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戛然而止。


    遂禾神?色微沉,不動聲色看?著樹叢後去而複返的人影。


    陸青鐵青著一張臉,緊緊咬著牙關,赤紅地雙目死死盯著遂禾身側的人影。


    祁柏察覺出氛圍的異樣,見遂禾沒有阻攔,蹙眉轉身。


    昔日劍尊意氣風發驚才絕豔的麵孔,猝不及防映入陸青眼底。


    陸青瞳孔驟然緊縮,他的身軀顫抖起來,一時之間不管不顧走近兩人。


    “他是誰?”他抖著手指,直指著祁柏。


    遂禾把祁柏拉到自己身側,拉下紗幔遮擋住他的臉。


    祁柏握住她?的手,定定問她?:“他是誰。”


    遂禾麵無表情,木著臉解釋,“一個故人。”


    下一刻,陸青驟然發怒,遂禾甚至沒想通他是怎麽從那麽遠的距離撲過來的。


    遂禾被?他不由分說撲倒在地,緊接著對方的拳頭落在她?臉上。


    “!你?!”


    “欺師滅祖,你?這個混蛋!”他怒不可遏。


    “嘶——”遂禾忍無可忍,“你?瘋了是不是!”


    撲通。


    又是一拳落下,遂禾險而又險地避過他的拳頭,便?見身側的泥土被?他打得深深凹下一個窟窿。


    遂禾沒想到他來真?的,怒了:“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意氣用事像什?麽樣子。”


    “意氣用事?”陸青赤紅著雙目,“那他是怎麽回事?我看?你?的齷齪心思已經是司馬昭之心了吧。”


    “我什?麽心思。”遂禾冷笑,一個翻身把他掀開,她?利落地從地上站起,滿是不悅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陸青渾身發抖,紅著眼睛道:“你?害得劍尊身隕魂消,竟然還敢留一個贗品在身邊,剛剛你?們?的舉止我都看?見了,你?們?這樣,是想讓劍尊死不瞑目嗎!”


    轉世?不一定還是轉世?前的模樣,他沒多?想便?將遂禾身側的人,當成了遂禾因為貪戀劍尊美貌,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揪出來的贗品,遂禾方才看?那贗品的眼神?絕對說不上清白,他很難不把遂禾往最壞的地方想。


    “陸青。”遂禾終於冷下臉,她?顧忌著祁柏還在,便?語意不明地威脅道,“我的事情還不用你?指手畫腳,別?忘了我是上靈界唯一敢為你?得罪正清宗,幫你?報仇的人,你?是要意氣用事,還是要為自己的師父報仇,你?自己選。”


    陸青猶如被?戳爆的皮球,霎時泄下氣,他頹然坐在地上,愣怔無言。


    遂禾捂著被?他打得生疼的眼角,轉身正想拉著祁柏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摘下了帷帽,長眉微蹙,若有所思看?著地上的陸青。


    遂禾頓時覺得不是眼角在痛,是她?的頭在疼了。


    第46章


    “嘶——”


    “輕點。”


    遂禾忍不住按了按臉上的傷口,透過銅鏡看過去,被?陸青打得那?裏果然有些紫。


    “下手真狠,瘋狗一樣。”遂禾左右端詳自己的眼角。


    這瘋狗,若非怕他臉上帶傷,令程頌等人生疑後多生事端,她定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祁柏放下藥膏,眉頭微皺,“他為什麽要打你。”


    遂禾透過銅鏡觀見祁柏生疑的神情,牽了牽唇角,半真半假,“他和我?師尊關係不?錯,約莫是誤會什麽,打抱不?平罷了。”


    他誤會了什麽。


    兩?人的肢體接觸一向點到?即止,對方隻是看一眼便有那?麽明顯的反應,篤定遂禾有辱她的師尊,如果隻是正常的師徒,會那?麽容易把遂禾往壞的地?方想嗎。


    祁柏的心思亂成?一團理不?清的線。


    他張了張嘴,最終欲言又止。


    遂禾轉過身,卷起他身前一縷墨發,溫聲問:“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她的語氣和聲音都太有欺騙性,仿佛他問什麽她都能包容下來?,很?容易讓人放下防備。


    祁柏凝視她很?久,低低道:“你和你的師尊是什麽關係。”


    上靈界不?是沒有師徒結為道侶的先例,先前遂禾對待他進退有度,所以他沒有多想。


    但是現在,那?個青年?目眥欲裂的模樣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他有些擔心。


    擔心自己無知無覺將噩夢當做美夢,做了旁人的替身。


    如果遂禾和她的師尊真有什麽說不?清的情誼,那?他要如何自處。


    他不?知道,他不?想做人替身。


    遂禾凝視他許久,見他瞳孔不?住晃動,泫然欲泣,便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道:“抱歉。”


    祁柏渾身一抖,他逃也似的想要離開,手卻被?她不?由分說握緊。


    遂禾徐徐開口,“我?殺了他。”


    “!”


