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怒目看去,說話?的人表情高傲不屑,赫然是程頌的親傳弟子高澎,他頗得程頌重視,相當?於程頌的心腹,加上天資不錯,在年輕一輩的內門弟子中頗有威望。


    “奉元清峰尊者之命,全宗門戒嚴,門中弟子隻許進,不許出。”高澎抬起下巴,冷道。


    陸青強忍著怒氣說:“這是要發往災區的物資,奉劍尊之命,物資今天必須離開宗門,耽擱了?你負責得起嗎!”


    跟在高澎身側的弟子有些露怯,低聲勸道:“高師兄,劍尊有令,是不是讓物資先走,之後再封鎖大?門也不遲。”


    高澎譏諷道:“這就怕了??沒用的東西。”


    弟子訥訥不敢多說。


    高澎環視在場眾人,唇角始終微微揚著,他登上旁邊的石台,環視四周,觀見眾弟子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也隻是冷冷一笑。


    陸青道:“高澎,你究竟想做什?麽,大?義當?前,意氣用事非修者所為。”


    “意氣用事?”高澎語氣輕蔑,下一刻,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鑲嵌金邊的玉石令牌,“見此令牌如?見宗主,宗主之命,爾等也敢違抗?”


    高澎的令牌在月色下散發著淺金色光芒,令牌周身靈氣充沛,是無可假冒的正品。


    陸青等人齊齊變了?臉色,圍在正清宗門口的弟子呼啦啦跪了?一地。


    第27章


    遂禾同王湛婉查探完正清宗的陷阱陣法,已經是後半夜。


    兩人分開後,遂禾獨自走入偏僻的小徑。


    小徑幽深,石子路上隻有幾道看不真切的被風雪掩埋的痕跡。


    謹慎起見,遂禾每一步都踩在前人留下的腳印上。


    很快,蜿蜒曲折的小徑上出現幾個貓爪一樣?的腳印。


    遂禾牽了牽唇角,倏然伸手,把毛團子麒麟從灌木中?抓出來。


    風麒不是第一次猝不及防四肢離地,他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大喊大叫,而是前爪下意識捂住嘴,掩去尖叫。


    遂禾長眉微凝,瞬間意識到不對勁。


    幾乎是瞬息之?間,她抱著風麒,在粗壯的樹幹後麵藏匿身形。


    “怎麽了?”


    程頌皺眉,看著東張西望的高澎,麵露不虞。


    高澎遲疑:“方才我身後仿佛有什麽動?靜。”


    程頌走上前,視線掃過石子路上不怎麽清晰的腳印,和之?前並無不同。


    他掃視四周,確認並無異常後,冷道:“行?了,別疑神疑鬼了,為師和你又不是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繼續說。”程頌命令道。


    灌木後,遂禾和風麒齊齊鬆了一口氣。


    幸好兩人保命手段都不差,才能在程頌這?個大乘期眼皮子底下藏過去。


    灌木那?邊傳來高澎的聲音:“各個大門我已經關上了,結界陣法依照您的吩咐全部打開,確保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隻是正清宗要送往災區的物資被?攔下來了,有幾個弟子心裏不服,這?又是劍尊吩咐的,他們若是找上劍尊,恐怕不好收場。”


    “怕什麽,”程頌不以?為意,“很快,一切就塵埃落定。”


    “師父,要是陸青他們現在就找上劍尊,我們怎麽應對。”


    程頌摸著胡子,“東西都燒了,找祁柏又如何,何況從今日開始,正清宗便不再由他祁柏說了算,宗主出關前,宗門事務一切由我決斷,越過我去找祁柏,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放心,祁柏嘴上不說,但心裏向來信任我,我讓他好好冷靜,隻是幾日功夫,他察覺不到什麽。”


    “我們繞這?麽大的圈子,就為了確保遂禾不逃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高澎不解。


    “事關祁柏血祭證道,絕不能有任何出錯的可能!啟動?陣法不僅是為了防住遂禾,更重要的是盯住祁柏的一舉一動?,”程頌冷下臉,“那?女人不知道下了什麽迷魂藥,短短不過半年,竟能讓祁柏決定放棄唾手可得的無上大道。”


    高澎摸了摸腦袋,“劍尊突破渡劫,日後壓您一頭?,也未必是什麽好事——”


    他話沒說完,就被?程頌打斷:“你懂什麽!”


