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輕輕搖頭,“多?謝劍尊關心,我今日是特意來見遂禾的?……我有一事相?求。”


    遂禾一言不發,麵帶思量,像是在權衡利弊。


    陸青抬起頭,頗為?鄭重的?拱手作揖,“我想同你們一起去正清宗。”


    “不行,太危險了。”


    先拒絕的?是祁柏。


    他?下意識攥緊遂禾的?手,手心冒出些許汗漬,“留在妖族是最安全的?。”


    陸青抿起唇,執拗看?向遂禾。


    “師尊說的?對,而?且你太容易情緒用事,一個沒控製住,到時候沒有人能護住你。”遂禾說。


    陸青臉色抽搐一瞬,他?深吸一口?氣,勉強說:“生死有命,你們不需要為?我的?生死負責,我隻是想要一個機會,至少,我想親眼看?見沈域被碎屍萬段。”


    遂禾側頭看?祁柏,陸青去與?不去對她?而?言都沒有什麽?差別?,但陸青是祁柏少有在意之人,如果祁柏不願意,她?便是用鎖鏈把人綁了,也不會給他?跟過去的?機會。


    她?見祁柏額頭的?青筋凸起,拒絕之意顯而?易見,便說:“此事不是兒戲,保險起見,和我同行的?修者也隻有寥寥幾個,不可控因素諸如沈非書,都被我關押起來,還?請師兄不要讓我師尊為?難。”


    陸青眼眶泛起赤紅,他?堅定地搖頭,“讓我去吧,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我現在也有合體的?修為?,遇事完全可以自保,就算真死了也是我的?命數。”


    遂禾無動於?衷地打量著?他?。


    陸青肩膀微聳,雙膝一軟,倏然跪在地上,他?大?概知道從遂禾這裏下功夫沒用,轉而?看?向祁柏。


    他?重重向他?叩首,語氣卑微:“劍尊……盡管知道我自己不配,但我心裏一直當您是我半個師父,求您成全我吧,我堂弟的?仇,我師父的?仇,我不能坐視不管。”


    陸青言辭懇切,既是請求,也是隱晦的?威逼。


    祁柏如何看?不出他?在逼自己,他?難得對他?冷下臉,麵無表情地問:“你執意逼我?”


    “求劍尊成全。”陸青仍舊腦門貼地。


    祁柏沒說話,鬆開遂禾的?手,率先一步,頭也不回的?走了,任誰都能看?出他?心中的?怒意。


    遂禾等他?走遠,才歎了口?氣,“師兄,你何苦逼他?呢,此去生死未知,師兄話說到這個地步,執意相?陪,我也不會阻攔。”


    陸青抬起頭,眼眶紅腫,啞聲說:“多?謝。”


    遂禾這才慢慢看?向他?身側的?喻隨聲,雙手抱胸,挑眉說:“你跟著?陸青來見我,是為?了什麽??”


    經曆上次的?事情,喻隨聲麵對遂禾仍有些拘謹,他?扯了扯唇角,笑容有些難看?,“你分明知道,何必打趣我。”


    遂禾盯著?他?,沒有接話。


    喻隨聲苦笑起來,“我和陸青是一樣的?心思,沈域是我的?仇敵,禍事終究是我闖下來的?,我想,你或許願意成全我,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是將功補過,還?是聯合天道繼續來禍害我?”遂禾輕笑。


    “……不會了,經曆上次失敗,天道已經斷開和我的?聯係,我在天道眼裏已經是顆廢棋,何況冷靜下來才想明白,天道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履行諾言,讓我的?族人複活。”喻隨聲低低說。


    “我想,你一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有些事情,也隻有我願意豁出性命去做。”喻隨聲補充道。


    “老族長倒是比先前?聰明了一些。”遂禾拍了拍手,臉上露出讚賞。


    很快她?又收斂神情,冷肅說:“你身上的?鮫人血本身就是禍患,你想要去正清宗,需要舍棄什麽?,我想,應當不用我提醒你吧。”


    喻隨聲身形一顫,身側雙手緊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氣,點頭:“不用,我願意,你可以抹去我體內的?妖族血脈。”


    “失去鮫人血脈,即便你沒死在正清宗,也活不了多?久了。”遂禾淡淡陳述。


    “我心甘情願,希望你能成全。”