    祁柏倏然睜大雙眼,有些慌亂地?對上她的視線。


    遂禾不?動聲色鉗製住他的胳膊,不?準他逃離,繼續道:“我?當時有很?多理由殺他,他也隻有死了,我?才能高枕無憂地?活下來?。”


    祁柏唇畔抖了抖,低低道:“所以你現在後悔了嗎。”


    “我?從不?後悔。”遂禾凝視他半晌,輕輕搖頭,語氣堅定。


    祁柏徹底呆愣下來?,他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卻下意識露出悲傷難捱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他喃喃自語。


    “在陸青眼裏,大概覺得我?把你帶在身邊是玷汙了我?的師尊,他雖然不?是師尊的徒弟,但師尊對他有教導之恩,在他心裏,師尊神聖不?可侵犯。”遂禾解釋。


    “……那?你是怎麽想的。”他睫毛低顫,喃喃重複,“留我?在身邊,你是怎麽想的。”


    遂禾看他半晌,伸手把他擁入懷裏,兩?人軀體相貼,她才發覺他整個人顫抖得厲害。


    她便伸手拍著他的後背,溫聲安撫,“我?沒有仔細想過什麽,我?隻是覺得,你該在我?身邊。”


    他沉默著沒說話。


    “你該在我?身邊的。”她緩緩誘哄,“你會永遠忠於我?,對嗎。”


    “……嗯。”


    營帳中沉默許久,響起半妖近乎低啞的回應。


    伊元境中局勢不?明朗,覬覦鮫珠的各個勢力魚龍混雜,祁柏隻有築基期,不?可能在波濤洶湧的巨浪下保存自己。


    遂禾等他不?再亂想,幫他換好在琵琶骨塗抹的藥後,不?動聲色輸了許多自己的靈力給他。


    這是一種鮫人獨有的借靈力的禁術,把對方的身體當做儲存靈力的容器,她作為靈力的真正主人可以隨時取回他身上的靈力,同時他也可以在需要的時候使用?這些靈力。


    秘境危機重重,變故隨時可能發生,當年?的劍尊尚且不?能十拿九穩護住自己金丹的徒弟,何況今日?需要被?保護的祁柏隻有區區築基修為。


    這種禁術就成?了遂禾敢帶祁柏來?的底氣之一。


    遂禾的靈力進入祁柏體內,潤物?細無聲地?侵占他的四肢百骸,無形之中溫養了他身上的暗疾舊傷。


    遂禾輸送完靈力,視線落在他臉頰的鱗片上,半妖往往兩?種血脈相互抗衡,導致兩?種血脈都呈現受壓製的狀態。


    他臉上的鱗片脫落後多年?都沒有生長的趨勢,如今盡也生出細小薄弱的鱗片。


    遂禾摸了摸他的臉頰,眼中帶了些真切的笑?意。


    她正要說什麽,風麒從營帳外風風火火闖進來?,道:“秘境開了。”


    /


    伊元境是上靈界僅存的幾個上古秘境,十年?前秘境中靈氣充沛濃厚,是天下難得的寶地?,遂禾能在這裏連升兩?個大修為,除開自身靈力強橫的原因?,和秘境也有莫大的關係。


    十年?後,這裏卻雜草荒木叢生,烏雲遮蔽天日?,四處都是濃重看不?清的霧靄。


    周圍靜悄悄的,偶爾才能聽見幾聲烏鴉的鳴叫。


    空曠的空地?上,有小宗門的弟子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小聲抱怨,“什麽鬼地?方,怪滲人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的抱怨立即得到?周圍人的附和,“我?以前來?不?是這樣的。”


    “早知伊元境是這個樣子,就算這裏有十顆破珠子我?也不?來?。”


    秘境傳送地?點隨機,有人艱難地?從泥潭裏爬出來?,鼻尖嗅到?的全是汙水的腥臭味,當場破防,“我?不?去了,我?不?要機緣了,我?要回家!”


    他說著,碾碎身上隨身攜帶的靈石,靈石都是由大師級器修製作而成?,捏碎即可瞬間離開秘境,大大增加了修士存活的幾率。


    透明的靈石在手中碎裂開來?,裏麵的靈氣頃刻逸散不?見,碾碎靈石的修士卻還站在原地?。


    修士抹了把臉上的汙水,呆愣道:“怎麽回事,怎麽沒有反應。”


    “你的靈石有問題?!”有同門不?信邪,立刻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靈石。


    “我?的靈石也不?行!”


    附近中有心生退意的修士立即慌亂起來?,陸續捏碎了自己隨身帶著的靈石。


    “怎麽回事,以前靈石從未失效過!”


    “我?的也不?行!”


    有門派長老看見這種情況,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有精通奇門八卦的隨行長老立即測算起來?,驚愕道:“不?好,秘境中的靈力稀薄,靈石沒有用?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怎麽會這樣。”


    “沒有靈石我?們?要怎麽離開。”


    聽到?這個消息的宗門弟子霎時亂成?一鍋粥。


    妖族和人族門派向來?沒有交集,遂禾拉著祁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聽到?遠處宗門弟子的慌亂交談,她捏碎手中的靈石,果然沒有反應。


    遂禾收攏掌中碎裂的靈石,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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