    程頌眉眼陰沉,但明顯不願意多說,話鋒一轉,道:“為保萬全,在祁柏生辰之?前,宗門中?一隻鳥雀也不能飛出去。”


    高澎默了默,他始終覺得程頌封閉宗門的成本太高,何況災民等得急,真鬧起來,背黑鍋的還是他這?中?聽話做事的小弟子。


    他遲疑片刻,說:“證道終究要劍尊親自下手才能成功,劍尊已經決定在緊要關頭?放棄,我們就算機關算盡,劍尊不動?手也是白費,到時候我們豈不是枉做小人。”


    “你以?為就你聰明?濁清峰是天地靈力?匯聚之?地,是濁與清,混沌的交織點?,那?裏也是整個宗門陣法的陣眼所在,”程頌表情高深,臉上有一抹盡在掌握的笑。


    “祁柏的靈力?本源來自濁清峰,宗門陣法,是宗主施加在祁柏身上的一道枷鎖製約,加上濁清峰的祭壇,足以?困住一位聲名?遠揚的劍尊,我敢保證,若祁柏不動?手,他和他那?個小徒弟都會死在陣法之?下。”


    “是要一個才認識幾個月的徒弟,還是要命,你覺得洞明劍尊會不知道怎麽選嗎?”


    “還是師父您英明。”高澎聽得有些心驚肉跳。


    “好好做,到時候我會在宗主麵前給你美言,做師父的什麽時候虧待過你。”


    灌木後,遂禾抱著風麒,身形一動?不動?,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額發遮住她的大半神情。


    程頌和高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確定兩人不會再回來後,風麒才有些不確定地說:“現在我們要怎麽辦?”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遂禾的計劃,本來還驚喜於師徒不死不休的關係,他隻要站在遂禾一邊,就能順勢向祁柏報仇,沒想到臨門一腳,祁柏卻放棄了證道。


    按照風麒簡單的想法,遂禾和祁柏之?間唯一的矛盾隻在證道上。


    如今祁柏放棄證道,遂禾若一意孤行?,就是和自己的師門,和人族第一正道正清宗為敵,倘若她證道失敗,或者沒殺成祁柏,得不償失,倒不如安心做人族第一劍尊的徒弟,粉飾太平,當此事從沒有發生過。


    風麒長在妖族,不懂人族那?些彎彎繞繞,他沒聽出程頌話語背後的意思?,也沒意識到祁柏在正清宗的窘境。


    遂禾隻是靠著身後樹幹,半張臉隱在陰影裏。


    她涼涼扯了扯唇角,慢條斯理道:“能怎麽辦,當然是按照原計劃行?事。”


    風麒睜大雙眼,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她,不可思?議道:“我還以?為你對你師尊有幾分感情呢。”


    現在就算是她對祁柏有十?分感情,也不能改變什麽。


    遂禾對上風麒的視線,也沒有解釋的心思?,徑直說:“既然祁柏有意放棄,計劃的可行?性?會大大增加,後日之?事,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祁柏必須死,你懂了嗎?”


