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采奕她們仨來埃及已經一周了,住的和劇組不是同一個酒店。


    吃過飯,三人回房間,各自午睡。


    她們仨住的是一個超大的豪華房,裝修風格完全是古埃及風,房間裏有單獨的起居室,格調很有貴族氣息,臥室寬敞,並列擺放三張床,每個床頭都掛有繁複圖案的壁毯,精美絕倫。


    這些還不算什麽,最讚的是飄窗外,正對麵的就是金字塔。


    想看金字塔,隨時往飄窗上一趴就可以。


    尤其是夜裏,金字塔上有燈光秀,五光十色的燈光映照在幽藍的天幕裏,不停地變幻色彩,使人迷戀。


    午睡之後,雲采奕第一個醒來。


    她輕手輕腳去了起居室,打開筆記本電腦碼字。


    以前陶美華叫她把工作辭了,全職在家寫文,她覺得不保險,而且盡管不肯承認,那時候心裏對許銘還是有所貪戀的。


    現在一本影視就賣了兩千多萬,和許銘又走到了山窮水盡,全職寫文這事,她便打算撿起來,從這裏開始了。


    就像現在這樣,帶著奶奶和老媽旅居,全世界都去走一走,看一看,開闊一下眼界,豐富一下閱曆,三個人在一起開開心心就好,也相信自己寫出來的東西會更好一些。


    碼字碼了沒一會,奶奶和陶美華相繼醒來,兩人也沒打擾雲采奕,休息了一會,一起去酒店頂樓的空中花園玩去了。


    雲采奕叮囑兩人帶好手機和翻譯機,還有小額的埃及鎊。


    埃及小費文化盛行,奶奶和陶美華開始時還不習慣,漸漸得也入鄉隨俗了,變得越來越慷慨。


    以至於她們在酒店住了這些天,酒店裏的人一見到她們,就會搶著給她們開門,遞這個送那個,熱情似火。


    奶奶和陶美華便給他們發小費,一人10埃及鎊,其實也就人民幣2塊錢。


    奶奶說:“我窮了一輩子,沒想到出了國,還享受了有錢人的待遇。”


    陶美華揶揄她:“你怎麽不說你在家省吃儉用,到這兒花錢如流水。”


    奶奶眯起眼睛笑:“是我虛榮了,飄了飄了。”


    雲采奕拍拍她們,安慰說:“這叫花錢買快樂,這點錢算什麽,快樂最重要。”


    奶奶和陶美華走了之後,雲采奕繼續碼字。


    *


    到傍晚的時候,導遊迪爾給雲采奕打電話,他駕了馬車來接她們,送她們去劇組的篝火晚會。


    埃及是熱帶沙漠氣候,尤其六七月,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白天大地炙烤,大街上幾乎空無一人,隻有過了傍晚,街頭才會漸漸有人群活動。


    而且夜越深,人越多,熱鬧非凡。


    馬車是埃及很常見的交通工具,迪爾的馬是一匹白色駿馬,飼養的很好,長得高大健碩,馬車座位也很高,深色複古的半包頂,搭配鮮豔的內飾,從大街上穿行非常招搖。


    不過於雲采奕她們來說,也可以一路看風景,吹著尼羅河的風,隨時和熱情的路人揮揮手,打打招呼,也挺有意思。


    到目的地,一望無際的沙漠,零星幾個營地。


    沙漠上有幾輛越野車和衝沙車在疾馳,在金色的落日下,帶起一陣一陣的金色風沙,揚塵似海。


    溫錦瀾何嘉晟他們還沒到,雲采奕先去挑了一輛衝沙車,帶上奶奶和老媽,衝上了沙漠。


    雲采奕起先還擔心奶奶上了年紀不適應,車子開得很慢,結果奶奶揮舞著頭巾說:“快點,采奕不給力啊。”


    陶美華也指了指前麵一輛衝沙車,說:“我們超過他們,別吃他們的灰,讓他們吃我們的灰。”


    雲采奕秀眉一揚,一腳油門衝了出去,身後揚起片片黃沙,奶奶和陶美華抓著扶手,一路放聲尖叫。


    一圈玩下來,所有的營地都知道來了個80歲的中國老太太,又英又颯,身體素質比很多年輕人都好。


    火紅的太陽漸漸西沉,金紅色的光芒越發濃烈,鋪染在連綿起伏的沙丘上,人的心中莫名湧上一種感動。


    想哭。


    為眼前的美景,為眼前的人,和,如此美好的生活。


    雲采奕挑了九張圖,組成九宮格,編輯了一段文字,準備發朋友圈。


    可是發給誰看呢?


    無論收獲多少人的羨慕和讚美,總有一份失落在心的最痛之處。


    *


    回到營地,篝火已經點燃了,周圍亮起了無數小彩燈,燒烤架上飄出濃鬱的香味,勾人食欲。


    所有劇組的人全來了,而他們中因為有很多明星,其他營地的人也紛紛跑來這邊,致使場麵變得異常熱鬧。


    大家圍著篝火盡情吃喝玩樂,放鬆心情。


    沙漠裏的夜一旦降臨,就會一改白天飛沙走石的景象,變得純粹,沉浸,抬頭便是無垠浩瀚的星空,每顆星都那麽明亮璀璨,感覺近在眼前,一伸手,好像就能摘到。


    後半場,篝火被人潑了酒精,火苗直往上躥,火勢越燒越烈,音響中傳來高亢的中東舞曲,人們扭動腰肢,圍著篝火手舞足蹈,個個臉上映著興奮的火光。


    雲采奕不會跳舞,但不妨礙她有一顆想跳舞的心。


    隻見她跳進人群裏,打開雙手,隨便扭動搖擺,就她前凸後翹的身材,和清涼的衣著,很難說跳的不好看。


    雲采奕剛才衝沙下來,去衝了個涼,身上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現在她身上是一件埃及風的露腰吊帶的小背心,搭配一條帶毛邊的牛仔熱短褲,那小腰細膩白嫩,胸前溝壑鋒利,還有一雙長腿瑩白纖細,並不輸場上任何一個女明星,惹得幾個男人圍在她身邊打轉。


