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凰瞥了那些狐屍一眼,便未再多?做理會。


    而青梧,目光卻一直落在那些狐屍身上,眼底藏著些疑惑。


    他有?些不明白,為何這些狐妖,會如此坦然的赴死?最叫他錯愕的是,竟無一隻?例外,若是懼怕炎天,麵對死亡時,他們無論如何都會表露出恐懼,但是他們沒有?。


    一百多?隻?,無一懼死,為何?


    看著那些狐狸蒼老的模樣,還有?他們剛才說?的話,叫他腦海中忽地閃過一段尚在人間?時久遠的回憶。


    那時他同灼凰尚在北境,有?一年深冬,他幫滯留北境的漢人,去?山中找丟失的羊群,卻在山穀中碰到好些羚羊的屍體?,他著實奇怪,不知為何有?這麽?多?羚羊集中死在這裏,且它們屍體?未被?野獸吃掉,便說?明不是被?猛獸追趕。


    當時那漢人告訴他,這都是些老羚羊,冬季北境草場被?大雪覆蓋,它們要過懸崖,去?更暖的地方找尋食物。但是懸崖距離超過了它們的跳躍距離,年老的羚羊,便在空中作為墊腳石,讓年輕的羚羊踩著自?己的後背跳過去?。


    他當時便覺震撼,未成想,他今日又?在妖界見到了這麽?一幕。


    所以這些年老的狐狸此次前來,不是畏懼炎天,而是為了後代。坦然赴死,既是為了維護炎天,更是為了後代。


    還有?前陣子遇到的那隻?姑獲鳥,竭盡全力也是為了擁有?子嗣。


    從前身在無情?道他沒有?感覺,而現在,他更細的回憶從前和妖族交戰的畫麵,忽然發?覺,他們好似比仙界中人更具備看護後代的本能。這是妖族的天性?他們甚至,會關照全族的後代,連付出性命都當做理所當然。


    青梧心間?忽地冒出一個念頭,妖族這般行止,同人間?的父母之愛又?有?何區別?妖族看重後代,更甚仙與?人,是他們生命的本能。


    就在青梧沉思之際,炎天開口道:“青梧仙尊,您看到了,這件事,當真同我無關,咱們不可因?他們壞了豐亨盟約。”


    炎天目光落在青梧麵上,心間?同樣藏著疑惑。


    無論是仙是妖,若氣海擴大,修為進益,必會在一個時間?段內,大量吸收天地間?的靈氣。


    屆時一定會引起風雲驟變,當年青梧位至仙尊的那天,天地驟變,靈氣匯聚的場麵他至今記憶猶新。


    這一百五十年間?,他一直有?眼線在仙界觀察,除了一些仙君小場麵的修為提升,並無大的動靜,尤其是棲梧峰,根本沒有?一點動靜。


    這一百五十年,青梧和灼凰的修為未有?寸進。此次這一百多?隻?妖,完全是按照當年青梧的修為,做足了萬全的準備,此次就是針對他!


    本來勝券在握!炎天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一百五十年青梧修為毫無寸進,但卻輕而易舉的破了他們的局,快到他無法想象,怎會如此?


    問天宗那位主戰的仙君,見那一百多?隻?狐妖已死,已無可取證,隻?得默默咽下一口氣,不再言語。


    青梧對炎天道:“既如此,接下來的幾日,便勞煩妖尊看好手下的人。”


    炎天聞言笑道:“仙尊放心。”


    事情?告一段落,炎天向眾人拱手賠罪:“對不住了諸位仙君,擾了諸位的興致,今日夜宴便就此作罷,諸位好生休息,明日比武大會,本尊將加大彩頭,以此賠罪。”


    青梧抬頭看向空中的青鬆,衝他一點頭,青鬆會意,朗聲?道:“諸位,今日到此為止,且都回去?歇著吧。”


    話音落,眾仙陸續離去?,炎天則命人收屍,複又?跟青梧和灼凰單獨賠罪,這才帶著人離去?。


    炎天回到妖尊殿,抬腳入門的同時,化回原型,一隻?威風凜凜的雄獅出現在殿中,他抖了抖毛發?,邁著闊氣的步伐緩緩走?了幾步,跟著一躍跳上高台之上的寬敞王座。


    炎天趴臥在王座上,兩隻?前爪相護搭著,姿態甚是慵懶鬆弛,他對殿中一妖吩咐道:“將那一百二?十三隻?狐妖送回狐族領地,好生安葬。”


    那妖行禮應下,轉身退去?。


    炎天目送手下的人離去?,一雙天生便含殺氣的目光中,難得的流出一絲哀傷。


    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語氣戲謔,同他私下傳音道:“妖尊,在愁什麽?呢?”


    他的殿中怎會有?外人?炎天眼中立時閃過殺意,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正見一名身著順聖色長袍的少年,在他王座旁站著,手裏玩著一把折扇,正含笑看著他。


    炎天認出了他,問道:“你是今日跟在青梧身邊的那個少年?”


