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問我,你是不是因為他不詳而避開他。”


    蘭衣煙義憤填膺,“我當時就說不可能!師姐才不會在意這些,可看了幾天吧,你又確實在躲著他,想來想去,才猜是不是因為壞了你的暖靈石。”


    蘭衣煙歎了一口氣,“結果當天晚上,他一個人去禁林找暖靈石。”


    暖靈石的打造原石珍稀,確實隻有禁林附近才有。宗門裏僅有的幾塊,都是她去搬回原料。


    “他根本沒法靠近禁林,也不知道怎麽搞回來的,一身的傷混血,師兄被嚇得連夜幫他打了塊暖靈石。”


    現下回想起占琴落的樣子,蘭衣煙都覺得心疼。


    他滿頭冷汗,蜷縮在地上,低聲喘著氣,冷汗濕透衣衫,經脈如同破裂涓涓流血,直到手上掛著的珠子縈繞出淡色的光,才有了好轉。


    信息量太大,司嫣兮消化了一會,過了許久,她開口把食盒的事說了一遍。


    外頭浸潤陽光的樹梢又被雪壓低了一寸。


    聽完食盒來龍去脈的小師妹扶額,書往頭上砸,“都是我的錯……”


    “他準備了食盒,顧及你在躲他,原本是請我幫忙送的,我看他好像還是認定你介意他的身世,才提議他和暖靈石一起送,我說師姐一定不會——哎呀,都是我的錯。”


    司嫣兮抱起一摞書放置另一邊的書架,走了兩步,忽然覺得手裏的東西很沉,一步路都走不動。


    太陽落山,天色漸暗,帶走一天的暖意留下蕭瑟的風放蕩肆意。


    司嫣兮回了房,拿出原本是給占琴落的暖靈石。


    燭光流瀉下的光影,暖靈石的明暗麵的交界處模糊不清。


    它隻是被占琴落的指尖輕微的觸碰過,就變得又冷又硬的冰涼沒了作用。


    她盯著這一小塊圓形,眼前仿佛出現占琴落柔軟又安靜好欺的樣子,纖長的睫毛總是輕輕蓋下,掩住眼裏的情緒。


    她想起關門前的最後一眼,垂在他身旁微微蜷起的手。


    她好像一個壞人,一個孤立宗門新人的守舊派。


    -


    又一次的夜巡。


    夜色沉沉,雪片密密地飄著,無聲無息地落在占琴落肩上,地上已經蓋滿白白一層積雪。


    廣袤的峽邊空曠寂寥,占琴落倚著積雪的樹,眺望幾乎看不清的禁林,陰暗的風聲從林中傳來聲聲罪惡召喚。


    他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


    高舉火把打燒的村民,長白胡子意圖將他帶走的邪修,嘴角咧著,興奮著要將手伸向他的臉,卻無故倒在雪地裏的占卜神人。


    百年不遇的饑荒、千年難遇的洪水、一整個月不間斷的暴雨。占琴落抬起頭來,看他們口中,從來沒見過能一直不間斷落下的雪。


    皮開肉綻的痛,和饑腸轆轆時,把破碗裏的稀爛的小米粥給了鄰家三歲的羊角辮小女孩,卻看見他們蠶食了小孩的四肢,鍋裏煮著她道謝時伸來的小手。


    他們以他作卑劣蠱惑的借口,控訴的光明又正義。


    占琴落的指腹摩挲冷卻溫度的普通石頭,光滑表麵,平潔,冰涼得和落雪一樣。


    腳步聲接近,踩在雪上的聲音又輕又小心。


    他抬眸看了眼,微微一愣。


    不遠處,少女裹著白色的茸茸披風,臉凍得發紅,一步步地朝他而來。


    司嫣兮不自在地靠近占琴落。


    說、說點什麽。


    她一開口,風就倒灌進口裏,嗆了好幾口地彎下腰來。


    再起身時,占琴落離她好幾米遠,將他原本避風的位置讓了出來。


    他微微頷首,轉身去了更遠的地方守結界。


    “……”


    司嫣兮跟著占琴落走出一段距離,看他去了結冰的湖麵。


    深夜的山間白雪和月色濯濯籠罩在他身上,倒影在結冰的湖麵上,幹淨又明亮。


    他望著湖麵的月亮,像在發呆,但風吹動靈符,他又第一時間察覺到,幹淨的手拿著靈符,重新綁上。


    司嫣兮望向天上皎潔如霜的月亮,恭喜她自己,老死不相往來計劃成功了。


    真棒。


    成功地傷害了一個人。


    她回憶起,藏書閣裏,小師妹猶猶豫豫地說,“咱們還是對他好一點吧……他大概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