    何嘉晟和溫錦瀾坐在桌前吃東西,看到這邊的一抹豔色,何嘉晟使壞地摸出手機給許銘撥了個視頻。


    中國和埃及時差六個小時,許銘被手機吵醒時,正被惡夢侵擾,黑暗中打開視頻,第一反應以為雲采奕出事了,但看到的卻是


    她一身美豔照人,在一群男人中舞姿妖嬈。


    許銘漆黑的瞳孔猛地緊縮,簡直比惡夢還叫人驚恐。


    他沒開自己的攝像頭,上半身僵硬地挺直在床上,捏了捏眉心,聽著何嘉晟的調侃,好一會才緩過來一點神,和老朋友說:“她開心就好。”


    聲線淡淡,卻難免泄漏一絲壓抑和憂傷。


    何嘉晟這邊人群熱鬧,聲音嘈雜,沒聽出他的語氣,隻以為許銘半夜被打擾,情緒不高。


    於是何嘉晟舉高手機對準了雲采奕,放出更刺激的話:“你最近忙什麽?有什麽事比女朋友還大?你這麽放任她玩,我怕你今晚就要沒女朋友了。”


    許銘的視線落在視頻裏,聲音保持克製:“沒辦法,我也想去,可我父親身體不太好,我隻能回濯灣來了。”


    他父親患肝癌好些年了,朋友圈裏都知道。


    何嘉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兩人隨便聊了幾句,視頻裏的雲采奕還在跳舞,有個卷發男人湊在她身後,靠得有些近,超過了安全距離,雲采奕朝對方遞了個警告的眼神,誰知對方沒收斂,反而靠得更近了,雲采奕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失了興趣,從舞群中走了下來。


    許銘目光一動不動,將一切盡收眼底,喉間屏著一口呼吸,這才緩緩落下。


    而雲采奕本來要往奶奶那邊去的,忽然朝何嘉晟投來一眼,感覺他舉著的手機有點兒不正常。


    溫錦瀾坐在何嘉晟旁邊,對視上雲采奕的視線,先不打自招地笑起來,雲采奕走過來的步子更快了。


    何嘉晟連忙向手機裏的人求救:“來了來了,你女朋友來了,你們聊幾句吧。”


    許銘勾勾唇,淡淡笑了聲:“我會單獨和她聊,不需要借用你。”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摁斷了視頻。


    何嘉晟笑罵了一聲,抬頭看向正麵走來的姑娘,虛張聲勢說:“你完了,你剛才和人家跳貼身舞,你男朋友全看見了,他吃了大醋,馬上就要飛過來收拾你了。”


    “是嗎?”雲采奕秀眉一蹙,雙手交叉相握,活動了一下手腕,“那在我完之前,我先把你收拾掉好了,拉個影帝做墊背也不錯。”


    何嘉晟一張帥氣的臉上,頓時露出誇張的驚恐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狠。”


    他一點兒也沒聽出來許銘和雲采奕之間出了問題,他們兩個其實比他還要虛張聲勢。


    溫錦瀾也沒聽出來,隻覺得自己男朋友太愛演了,踢了踢他的椅子,說:“還不快點去補救一下。”


    眼神往酒水區那裏瞟了瞟,意思叫何嘉晟去給她們倒果汁。


    何嘉晟秒懂,立刻切換體貼模式:“我馬上去。”


    起身將椅子讓給雲采奕,自己去酒水區了。


    雲采奕嘖了聲,拉開椅子坐下,對溫錦瀾說:“你也太護著他了,我還沒怎麽著呢。”


    溫錦瀾笑了笑,眼裏的溫柔不言而喻。


    兩個人坐著聊了會天,雲采奕知道,溫錦瀾和何嘉晟以前在臨大的那場戀愛轟轟烈烈,人盡皆知,但是後來兩人因為什麽分開,卻幾乎沒人知道。


    此刻見他們和好如初,她借著今晚的機會,向溫錦瀾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哪知溫錦瀾比她想象的大方,坦然地告訴她:“我們兩家有世仇,他父親害死了我母親。”


    雲采奕失聲,忍不住“啊”了一聲,簡直不可思議。


    *


    那天後來雲采奕和溫錦瀾聊了很久。


    回到酒店,雲采奕失眠了。


    她的腦海裏,一直回蕩著溫錦瀾的那句話:“你隻要問自己,愛不愛他。”


    這些天,她努力想要忘記的一切,總會在深夜的某個時刻穿過防禦,破土而出。


    她想起那個暴雨夜,許銘也和她說過類似的話。


    就是第二天,她去公司遞交辭呈,他還在挽留她。


    許銘說:“你是兩個公司的總助,哪能說走就走?我頂多給你放幾天假,你想出去散散心,那就出去散散心,散完心就回來。”


    可是她說了什麽?


    她將打印好的辭職報告留在自己的辦公桌上,背對著他,很冷漠地說:“別等,我不會回來了。”


    她往外走,男人突然從身後抱住了她,也不管是不是辦公室,會不會有人進來。


    “別對我這麽殘忍,我其實也很脆弱。”


    她聽得出他聲音裏的哀傷,也能感覺到他的擁抱有多用力。


    可她選擇了無視。


    “你是許銘。”她這麽說。


    她滿心覺得許銘太強大了,他能藏住所有的事,必定也能扛起所有的事。


    她低低叫了聲他的名字,掙脫他的擁抱,離開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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