    祁柏必須死。


    遂禾沒理會風麒被?驚到的神情,麵無表情在心中?重複。


    聽到程頌說祁柏放棄時,她除了驚愕之?餘,唯覺可笑。


    他這?就放棄了?因為什麽?如何證明,誰敢相?信。


    就算不提程頌和他背後之?人難測的陰暗心思?,她相?信祁柏可能放棄,但他強她弱,誰知道他是不是一朝興起,玩起師徒情深的把戲,等他玩膩了,誰知道會不會給她來個一劍穿心,當場證道。


    她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個可能,她沒興趣日後提心吊膽過日子,何況證道後通達天地,飛升成仙,莫大的機遇放在眼前,她隻是個俗人,不想免俗。


    遊戲已經開始了,圍觀遊戲的人已經成了操棋的人,容不得任何一個人叫停。


    當下的局麵無論對她還是對祁柏,已經是無可動?搖的困局,隻有破才能後立。


    祁柏必須死。


    遂禾雙目微微閉上,手指緊握成拳,關節透出些青紫紅暈來。


    是你心思?不純在先。師尊,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


    正清宗波詭雲譎,不知內情的弟子吃驚於近日宗門的動?作,知道內情的人則戰戰兢兢等著劍尊的生辰日。


    遂禾回到濁清峰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山上靜悄悄的,住在山腳下的仆役也不見蹤影,看上去死寂沉沉。


    她沒急著去見祁柏,而是站在通往主殿的白玉石階下靜默良久,往日總含著虛假笑意的麵容難得平靜無波。


    不知過了多久,肩膀上覆蓋了一層霜雪,濃密的眼睫毛也沾染些許白,遂禾終於動?了動?,轉身向走向一側的小廚房。


    遂禾的廚藝不算太好,隻能說勉強會煮些東西,一旦要用柴米油鹽,她便束手無策。


    但做一碗長壽麵不算太難,她按照記憶中?老道士常給她做的,原模原樣?複製了一碗。


    遂禾端著麵推開主殿虛掩著的門。


    裏麵的劍修似乎沒想到忽然會有人進?來,有些慌張地收拾桌案上的針線,一股腦將布料和針線團成一團。


    遂禾歪了下腦袋,疑惑道:“師尊方才在做什麽?”


    祁柏把縫了一半的衣服藏到遂禾看不到的地方,強裝鎮定,卻又不敢看她,“無事,倒是你,終於肯回來見我了?”


    遂禾把長壽麵放到一旁的桌案上,笑了下,“是師尊先躲著我不見的。”


    她的態度有些粉飾太平似的敷衍,仿佛無論是他在秘境任由遂禾在他身上作為,還是事後羞愧之?下他珍珠成串,對於遂禾而言都隻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祁柏長眉蹙起,手不自覺捏緊衣袖,終是忍不住質問:“秘境之?中?生出那?些事端,在你眼裏究竟算什麽?”


    遂禾愣了下,這?話放在師徒之?間來說,著實?有些逾矩。


    祁柏墨守成規,甚至到了偏執的程度,譬如他身為劍尊,有為宗門弟子授課的責任,便一次也不會推脫。


    他心中?有要恪守的道,今日卻說出這?樣?情人間吵架的質問。


    遂禾心中?忽然一動?,仿佛福至心靈般,她忍不住想,秘境種種,竟然能令冷情寡欲的劍尊動?心?


    這?算什麽呢?狩獵者愛上自己的獵物?或許是獵物愛上獵物也說不定,畢竟正清宗的態度實?在可疑。


    遂禾想要發笑,卻笑不出來,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隱藏著她自己都不懂的悲憫。


    在最開始的時候,她想,接近祁柏最簡單的辦法是和他做一對真正的師徒,也曾想過借著這?段師徒之?情掌控他。


    卻沒有想過這?位萬人仰望的劍尊,竟然能如此輕易地動?心動?情,甚至連唾手可及的大道也能隨手拋下。


    遂禾心情複雜,難分悲喜。


    她看著祁柏愈來冷淡的神情,鬼使神差地伸手。


    纖長的手指不由分說握住劍尊瘦削的手腕,肌膚相?接觸,她感受到一陣涼意。


    手腕的主人在最開始僵了下,靜默片刻後,竟是在遂禾的力?道下,挨近她幾步。


    遂禾帶著冷麵劍尊坐到木桌前,語氣中?有幾分對前路的坦然和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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