    抽離妖族自身的?血脈並不算難事,甚至不需要他?人介入,喻隨聲得到遂禾的?應允,毫不猶豫剜去一片血肉,屬於?鮫人純正的?血脈霎時化為?靈力墜入他?腳下的?土地。


    失去鮫人血脈的?同時,他?也失去了體內最後殘存下來的?修為?。


    遂禾望著?眼前?蒼老卻執著?的?喻隨聲,沒說什麽?,招來小妖帶他?回去休息,給他?一晚上休息的?時間。


    /


    翌日清晨,眾修者準時啟程,正清宗距離妖族領地路程遙遠,遂禾等人在翌日中午準時抵達正清宗山腳下的?城鎮。


    幾乎是他?們踏下雲舟的?瞬間,灰蒙蒙的?天空中開始飄落雪花。


    拇指大?的?雪花飄落在祁柏的?臉頰上,他?摸到臉頰上的?濕潤,怔了一下,霎時轉身看?向不動聲色的?遂禾。


    遂禾神色如常,她?拉了拉自己的?衣領,察覺到身側祁柏的?視線,便順手幫他?也拉了拉自己的?衣領。


    祁柏緊緊注視她?,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下雪了。”


    遂禾將他?的?頭發挽到耳後,輕輕‘嗯’了一聲。


    祁柏忍不住問:“你早就知道今天會下雪嗎?”


    遂禾笑了下,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沒有說話。


    等喻隨聲在陸青的?攙扶下落地,遂禾收起雲舟,開始打量附近的?景色。


    荒蕪的?城鎮不見人煙,街道兩旁門戶緊閉,牆壁上還?殘留著?噴濺的?血跡。


    街道的?盡頭,沿著?階梯向上看?,是正清宗緊閉的?朱紅色大?門。


    而?正清宗所坐落的?山巒呈現著?不正常黑色,烏鴉和禿鷲盤旋在上空,時不時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


    王湛婉冷靜說:“小心,我感知不到正清宗內的?生機。”


    遂禾沉吟一聲,抬眼看?向越來越密集的?鵝毛般的?雪花,牽了下唇角,“按照計劃行事。”


    頓了下,她?衝赤麟道:“你和祁柏跟緊我。”


    幾人悄無聲息逼近正清宗,他?們不走正門,而?是從幽靜去偏門,從偏門而?入。


    正清宗內入目皆是老樹枯椏,偶爾能看?見一兩個幹枯的?屍體,看?樣子是沒來得及逃出去就被吸幹了。


    沿著?小路往腹地走,越接近腹地,死相?古怪淒慘的?屍體就越多?。


    腹地是通往正清宗五峰的?必經之路,也是沈域一定會設置阻礙的?地方。


    幾乎是踏入腹地廣場的?瞬間,籠罩在眾人周身的?氛圍倏然變了。


    濃鬱詭譎的?黑霧形成千萬隻手的?形狀,不斷向他?們逼來。


    遂禾第一時間給哭妖使了一個眼神。


    哭妖會意,走在最前?方拿出羅盤。


    她?是生前?困死於?枯城的?鬼魂,由?鬼魂修煉成妖後,領悟陣法的?精髓,打破囚困她?的?城池。


    這也是遂禾堅決帶她?同行的?理由?,正清宗除沈域之外,再沒有能和遂禾抗衡的?修者,沈域隻能用陣法幻術之類的?迂回把戲。


    哭妖手中羅盤飛速轉動,忽然,她?大?喝一聲:“破!”


    那些逼近的?黑手霎時潮水般退去,濃霧散去,露出了站在腹地中央的?兩人。


    陸青眯起眼睛,咬牙道:“高澎,你竟然還?沒死。”


    高澎雙手叉腰,神情蔑視望著?眾人,他?勾唇冷笑,“陸師兄,許久不見,你看?上去還?是那麽?廢物。”


    陸青長劍出鞘,新仇舊恨,恨不得當場殺了高澎泄憤。


    高澎麵對陸青的?殺意不以為?然,他?扭了扭脖子,活動筋骨,又趾高氣揚地看?向遂禾,“遂禾,真沒想到,你竟然敢在冬日來正清宗,如此莽夫,我看?宗主實在高估你了。”


