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微微張嘴,舌尖輕輕掃過指尖的藥粒。


    “你!你要幹什麽?”風麒瞠目,驚道。


    無色,無味。


    遂禾漫不經心地想。


    摻在吃食裏應當不會被發覺。


    祝綾草的藥效她在古書上見過,有毒,不致命,頂多讓身體難受,風麒沒有騙她。


    她沒理會風麒的叫喚,收起藥瓶,懶懶道:“走吧,先給你找個藏身的地方。”


    濁清峰樹木茂盛,藏一隻麒麟再簡單不過,遂禾把風麒安置到自己住的殿宇後麵。


    確認風麒不會被發現,她獨自回到寢屋,她點燃明燭,坐在燭火映襯下,看著自己的手背半晌,從腰間抽出隨身帶著的短刃彎刀,麵不改色地對著手背輕輕一劃。


    嘶——


    遂禾額頭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冒出來。


    好疼。


    她擰著眉頭看了傷口半晌,把從風麒那收繳來的祝綾丹扔進乾坤袋。


    無趣。


    第15章


    濁清峰殿宇建在峰頂,采光很好,日出時,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欞,直直照向軟榻上閉目沉睡的美人。


    過於耀眼的光芒很快吵醒了他。


    祁柏蹙眉睜眼,手臂微微擋住刺目的陽光,淺淡的瞳孔還有些渙散。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他讓遂禾關門的時候。他本打算獨自清理傷口,閉關療傷幾日,沒想到會忽然支撐不住跌入對方懷裏。


    祁柏躺在軟榻上愣了好半晌,等意識完全清醒,腹部傳來的刺骨疼痛就怎麽也無法忽略了。


    祁柏抿了抿唇,神色微暗。


    是他大意,誤信宗門情報,隻當那隻麒麟崽子是火靈根,對戰輕敵,才讓對方鑽了空子。


    傷口的刺痛越發明顯,他長眉緊緊蹙著,蒼白的唇溢出幾分難耐的痛楚。


    他咬了咬牙關,下意識向腹部看去,視線卻倏然停在他身上蔽體的舊衣上。


    這件緊緊貼著他身軀的衣服顏色寡淡,沒有任何裝飾和點綴的紋樣,看上去隻是很普通的布衣。


    衣服有些年頭,邊角已經洗得發白,他鼻尖翕動,覺得衣服上皂莢的香氣過於濃厚,令他有些心煩。


    他垂下眼簾,發現自己的一隻手緊緊攥著這件舊衣,如溺水人手中的救命稻草,他仿佛攥了許久,在昏睡中就一直攥著,手背上青色筋脈微微凸起,手指骨節也泛起透亮的白。


    祁柏擰緊眉頭,不解地盯著自己遲遲不願鬆開的手。


    這件過於樸素的褐色素衣,和他一貫的喜好格格不入,濁清峰不會出現第二個人,衣服的主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正因為知道,他心中煩亂的情緒更加明顯。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殿外響起平穩輕盈的腳步聲,修者聽感強於常人,或許是傷痛的緣故,他竟覺得自己的聽力比平常還要敏銳許多。


    他淺淡透亮的瞳孔晃動一瞬,攥緊衣服的手慌亂鬆開,又有些遲疑地把衣服上的褶皺鋪平。


    遂禾進來前,就猜到他大約醒了,就算沒有醒,以祁柏的敏銳和警覺,聽到她的腳步聲也該立即清醒過來。


    祁柏身上的傷雖然有幾個地方深可見骨,失血過多,但對修者來說不算很重,昨日昏迷不醒也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不辟穀的情況下,一個月就能好全。


    相較而言,風麒那種雖然不見皮外傷,但被打回原形,受製金丹,卻比祁柏要慘上很多。


    她把湯藥和熱粥放在軟榻旁的矮幾上,俯下身看他:“師尊,我吩咐人送了熱粥上山,用些再睡吧。”


    祁柏原本看著透光的窗欞,聽到遂禾的聲音便側過頭看她。


    她矮著身體,溫和的神情中隱帶關懷。


    大約是她的目光太過真誠,他竟無端覺得有些刺痛。


    他近乎逃避般躲開了她的目光。


    很快,他又注意到遂禾今日的穿著,她仿佛很喜歡這樣利落的劍客打扮,墨發高高束在腦後,單色勁裝裹身,袖口收緊,外麵則是拖曳在地上的輕質廣袖長袍,一緊一鬆,是恰到好處的平衡。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墜飾,甚至連象征正清宗弟子身份的令牌也沒有。


    祁柏下意識抿唇,思維有些發散。


    別說正清宗的弟子令牌,他收她為徒有一段時間,甚至也沒有給她一件像樣的禮物。


    “師尊?”遂禾歪頭輕喚,把祁柏發散的思維拽了回來。


    祁柏輕眨了下眼睫,很快斂下心中的情緒,淡聲道:“嗯。”


