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女兒開心果今年5歲了,馬上要讀小學。


    路上,雲秋抱著開心果和雲采奕並排坐在後座,和閨蜜推心置腹說:“我們就生這一個孩子,什麽都想給她最好的,現在有點能力,當然就想往高處走,想她起跑線不要輸太多,早點走出我們窮山溝,將來才不至於落人後太多。”


    雲采奕逗著孩子,默默點頭。


    車窗外,山路崎嶇,連綿青山險峻巍峨,頭頂隻有被山林裁剪出的一小片天空,艱難地透下深邃又刺眼的陽光。


    她想起小時候住在山村,父母每天起早貪黑,騎車十幾公裏出門打工,在她到了上學的年齡,又舉家搬到縣城,租了一間小房子,省吃儉用供她讀書。


    那時候家裏一窮二白,父母兩個人的衣服補丁打補丁,在工地吃的都是鹹菜蒸飯,為了多掙幾塊錢,要比別人多做幾個小時的苦力。


    吃盡了千辛萬苦,所有得來的勞動成果全都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她,隻為了她不再像他們那樣貧窮,能出人頭地,能有個更好的未來。


    而她的父親更是積勞成疾,什麽都給她最好的,卻留給自己一身病痛和折磨……


    有些事情不能去回憶,一回憶,便如洶湧洪水擋不住。


    *


    到安山市,三個人帶著孩子將幾個學區房全部轉了一遍。


    雲采奕在手機裏花了幾分鍾,做了一張表,將各種算法和公式都設定好,發給雲秋,雲秋隻需要將收集到的數據往上麵填,就能直觀地比較出每套房子之間的差異。


    “不愧是數學天才,有了這個表,什麽都一目了然,連計算器都省了。”雲秋大讚。


    “那可不。”雲采奕揚眉,這些對她而言太簡單了。


    隻不過她總有些心不在焉,手機開了飛行模式,偶爾一次恢複服務,發現許銘果真打過電話。


    心髒突突跳,毛細血管都在顫抖。


    腦海裏盤點了一下公事,這兩天的交接工作並無錯漏,今天又是星期天,公司休息,根本沒她什麽事。


    可這麽關機拒接電話,心底底氣總是不太足。


    雲采奕給門店打了個電話,問問店裏情況,店員掩著哈欠說“無事發生”。


    那是私事找她嗎?


    他態度那麽惡劣,一見麵就差生吞活剝了她,還找她幹嗎?


    不行。


    她一定要將失憶進行到底。


    一個坑裏絕不摔第二次。


    雲采奕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最後終於心安理得地繼續打開飛行模式,直到周一上班才恢複正常。


    *


    周一,天氣晴好,早上八點半是公司上班時間。


    平時遲到早退就算了,現今剛換了老板,同事們一個個機靈得很,全都在八點半之前到了公司,連司機大劉也來了,可就是不見雲采奕。


    雲采奕接到李欣電話時,剛到工商局。


    雲采奕電話裏告訴李欣:“我在辦變更法人,辦好了就回去。”


    聲音平和,一點也沒有故意不去公司的意思,畢竟跑外勤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而且是她的工作,別人替代不了。


    李欣壓低聲音回:“那你抓緊時間,快點回來。”


    大概許銘在旁邊。


    雲采奕語氣有些為難:“我盡量,但估計快不了,這不還得找人辦,不是我想快就能快。”


    於是等她回到公司,已經過了十點了。


    雲采奕沒回自己辦公室,直接背著斜挎包,帶著戶外的風浪,風風火火走進老板辦公室,將文件袋往大班桌上一放:“老板你急著叫我什麽事?”


    甚至額頭上還有幾滴熱汗,鬢角幾縷散發還沒來得及整理。


    可惜沒能打動老板椅上的人。


    許銘敞著雙腿,半側著上身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握著手機在打轉,像是百無聊賴,在打發時間。


    可是在看到他麵目陰沉,一雙漆眸淩厲凜然時,就會知道,他這份無聊是建立在一股暗火之上的。


    就像還沒爆發的火山,沉寂時的狀態。


    “打你電話為什麽不接?”男人語氣冷淡,氣壓極低。


    “你哪個號啊,我不知道。”雲采奕表情無辜,緩慢地從包裏拿出手機。


    “我加你微信,你會不知道?”