    “不過沒關係,無論你什麽?時候來,宗主都已經萬事俱備,你和我們曾經尊貴的?洞明劍尊,都是要葬身於?此了。”


    遂禾揚起唇角,饒有興致地說:“高澎,你這三?腳貓修為?,陸青輕易就能碾壓你,你是怎麽?好意思大?放厥詞的?,隻憑你腳下那條狗嗎。”


    她?口?中的?狗,正是高澎腳下趴著?的?人。


    隨著?遂禾話音落下,高澎身側趴著?的?人終於?抬起了頭,他?麵目惶恐悔恨,看?向遂禾時更是帶著?求救般的?祈求。


    他?張嘴,發出嗬嗬的?聲響,勉強能分辨出兩個字——救我。


    祁柏瞳孔微縮,他?下意識握緊遂禾的?手,對上遂禾的?視線,祁柏低聲說:“他?好像是顧辟。”


    他?在流沙城掙紮十年,記憶深刻,顧辟作為?執掌他?生死的?流沙城主人,祁柏本應該至死都不會忘記顧辟的?臉,但顧辟和他?記憶中的?樣子卻大?有不同。


    他?狼狽,消瘦,衣衫襤褸,沒有半分趾高氣揚,意氣風發的?姿態。


    遂禾回憶半晌,遲疑道:“流沙城前?任城主,他?失蹤這麽?久,原來是躲在正清宗了。”


    赤麟揚起眉梢,忍不住冷笑一聲。


    抬眼看?見遂禾看?過來,她?聳了聳肩,理直氣壯道:“當時是各為?其主,程頌讓我試探你的?修為?,我就讓他?帶著?魔修去刺殺你,事後許諾他?可以進入正清宗享福,誰知道這家夥辦砸事情不說,心虛之下還?跑走了,誰能想到他?最後還?是躲入了這鬼地方。”


    “夠了!”高澎冷聲打斷赤麟的?話,陰惻惻說,“這裏可不是給諸位懷舊的?地方,諸位還?是想著?怎麽?保全自身吧。”


    說著?,他?狠狠踹了一腳身側的?顧辟,揚起下巴命令道:“還?等著?幹什麽?,給你解了鏈子反而?不聽話了,給我上,按照計劃行事,殺了他?們。”


    顧辟從喉嚨中怒吼道:“不——”


    高澎搖動手中鈴鐺,顧辟麵色瞬間變了,他?仿佛被人掌控了靈魂,臉色灰白,眼珠混沌,瘋狗一樣爬著?衝向遂禾。


    遂禾麵色微寒,率先將祁柏護在懷裏,“小心有詐。”


    顧辟瞬移到遂禾麵前?,遂禾沒有猶豫,手起刀落,硬生生將顧辟劈成兩半。


    鮮血蜿蜒一地,高澎卻大?笑起來,“你們一定想不到,顧辟才是幻境真正的?陣眼!受死吧——”


    “啊!!!”


    高澎的?話音顯然不及遂禾的?刀快。


    他?甚至看?不見遂禾是怎麽?動的?,鳳還?刀已經將他?整個人捅穿。


    遂禾麵無表情對上他?血紅的?雙眼,沒什麽?感情地吐出四個字,“不自量力。”


    鳳還?刀白進紅出,遂禾利落收刀。


    而?高澎身形搖晃,不斷吐出鮮血,他?不可置信喃喃自語,“怎麽?會……不、我不會死的?,宗主會救我,我還?沒有成為?仙神——”


    呼啦——


    陸青的?長劍橫掃,幾乎用了他?能發揮出的?最大?力氣,毫不猶豫砍下高澎的?頭顱。


    高澎的?頭像皮球一樣滾落在地。


    陸青仍不解恨,提著?劍衝他?的?身體狠狠捅了兩下,喉嚨中發出野獸的?怒吼,“去向我師父謝罪。”


    高澎氣絕身亡,他?的?頭還?大?睜著?雙眼,至死也想不到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變故。


    遂禾卡在幻境生效前?對高澎出手,但高澎的?死不能打破幻境,她?此舉隻是防備眾人沉浸在幻象裏時,高澎會趁機下死手,重創他?們。


    殺死高澎,遂禾仍然不放心,她?將祁柏緊緊捂入懷中,周身防禦結界升起,即便沈域親至,也不可能在短時間打破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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