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這麽吵?”一個男人從屋裏出來,一眼看見陸雪,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是……阿雪仔?”


    “陸驚濤。”陸雪冷冷地念出他的名字。


    “哎呀,都長這麽大啦!你走的時候,才上中學呢吧,哎喲,差點沒認出來。”


    陸驚濤拉著那個女人的胳膊:“她是你堂嫂,阿萍,他是我堂弟陸雪,小時候就走了。現在,看看,這衣服,這打扮,多氣派,哎……這位是……弟妹吧?來來來……屋裏坐。”


    陸雪冷著臉:“陸驚濤,這屋是誰讓你蓋在這的?”


    “哎,進屋說,進屋說……”陸驚濤將陸雪拉進屋。


    阿萍端來茶水和點心,便離開了。


    “哎,我們兄弟都多少年沒見了,一直想聯係你。但是你一直沒往家裏來信,都不知道你在哪個城市。今天怎麽回來了?”


    陸雪冷哼一聲:“是啊,要是我一輩子不回來,就永遠不知道你把我家的地給占了。”


    “嗐,前年村子出錢,說集體給蓋新樓,人要是不在的話,就不能蓋。你是不知道,你家原來的那幾間房子,早就塌了一半,根本就不能住,白放著也可惜,我就想啊。反正我家的宅基地就在你家的旁邊,不如我替你照管照管,就幫你應了。”


    “幫我照管?好啊,這房子有我一半?”


    “呃……本來我是想掛你名字的,但是村子裏不讓,所以,就隻掛了我的。”


    “這不就是搶我家的地?”


    陸雪站起身:“我倒要找人問問這是什麽道理。”


    “你去啊!”陸驚濤也換了臉色,露出冷笑:“你不會以為隻有我願意的話,就能拿到這地皮吧?”


    陸雪拉著陸驚濤,阿萍扯著陸雪,安夏揪住阿萍,四人拉拉扯扯的到了村委辦公室。


    遠遠地看著一棟圓形建築,不說它是村委,安夏幾乎以為這是白宮,不,是萬神殿。


    門口一溜排的高大羅馬柱,白色大理石雕成,從柱頭的渦卷和葉片形式來看,還是風騷的科特林式。


    門楣的浮雕上是長著翅膀吹著號角的胖天使,仔細看,胖天使身邊是穿著飛天……很好,中西結合。


    守在門口的保安將亂哄哄的四人攔下:“怎麽回事?”


    “他搶了我家的宅基地。”陸雪指著陸驚濤。


    “那你去找三叔公啊,來這幹嘛?下班了。”保安擺擺手。


    三叔公家就在村委旁邊不遠的地方,是個頗有威嚴的老頭子。


    見了陸雪,那張老臉露出笑容:“原來是阿雪仔啊,都長這麽大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三叔公,他搶我家宅基地,自己蓋房!”陸雪也不多客氣,直接開口。


    “可是,你考上大學之後,戶口就已經遷出村了。按理說你已經不是這個村子的人了。”


    “是嗎?可是陸成死後,他媳婦跟外鄉人結婚,還不是繼續住在他屋裏,怎麽沒把她趕出去?”


    “哎,她是再嫁了,但是陸天還是咱老陸家的根,不一樣。”


    “我也沒改姓啊!以前的族規可沒說戶口的事,分下來就是分下來了。就算有新規,也不能追以前的事吧?”


    總之,陸雪就是不肯鬆手,連三叔公都受不了了。


    三叔公搖頭:“阿雪仔,你都不回鄉了,要那破房子幹什麽呀?”


    “我跟我媳婦兒說我在老家有好大一塊地,現在村子富了,風景特別好,她隨時可以回村度假。結果呢,回來就發現,我連地都沒了!”


    三叔公了然,他看了站在一旁的安夏一眼,在這麽漂亮的媳婦兒麵前丟臉,是男人也忍不下這口氣。


    他想了想:“驚濤,那房子的宅基地,確實是阿雪仔家的,你既然已經占了,多少給阿雪仔一點補償。”


    “行,你那塊地,本來就是廢墟了,也沒多少錢,給你一萬,夠不夠?”陸驚濤不耐煩。


    “放屁,我給你一萬,把你屋子拆了,從我家的地皮上滾出去。”


    眼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三叔公又從中調和:“別吵別吵,阿雪仔,你說個數!”


    “拿了我的地,就要拿別的地換!”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宅基地可以用了。”


    “那就把他家的山頭給我!”陸雪指著陸驚濤。


    陸驚濤不耐煩地點點頭:“行行行,拿走拿走!”


    三叔公是個爽快人,見雙方達成協議,立馬就拿出了轉讓協議,把山頭簽了,又補了宅基地的個人轉讓協議。


    公案辦完,陸驚濤和阿萍回家,陸雪和安夏被三叔公留下吃飯。


    “哎,你姨那個女人真狠,竟然能躲過全村的追截,硬是把你帶走,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挺好,這不衣錦還鄉了麽?”


    三叔公又轉頭問安夏:“你叫什麽名字呀,覺得我們村怎麽樣?”


