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頌想到這個詞,又閉了閉眼。


    實際上,他現在身上的事頗有些棘手,有許多方法可以處理。


    但想到羅暮衣,想到他從食雪口中套出的話,他才先來到隱雪林,也不知道是在期盼什麽,終是遇到了。


    但真見到她,又不知道說什麽。畢竟發生了那麽多惡劣的事。


    風頌抬眸,羅暮衣正好對上他濕漉漉的眼。


    少年風頌,鳳眸更為清澈。羅暮衣也不知他為何這樣看自己,有幾分受不了,便扛起殃見,離他遠了幾分,假意在勘查四周的動靜。


    羅暮衣:“你快處理傷吧。你處理好,我就走。我今日要處理的事,不想與旁人同行,見諒。”


    風頌又低頭。


    他自然發現了羅暮衣的不對勁。


    手握成拳。


    二人說好和離後,有旁人在,或者他清醒一些的時候,他如果出了事,受了傷,她都不聞不問。


    但如果他真的出事,又沒旁人照料,她又不會不管他。


    對替身,真的會如此對待麽?


    如果他真是另一個人t z的影子,不是應該要麽一直冷漠,要麽一直溫柔麽?


    為什麽要忽冷忽熱,像是有什麽在意的事沒解決一樣?


    風頌想到這裏,心中湧起希望,但這些想法,卻又與他心裏的絕望攪在一處。


    最近發生的事,讓他不敢猜,生怕又得到之前那般可怕的結果。


    但糾結半晌,風頌終是輕聲出言:“為何要等我傷好再走?”


    他望著羅暮衣,“真全是因為岑浮麽?”


    羅暮衣:“……”


    她本還怕風頌套話她為何查妖母,沒想到問這個。


    她也不看他,隻道:“隨你怎麽想。”


    “快處理傷吧。”


    風頌再次低頭,抿唇。


    過去,他和羅暮衣婚後,無論他當著她的麵受什麽傷,她都絕不會放著他在那裏一人處理的,還會說他愛逞強。


    但現在……


    風頌的靈脈隱隱作痛,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藏住了,便自己上了藥。


    雖然在背部,不好用手,但風頌施展靈咒,便可上藥。


    他低頭,念出一道法咒,背過身,也不想讓羅暮衣查知自己的狼狽。


    上藥時,卻聽羅暮衣問道:“你怎麽會來這裏?你是知道你的失憶如何一回事,對麽?”


    風頌的動作頓了頓,敏銳地抬眸:“你問漾兒我的行蹤了?”


    羅暮衣:“……沒有。見你失蹤,猜的。你倒是說一說,如何一回事?你的失憶,怎麽會和妖母有關?”


    風頌沉默了會兒,抿唇:“每個人……都有想獨自處理的事。此事,也與仙台有關。恕難相告。”


    羅暮衣無語,也不再問。


    半晌,風頌上好藥,便以劍撐地站起來。


    羅暮衣回首。


    他是少年的模樣,俊朗的臉上滿是冷汗,臉色也慘白,但也似不想在她麵前展現虛弱,強撐站著。


    羅暮衣蹙眉。


    妖母把風頌傷成這樣?


    但按照羅暮衣對風頌法力強度的了解,風頌受傷,妖母必定也受了重創。她得快點去找妖母。這是好時機。


    羅暮衣本該就此告別,但看風頌在那裏一聲不吭忍痛的倔樣,不知怎地,張了張口,話沒說出來。


    風頌本也在忍耐,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一句話也不多問羅暮衣。


    但見羅暮衣躊躇不走,不知怎地,他再次生出探知她心思的強烈衝動。


    他幾乎脫口而出:“一起出去吧。此地危險。”


    羅暮衣抬眸望他:“……”


    風頌此話衝動說出,頓時又生出幾絲悔意,但覆水難收,隻扭開頭,淡淡道:“我已和妖母作過戰,她不好對付。她的幻境也處處是危機。若是我們沒能對付她,把她放出去,隻會讓她繼續以攻心幻境害人。”