    梅挽庭笑道:“正是在下。”


    炎天打量他幾眼,跟著道:“能這般悄無聲?息的來到我的王殿,你到有?幾分本事。”


    梅挽庭笑笑道:“小意思小意思,我今日來,想同妖尊聊幾樁事。不知妖尊是否賞臉?”


    炎天此生唯懼青梧,這仙界除了青梧,無人能壓製他的獅吼之音。這若是換做旁人,他絕不理會,但這個少年,今日一直跟在青梧身邊,他倒是願意給幾分臉麵。


    炎天沒有?說?話,隻?看著梅挽庭。


    那雙雄獅的眼睛,叫梅挽庭有?些不寒而栗,他移開目光,向炎天道:“妖尊在玉衡宗的陣法被?毀,這件事妖尊想來已經知道了吧?”


    炎天道:“陣法?本尊未曾聽過。”


    梅挽庭道:“哼,妖尊別裝了。我和青梧可不是一夥的。”


    不是和青梧一夥的?炎天好奇看向梅挽庭,問道:“不是青梧叫你來的?”


    梅挽庭笑笑,跟著道:“我對你那些陣法沒有?半點興趣,我知你騙了煙冪。但我還是想知道,這世上當真有?轉生陣嗎?”


    說?著,梅挽庭看向炎天,直視炎天的眼睛,似是不再懼怕雄獅天然便具威壓的眼睛。


    炎天凝視梅挽庭片刻,忽地意識到,此人怕是有?什麽?交易想跟他做,要轉生陣,恐怕是想複活什麽?人。


    炎天想了想,對梅挽庭道:“生死有?命,何來轉生陣?但是在我妖界,守宮一族,卻有?一個再生陣。”


    梅挽庭眼中閃過灼灼的目光,追問道:“何為再生陣?”


    炎天化回雄獅後,一舉一動慵懶從容,他緩聲?道:“守宮一族,危境之下,斷尾求生,尾可再生。得開氣海,守宮為妖,便依此性,創陣再生。可塑白骨,可生血肉,肢體?再全,重傷重愈。但此陣,需守宮一族的血來畫,且隻?在人死之前,才能用得上。”


    隨著炎天的話一個字一個字說?出,梅挽庭唇邊掛上深深的笑意,他眸中神?色幾欲燃火。


    他強自?壓下心中的激動,跟著向炎天問道:“前陣子,我聽說?你們妖界還有?姑獲一族。我曾聽聞,姑獲一族,在數萬年前,出過一隻?食人魂魄的姑獲鳥。她後來身死後,因?所食魂魄過多?,身體?化作琉璃,喚作琉璃姑獲,成了妖界至寶,傳聞此物,可塑魂魄,此事當真?”


    炎天聞言道:“妖界確實有?此傳聞,但我為妖尊千年,從未見過此物。且數萬年前的一個傳聞,何以辨真假?”


    梅挽庭衝他一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妖尊,你幫我要來再生陣,再找到琉璃姑獲,我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可好?”


    梅挽庭跟著補充道:“這個秘密,關於青梧仙尊,一定對你大有?用處,這個交易,你絕不會失望!”


    炎天看著梅挽庭,心下暗自?思量,再生陣和琉璃姑獲,備齊這兩樣東西,說?不準還真能複活一個人。但是琉璃姑獲的下落,恐怕不太好找。


    這說?話間?,炎天一直觀察著梅挽庭,他隱隱發?覺,這少年眉宇間?的神?色同仙界眾人大不相同,他似乎沒什麽?是非之辨。


    如今破道心一事未成,玉衡宗的陣法又?未能順利開啟,他確實需要再多?一個對付青梧的籌碼。


    雖然他也不能確定,這世上到底是不是有?琉璃姑獲這麽?一個東西。


    但如今妖界隻?餘數百年喘息之機,他必須盡早除掉青梧,擴張領地,否則妖界各族,怕是就沒什麽?希望了。


    這少年跟著青梧身邊,想來當真知道些什麽?,且幫他,對自?己也沒什麽?損失,倒不如做了這交易,一旦成了,說?不定還真有?大用。


    念及此,炎天對梅挽庭道:“好,這交易,本尊做了。再生陣好說?,至於琉璃姑獲,本尊會竭盡全力,幫你尋得此物。”


    梅挽庭滿意點頭,跟著對炎天道:“我這個秘密,隻?要你用好了,足以改變你妖界如今的處境。所以,隻?這兩樣東西是不夠的,妖尊還得應許我一樁事。”


    炎天問道:“你說?。”


    梅挽庭道:“青梧的徒弟,灼凰,你得答應我,若有?朝一日妖界登頂,你最多?廢她修為,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及她的性命。”


    炎天甩了甩一頭漂亮披毛,心下著實奇怪,這對師徒是一體?的,這梅挽庭毫不在乎青梧,卻又?要護著灼凰,當真奇怪。


    但他對這各種?原因?絲毫不感興趣,左右這個要求,隻?是留命,不威脅他什麽?,便果斷應下:“好!希望你那個秘密,最好別叫本尊失望,否則,你什麽?也得不到。”


    梅挽庭挑眉道:“那我便靜候妖尊的好消息了。”


    說?罷,梅挽庭衝他抿唇一笑,堂而皇之的離開妖尊王殿,一出門,他便消失不見。


    炎天見此微微蹙眉,這少年並無神?境神?通,怎會做到原地消失?且又?是如何做到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大殿中?沒被?一人發?覺?