    “我叫安夏,村子是挺好看的,就是那個山水大酒店讓我心情不好。”安夏故作生氣狀。


    安夏把今天她是怎麽輸成狗,回去又發現行李箱裏少了一萬塊錢的悲傷故事告訴三叔公。


    三叔公聽完,臉色都變了,用力一拍桌:“把陸深給我叫來!”


    不一會兒,陸深帶著幾個保鏢模樣的人出現,恭恭敬敬向三叔公行了一個禮,他的目光與安夏陸雪相碰:“你們……”


    “他是你太爺爺的兄弟家的孫子陸雪,他住房的時候,你們的員工看到姓陸的,都不知道多問一句的嗎!”


    陸深小聲嘀咕:“他也沒用他自己的名字登記啊……”


    “什麽?”三叔公看著陸雪。


    安夏說:“陸雪要花錢的地方都是我付。”


    “怎麽能這樣!這像什麽樣子!這生下來的孩子,到底跟誰姓!不行!明天我給你找個象樣的事做,陸家兒子隻能娶媳婦,不能入贅!”


    三叔公做出最高指示:“陸深,把小安的十萬塊還給她,你們贏了她多少錢?全部還給她!還有她在房間裏丟了一萬塊錢是怎麽回事?!”


    陸沉忙說:“是,我馬上回去調查。那個……她沒輸錢,輸出去的都是我們送的贈券。”


    從三叔公家回到酒店,先退錢,再調查。


    但是進入房間偷偷翻安夏行李箱的人,沒有一個承認是自己拿了錢。


    “沉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平時就住宿舍裏,要這麽多錢也沒地方放啊。”


    “沉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要拿,就全拿走,不會隻拿一萬塊。”


    “沉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對錢不感興趣。”


    ……


    最終,也沒有人承認。


    但是安夏拿出有人私翻了她行李箱的證據,睡衣上沾著一枚帶灰的手指印,男人的手指印。


    陸沉無語,安夏又威脅著說要找三叔公評理,實在沒辦法,陸沉隻得以房間防盜不力為由拿出一萬塊錢做為賠償。


    安夏此舉,就是要試試房間裏到底有沒有攝像頭。


    如果有,那麽陸沉會知道,那個手指印絕對不是他的人留下的,而是陸雪。


    好不容易把安夏向三叔公投訴的事都辦完,陸沉正打算告辭。


    安夏又開口:“既然三叔公都知道我和陸雪的關係,那就不方便三個人一屋了,你給我帶來的另一個人再安排一間房吧,放我隔壁就行,免得傳到三叔公耳朵裏,對他老人家的心髒不好。”


    與一萬塊錢相比,隻是安排一個房間的要求,顯得簡單多了。


    原來的這個房間已經做過一次電子清掃,安夏和陸雪搬去新的房間,再做了一次電子清掃,也沒有監控。


    看來這裏的產業還不夠發達,設備技術沒有跟隨著「事業」的擴大而升級。


    陸雪問:“要是他們裝了攝像頭,而且還是你們公司生產的,你會怎麽想?”


    “嗯……早知道應該賣貴一點?”安夏笑著說。


    過了一會兒,安夏聽見隔壁有人在敲門,開門一看,是王誌飛回來了。


    “我敲錯房間了?”王誌飛疑惑地看著門牌號。


    安夏把鑰匙拍在他手上:“沒錯,我們又開了一個房間,不然怕你晚上不自在,又不能真的讓你睡浴室。先到我們房間來玩一會兒?”


    安夏從行李箱的隔層裏拿出筆記本電腦,播放王誌飛拍到的內容。


    他今天下午收獲頗豐,除了拍到了窮人賭場裏的場景,還采訪到了幾個因為賭博而導致家徒四壁的人。


    這些人現在唯一的收入來源是村裏的分紅,還有幹一些陸沉要求的事情。


    被采訪者本來不想說具體是什麽事,被王誌飛請了幾瓶酒,兩碟菜,他就什麽都說了。


    放貸、綁人、勒索……還有處理那?黑吃黑來場子裏搗亂的,帶出去火拚。


    剁手指割耳朵是常事。


    就連違逆陸沉意思的自己人,也會挨打。


    “你說對了,這裏真是黑黃賭毒齊全。”王誌飛歎了口氣。


    “現在你還需要什麽樣的素材?”陸雪問道。


    王誌飛搖頭。


    “那我們明天去山上,隨便拍個全景。”陸雪說。


    這就是陸雪非要跟陸驚濤鬧個沒完的原因,陸驚濤名下的那個山頭是整個村子最高的地方。


    以前以采藥為生的時候,就沒什麽人去。現在大家都賺快錢,更沒人去了。


    “可是我的相機拉不了那麽遠。”王誌飛很遺憾怎麽沒有把長焦鏡頭帶出來。


    “沒關係,我們帶了無人機。”安夏說。


    無人機,就藏在安夏車後的隔層裏,處於拆分狀態。


    這座山頭的新主人來視察了。


    從村子走出去,沒幾步,就沒什麽人了,有一些老破的房子,連門都沒了。


    財富帶來的虹吸作用,在任何地方都適用。


    再往前過一個溝,再過一條溪,就如同身在另一個世界。


    林深草密,陰影之中不知是什麽蟲子摩擦翅膀發出的清脆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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