    “去了主宗門,他不會有一天好日子的。”


    愧疚比任何一種情感,還能讓人一個人主動低頭。


    傾盡所有地,無條件地對一個人好。


    -


    司嫣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占琴落孤寂的身影縈繞腦中,揮之不去。


    她不明白,為何如此純淨明亮之人,會被認定天生壞種。


    難道真如司枝漣所說的不可抵抗,皆有命數。


    自願或非自願,掙紮或放棄,他們不過是必然的劇情推力,要將他推到萬丈懸崖邊上去。


    昏暗小角落擺著的破盆裏,深褐色的泥土捧著殘敗的毒花葉片,染著血痕的白色裹著塵土,纖弱的破碎感,惹人憐惜。


    她想起占琴落毫無攻擊力,溫溫柔柔替她療傷的樣子。


    眼皮越來越重,司嫣兮閉上了眼。


    上輩子得罪哪路垂直領域的神仙,這輩子給了個你這麽離譜的命盤。


    耳邊的“叮”聲歡樂起來,像是吃飽喝足終於有力氣叮叮叮叮。


    司嫣兮跌入重重夢境。


    -


    夢裏,夜巡的湖邊,天寒地凍。


    她的刀紮紮實實捅進占琴落的胸膛。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明明睡覺前才下定決心,要對占琴落好,逆天改命,培養德智體美育全麵發展的優秀修仙人啊?!


    夢裏的占琴落是青年模樣,比她更高上許多。


    骨節分明的手按在她的手上,冰涼刺骨的寒意逼得她想抽回手,卻被他強製摁住,動彈不得。


    壓抑的氛圍,夢裏連呼吸都不順暢。


    司嫣兮使不上力氣,擰著眉看占琴落。


    他比少年時更清冷幾分,眼眸清澈依舊,五官更加妖孽精致,漂亮得不像塵世間的存在。


    他垂眸看她,眼裏平靜無波,握著她的手,將刀又捅進幾分。


    尖銳的刺刀從他後背穿出,以決絕的力道穿刺他整個單薄的身體。


    濺出的鮮血濃豔的紅,幾滴劃過她的臉頰,她在他清潤的眼眸裏看見自己震驚的樣子,他輕輕一勾唇,抬手以指腹替她擦去血跡,細致而溫柔。


    比噩夢更噩夢的是,驚醒時分,司嫣兮忽然清醒地意識到,這不是因為愧疚產生的夢境。


    她終於聽清那一聲“叮——”之後的總是模糊不清的係統音。


    因為原文be得太慘烈,小說要求修正為虐戀he。


    強行增加病嬌反派和小說女主的感情線,無法完成任務則死亡。


    因此,作為惡毒女配的她,肩負沉重任務:


    1.養成病嬌反派。


    2.養成隻對小說女主好的戀愛腦病嬌。


    3.將原文屠殺線改為虐戀線,引導小說女主救贖占琴落,達成全文he。


    司嫣兮垂死夢中驚坐起,什麽玩意兒?養什麽?


    占琴落心思幹淨,壞角色她本人才是預言之力最核心的部分?


    “叮叮叮”的劇烈響聲持續響在耳邊,信息量排山倒海而來。


    她是惡毒女配,貪圖美色,專和小說女主搶男人。


    占琴落是她覬覦美色的第一個,她之後還將伸出邪惡的手,動到小說男主身上,不安分的心從第一章躁動到死前一章。


    占琴落的黑化主要靠她。


    惡毒任務和惡毒人設配合,完美無缺。


    她的進度大幅度落後,輔助係統自動開啟,幫助她盡快完善角色,避免ooc死亡。


    司嫣兮越來越驚恐,什麽玩意兒?什麽輔助?


    耳邊“滴滴滴”的聲音由小及大,越來越尖銳。


    踩到紅線的警報,以銳利的鳴叫妄圖引起注意——


    “師姐……”


    沉悶的一聲叫喚,司嫣兮“嗡”得一下回神。


    耳邊的囂鳴聲如被安撫,逐漸退卻,如浪潮一般遠離……


    司嫣兮緩緩地睜開眼。


    這裏不是她的房間。


    ……她在占琴落的床上。


    司嫣兮瞪大了眼,渾身僵硬。


    占琴落被她壓在手底下,衣衫淩亂,她的手扯在他敞開的衣領,指腹抵著他白皙的鎖骨,另一隻手壓住他的手腕,清瘦的腕內被壓出一道紅痕印子,有點燙。


    “師姐,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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