    這少年,怕是不簡單。想著,炎天倒有?些期待他那個秘密是什麽?了。


    梅挽庭回到獅嶺後峰,便見青梧站在殿前,正垂眸看著他,梅挽庭衝他訕訕笑笑。


    青梧眼微眯,開口道:“你去?了何處?”


    方才他發?覺梅挽庭不見了,以天眼望遍整個妖界,竟是都不見他的身影,更是聽不到半點他的聲?音,莫名便讓他想起合歡宗那夜,梅挽庭也是如這般遍尋不見。


    梅挽庭笑笑道:“我能去?做什麽??趁你們忙,找個美人雙修嘍。”


    見青梧不信,梅挽庭忙上前討好道:“我的好仙尊,你別生氣啊。剛才中了妖術,我又?沒你的修為,當真按捺不住了,你也知道有?多?難受,理解下嘛。”


    青梧望他半晌,道:“再有?下次,提前告知。”


    說?罷,青梧轉身回殿,梅挽庭望著他的背影笑笑,跟在他身後回了大殿。


    第二?日,梅挽庭起了個大早,趁青梧調息未醒,自?己跑去?了灼凰殿外,敲門道:“灼凰仙尊!灼凰仙尊!讓我進去?。”


    灼凰聞聲?醒來,抬手以靈力打開了殿門,梅挽庭麵上一喜,跳過門檻,一路朝灼凰寢殿而去?。


    繞過屏風,梅挽庭見灼凰盤腿浮於榻上,目光落在她的麵上,複又?流出一絲神?往,不由笑道:“你剛醒啊?”


    灼凰點頭,跟著問道:“你來做什麽??”


    梅挽庭挑眉笑道:“我不是說?過,以後要給你當牛做馬,所以今晨特來跟主人請安,想問問仙尊,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主人?嗬……灼凰輕笑,跟著起身落地,曳地長裙自?梅挽庭麵前拖過,隨口道:“你還當真來啊。”


    梅挽庭追在她身後,無比認真道:“我沒騙你!我跟你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就是想跟著你,想和你一道!”


    灼凰愈發?覺得這合歡道媚修不要臉,當真是沒有?底線,什麽?話都說?的出口,她走?到外殿,在正中桌後坐墊上坐下,隨口敷衍道:“怎麽?你就想和我一道?我和你熟嗎?”


    梅挽庭趴在她桌子的邊緣,唇邊又?是格外戲謔的笑意,拿了桌上一枚葡萄,細細剝盡皮,遞到灼凰嘴邊,討好道:“以前是不熟,但以後慢慢就熟了。”


    灼凰看了他手裏的葡萄,並沒有?接,梅挽庭見此,懇求道:“灼凰仙尊,你就吃吧!你就讓我多?陪陪你,成不成?”


    灼凰看向他,著實不解於梅挽庭這般執著的討好,灼凰不禁問道:“你有?求於我?”


    梅挽庭搖搖頭道:“沒有?!”


    他正色看向灼凰,跟著抬手起誓道:“我發?誓,我對你絕無私心,就是想對你好,不摻雜半點利益。”


    說?罷,梅挽庭衝她抿唇一笑,繼續往前遞剝好的葡萄,懇求道:“你就吃吧,一枚葡萄而已,吃吧。”


    灼凰被?他弄得有?些煩,低頭就著他手,將那枚剝好的葡萄吃了。


    怎知剛把葡萄含在嘴裏,門口便出現師尊的聲?音,淡淡道:“你滾遠點。”


    灼凰和梅挽庭同時抬頭,正見青梧緩步朝殿中走?來,梅挽庭眼底閃過一絲嫌惡,撇開頭,起身遠離了灼凰。


    灼凰還念著昨晚的事,心裏著實存著一股氣,也沒理他,隻?吃著嘴裏的葡萄,自?己順道又?拿起一個。


    青梧看了一旁百無聊賴的梅挽庭一眼,心下有?些奇怪,當日觀昭離灼凰近些,他的不渝道心便開始反噬。


    可方才親眼目睹梅挽庭給灼凰喂葡萄,他縱然不喜,但不渝道心卻沒有?折磨他。之前去?玉衡宗時也是,灼凰扣著梅挽庭小臂離開,他也沒事。


    想來是他了解梅挽庭,知他對自?己並無威脅,所以不渝道心並未有?反應。


    青梧不再多?想,在灼凰麵前停下,對她道:“同去?妖界比武場吧。”


    灼凰還是沒看他,起身道:“好。”說?罷,便直接以神?境離去?。


    青梧感覺到灼凰情?緒不對,對梅挽庭道:“你自?己禦風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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