    “所以……不如摒棄前嫌,合作吧。”


    “……”羅暮衣“唔”了聲,本思忖著要說“妖母的確危險”,但聽風頌又加了句:


    “沒別的意思。”


    “……”羅暮衣再次沉默。


    大概也是說出這句話後,風頌就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懊惱地緊抿嘴唇。


    羅暮衣卻起身了。


    她朝她童年的村落走去,但腳步放緩了些。


    顯然是在等風頌。


    風頌閉了閉眼,立刻跟著她走上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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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幽盼


    ◎冷漠如她。◎


    羅暮衣長大的村莊, 叫作山綏村。這正是仙台治下的凡域。


    由於當地仙官和鄉紳的貪汙,這裏的建築,總是顯得有幾分窮酸。灰瓦青檣, 掛著風吹幹的門神畫;瓦院灰撲撲地挨在一起,走在阡陌之間, 光線十分的晦暗。


    羅暮衣帶著風頌一走回這模仿故鄉的幻境,就有些後悔了。她回頭, 風頌撐著劍, 大概也在遮掩震驚,她回頭的瞬間低下頭。


    ……風頌,他一個掌門的二兒子,大概怎麽也想不到他的前道侶出身這種地方。


    羅暮衣心裏煩躁和悔意更甚,但既然說了不拋下風頌,她也沒有食言, 依舊等著她。


    路上,她已經偷了衣服讓風頌換上。


    風頌當時愣了下, 似不太習慣, 但還是換上了。


    但饒是如此, 路上還是有許多人看風頌。顯然,這裏的人,都按照羅暮衣記憶的邏輯行事。


    風頌的氣質和容貌, 明顯不屬於這裏。


    這讓羅暮衣更不舒服, 刻意和風頌拉開了距離。


    風頌見狀,沉下眼睫,目光黯了黯。


    如今……羅暮衣做什麽, 都要和他避開。


    但望見她的背影, 他抿唇沉吟, 終是提醒道:


    “這種幻境要破,必須找到和你的過去不同的地方。”


    “因為……造境者的記憶在此必有映射。”


    “這我知道。”羅暮衣回頭,瞪他,“不用和我說這種誰都懂的事。”


    “……”風頌沉默。


    的確,此地是妖母造境,隻要不是借助外在道具,那這幻境中必定也有她精神圖景的映射,找到,便可尋到妖母真身。這是大多數伐妖人都知道的原則。


    方才,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想起和她說一句話。如今說出,才覺得自己有點犯蠢。


    風頌的手僵住,再生懊惱,將其壓在眼底。


    “你為何會來這裏,當真不說?”羅暮衣又試探地問了風頌一次。


    風頌垂頭,抿唇:“……我先前說過,這是仙台之秘。”


    “但的確,和我的失憶有關。”


    在這一瞬,風頌突然有了動搖。


    他在考慮是否要告訴羅暮衣自己到底在取何物,以及是否要告訴她這一切和他們兩個月前的那次激烈爭吵有關——那次爭吵是後來一切冷戰的起源,也是他受傷失憶的起源。


    但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羅暮衣關於岑浮的秘密又被揭露到如此地步,風頌突然不知道有沒有說的意義。


    他還是繼續選擇了隱瞞。


    “不過,其中緣由,恕難相告。”


    見風頌繼續找借口,羅暮衣更不爽了,壓低聲音:“那你總得說,你如何對付的妖母吧?又為何受傷?”


    對著羅暮衣不喜的目光,風頌緊了緊握住的劍,又低聲道:“我騙了妖母,和她下契,但又反手攻擊暗算了她,搶了她的法寶。妖母因此受傷。所以,你要對付她,快一些。”


    “趁著她的傷未好。”


    羅暮衣又沉默了。


    她心下當即明白,她猜測的金線作用無錯,入侵者的身份也不錯。


    金線,便是其他人和妖母製定承諾的象征凝結物。


    妖母要她除的入侵者,就是風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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