。”


    羅暮衣哼了聲,又仰頭念訣。


    藤環所連陣法,驀地染上血紅的暮色,地底浮出如暮雲般的霧,似在召喚什麽。


    砰!白骨從地麵撐出。


    幹枯的手骨,把劍修的身體牢牢地扣住。


    四肢被加上新的桎梏,白骨冰冷,風頌意識到自己落入新的陷阱,開始掙紮,但隻換得更牢固的束縛。


    他昂首,大概是不想認輸,眸色維持著倔強與孤傲。


    羅暮衣眼中卻湧起了觸目驚心的戾色。


    她負手念咒,白骨隨她旨意,抬起了風頌的下巴。


    冰冷的白骨加力,讓劍修吃痛悶哼一聲,當發現羅暮衣在做什麽後,鳳眸種更是湧出發狂的怒氣。


    羅暮衣道:“知道你我誰做主了麽?”


    劍修被勒上的口枷,壓住了其暴怒的嗚聲。


    羅暮衣起身,風頌滿臉潮|紅,如落難的神子,怒氣騰騰地瞪著她。


    若不是被製住,恐怕要當場與她魚死網破。


    ……


    時光如梭。轉眼,羅暮衣便已俘虜風頌七日。她幾乎日日見他。


    當羅暮衣再次從荊岫宮出來時,瞳眸猩紅。


    魔宮主管當即讓其他宮人退散,不去觸她黴頭。


    隻因魔宮之人都知,羅暮衣修煉魔功,雖已至臻境,極為強大。


    但她時不時陷入心魔,也受困心魔。


    心魔出,她難以控製是否傷人。但多年前,她去了趟北地後,似認識了一個什麽人,本不常犯了。


    但現下,她每次從荊岫宮中出來,去羞辱那風仙君後,便都這樣表現。


    魔宮中人擔心地看她。


    而這一次,羅暮衣出來,燭火映照她的側臉,陰影中,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她摸了摸嘴唇。


    不知她方才幹了什麽,她的食指摸下了血。她目光狠戾。


    她寒聲問:


    “畫好了麽?”


    “裏麵的人。”


    魔官想起來,七日前,羅暮衣先前讓人為那風頌作了畫。秘密作畫。


    “畫好了,魔主。”


    羅暮衣接過。


    畫上的仙君清冷,仙姿出塵,正在下棋。


    她把畫卷起來,放入芥子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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