    “那……昨天星期天,是休息日而不是工作日,和工作有關的電話我當然不接了。”


    “這是身為公司總助該說的話嗎?”


    許銘臉上無波,聲音也沒有刻意提高,甚至玩弄手機的手也沒停止過,可他眼皮緩慢掀起,視線筆直地射過來,就像扼住了人的咽喉。


    這種威懾力到底是怎麽練成的?


    要不是隔著一張大班桌,雲采奕都要擔心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那……”第一次覺得手機在手裏很重,雲采奕將手機丟到桌上,手撐在桌麵上,“你找我什麽事?”


    “你不接電話,我怎麽說?”男人鋒利的目光不挪一分,似要盯穿她,“總不可能是敘舊。”


    雲采奕:“……”


    一口呼吸不上不下。


    辦公室大而空,而且陽台的門開著,連通大辦公室的門也開著,空氣暢通無阻,可就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窒息感,讓人覺得要命。


    “阿嚏!”


    突如其來一個噴嚏,挽救了她。


    雲采奕掩著口鼻,轉身跑出辦公室,在大辦公室找到紙巾盒,擤了擤鼻子,卸下身上的包,順便將自己冷靜一下。


    不接電話是她的不對,可是是他的舉動將她往舊事上帶,現在又明嘲暗諷她公私不分,撇清自己沒想和她“敘舊”。


    該死的。


    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


    以前兩人在一起,她總以為主動的人是她,可仔細想想,除了追他這件事之外,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哪怕第一次發生親密關係也全是在他的主導之下。


    就是後來,他要她考雅思,要帶她出國留學,也全是他在計劃。


    要不是分了手,她現在的人生恐怕全被他操控了去。


    雲采奕連抽了幾張紙巾,鼻尖都擦紅了。


    “感冒了?”李欣坐在自己辦公桌前,關心地問。


    “有一點。”雲采奕掃眼大辦公室,問李欣,“其他人呢?”


    “送貨的送貨,去門店的去門店。”


    李欣遞上兩張送貨單,平時都要雲采奕簽字,今天審批人一欄裏的簽名龍飛鳳舞,陌生又大氣,要不是知道許銘的名字,怕是認不出來。


    雲采奕接過,看了眼,沒想到許銘把同事們的工作都安排好了,那還要她幹什麽?


    “雲采奕。”


    一道極其不耐煩的聲音從老板辦公室傳來。


    雲采奕後背不自覺打了個顫,抬手用力揉了揉鼻尖,揉到通紅,揉出一副楚楚可憐相,才重新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


    許銘,我告訴你,你這樣是追不到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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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他的暗戀時光


    ◎那一下,是肌肉記憶◎


    男人已經沒坐在老板椅上了,身高體長地站在大班桌旁,雲采奕一走進去,就感覺陽台上照進來的陽光全被他擋住了,氣息凜冽。


    許銘單手在桌上敲了敲,敲出一片耐心告罄的聲響,可是一垂眸,看見姑娘低著頭,鼻尖紅得像要哭。


    他唇角輕抽,氣不是,恨不是,另隻手在褲兜裏攥緊了。


    “和你說三件事。”


    即便知道她是裝的,他也不得不容忍下來。


    “第一件事,以後24小時開機,我的電話不許不接,我的微信不許不回,你是公司總助,請拿出你的職業操守。”


    男人的聲音清冷幹淨,比從前沉著了很多,仿佛有一種很深的沉澱感。


    雲采奕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聽見他公事公辦的口吻,帶著強勢和警告意味。


    後知後覺,兩人的關係從此將重新定義成老板與員工,他們以後需要一起共事,她恐怕每天都要聽見他公事公辦的口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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