    他伸手接過瓷碗,瓷碗不大,他很快就把粥一飲而盡。


    遂禾又把撐著藥的碗遞給他。


    漆黑濃稠的湯水散發著清苦的藥香


    見祁柏盯著藥碗擰了下眉,遂禾猜到他在想什麽,貼心道:“藥是托人幫我從宗門領的,都是普通養外傷的藥,每個月都有不少修者去領。”


    正清宗雖然是個屹立許久的人族宗派,但時下魔修當道,人妖二族摩擦不斷,即便強大如正清宗,也同樣是群狼環伺的處境。


    祁柏統管正清宗,若是他受傷的消息傳出去,恐怕會引發宗門動蕩。


    頓了下,遂禾眨了下眼,語氣輕鬆地補充,“我親自煎的藥,絕對不會有問題。”


    但祁柏明顯不隻這一點顧慮。


    遂禾隻見他動作緩慢地接過碗,垂眸盯著濃稠的湯汁看了許久,才淺嚐輒止般端起來抿了一口。


    唇一沾即離,連一小口都沒有。


    遂禾:“……”


    他喉結慢吞吞滾動一瞬,眉宇間的褶皺微不可查深了一些。


    他沉默著又抿一口。


    兩口下去,一小碗藥卻沒下去多說。


    這次祁柏抬起頭,麵無表情道:“去拿些蜜餞來。”


    這藥分明不苦的。


    遂禾對上他冷靜的目光,無聲歎了口氣,再次發自內心覺得,這位師尊有些過於嬌貴了。


    遂禾認命去側殿找了蜜餞給祁柏,有了蜜餞,祁柏很快把湯藥一飲而盡。


    祁柏用帕子一點點擦掉唇邊的藥漬,眼皮微闔,顯出幾分睡意。


    “師尊再睡一會兒,多休息傷才能好得快。”遂禾說。


    他聽了她的話,卻又強撐著睜開眼,擰眉道:“不可,先替我拿件新衣過來。”


    遂禾揚了下眉梢,腳下不動如山:“師尊,你需要休息。”


    祁柏身中祝綾散,自身疼痛無限放大,分明連下床都困難,臉上卻仍是一副固執嚴苛的表情:“宗門每日還有要處理的事務,不可不做。”


    遂禾定定看他半晌:“我下山替師尊取來宗門要務,師尊在濁清峰處理也一樣。”


    祁柏蹙眉思索片刻:“也好,要緊的宗門事務都在陸青手裏,你在下午前拿來就行。”


    遂禾應聲,看到他身上的舊衣又道:“昨日師尊睡得太沉,沒辦法請示師尊,我先去幫師尊從師尊的寢殿拿床被褥過來。”


    仿佛是藥效和傷勢加持,他的臉上不知不覺帶了些懶散的困倦。


    他把身上的衣衫蓋得緊實一些,擺擺手:“不必,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有什麽事情晚上再說。”


    遂禾看著榻上驕矜病弱的劍修,扯了下唇,躬身告退。


    等主殿中腳步聲漸遠,不遠處響起關門的聲音。


    已經閉目作休憩狀的祁柏又慢慢睜開眼,視線複又落在身上的舊衣上。


    他抿了下唇,手覆上不算柔軟的衣料。


    宗門不是苦寒之地,遂禾總穿著這種隨處可見的凡間布料算什麽樣子。


    他伸手掀開衣衫,傷口的血已經滲透白布,染髒了遂禾的衣衫。


    他蒼白的臉上浮現些許紅暈,盯著衣服看了片刻,伸手將衣服小心翼翼疊好,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等傷好的差不多,就尋一件舒服的法衣還給她。


    第16章


    遂禾從主殿出來,眼角餘光倏然瞥見一抹綠。


    她輕揚眉梢,放輕腳步走過去。


    風麒貓著身子,蹲在一處角落裏揣手。


    他鳳眼微闔,正感受著峰頂暖和的太陽浴時,脖頸忽然一通,緊接著身體一輕。


    “??”


    “放開我——”


    遂禾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警告道:“小聲點,我師尊醒著呢。”


    風麒放輕掙紮的動作,傲氣上來,挑釁道:“怎麽,你沒把我的存在告訴你師尊,這可不像是好徒弟會幹的事情。”


    遂禾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難道要讓祁柏知道,重傷他的妖王就在濁清峰,等著他來親自處決你嗎。”


    風麒立時不說話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遂禾問。


    “笨,我被祁柏傷得連築基修為都沒有,好在濁清峰水木靈氣充裕,我蹲在這裏當然是療傷了。”


    被他翻了白眼,遂禾也不生氣,臉上仍然帶笑,“你身為大乘期妖王,想必麒麟血脈已經覺醒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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