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滿足欣喜地笑了起來,朝她伸出手:“上次說帶你去聽戲,沒來得及,這次我娘又做法事,我特意求她請了京中最好的戲班子。小袖想聽什麽,盡管點。”


    他一說,李藥袖再次聽見遠方飄來的鑼鼓聲與悠揚唱腔,咿咿呀呀,似比上次更為愁苦淒切,聽得她猛抽了一口涼氣。


    “怎麽,袖兒?”男孩不解地問。


    她抬起眼,卻落入了那雙溫柔熟悉的眼眸中,幽黑的眸子中清晰地倒映著她尚且年幼的臉龐。


    她曾無數次看過一人如此專注地看著自己,好似滿心滿意隻有她一人。


    李藥袖如是想著,慢慢地伸出了手……


    “小袖?小袖?”緊張低沉的男聲從遙遠的地方一聲一聲地傳來,猶如聲聲驚雷,將李藥袖強行從沉沉夢境中驚醒了過來。


    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雙眼,天上的星子瘋狂地在她眼前旋轉,潺潺水波托著她緩緩飄蕩,一時之間她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在何處。


    好困,還想睡,她疲倦地想,翻了個身任由自己隨波漂流。


    一直留意著隔壁動靜的沈檀見久久無人響應,頓時心下一緊,雖然明知如今是鎮墓獸的李藥袖不會溺水,但他仍無法放心,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直接一掌推開籬笆,焦急地尋過去:“小袖!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咽喉情不自禁地收縮發緊,被暖泉泡的鬆軟的身體此時緊繃得像一柄剛從熔漿凝聚而成的利劍,筆直而僵硬,半步不敢動彈。


    不遠處,氤氳的霧氣中輕盈地漂浮著一道迤邐身影。墨黑的長發半浸水中,半貼在少女微微凹陷的細腰上,淡粉的裙裳隨水搖曳飄動。


    她枕水而眠,姣好的麵容半掩於嫋嫋水霧之中,垂下的一截藕臂似有意又似無意地撥弄著水波,直接撥亂了沈檀的一池春水。


    在短暫的錯愕過後,他方遲遲想起了所謂的非禮勿視,當即耳根發熱倏地轉過身去。


    可方才的驚鴻一瞥,卻已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心上,睜眼是,閉眼也是。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喜歡李藥袖的,可他也一直以為這種喜歡除了男女之情外更多的是朝夕相處的親情。


    可現在,沈檀方知自己錯了。


    他的小袖,他從小拉著手長大的小姑娘,在他不知不覺間長成了一個窈窕嫵媚的女子,輕易地便能撩動得他心亂如麻……


    沈檀頭一次生出一種迫不及待想逃離的倉皇感,他也的確如此做了,奈何他匆忙離去的水聲太大。


    李藥袖朦朦朧朧地睜開眼,隻見著遠遠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不由軟軟喚道:“沈檀?”


    沈檀的身子驀地一僵。


    更新啦~這章嘿嘿嘿~沈檀:一個在小袖調/教下,逐漸學會裝聾作啞,男德滿分,怕老婆的好男龍!


    昨天說這預收開了好久,今天看到好幾個小夥伴說收藏了好幾年,都以為坑了,捂臉。不過這也證明了!就算時隔幾年!我爬也會爬回來填坑的!(……)放心,我可能文寫的不咋地,但是坑品還是可以的,除了最早期的一兩個黑曆史,所有坑都填完了!驕傲叉腰!


    第69章


    春池水皺


    “沈檀,我好暈哦~”李藥袖輕輕軟軟地喚著,雙頰染著如雲的紅暈,她難受地抬手搭在額頭,“我好像看到小時候的你了耶,咦,也好像不是。”


    這胡言亂語,一聽八成就是喝多了。


    沈檀薄唇緊抿,木著身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藥袖醉眼朦朧見那道挺立身影遲遲不動,半是氣惱半是委屈地想撐起身子,結果全然忘記了自己如今飄在水中……


    緩波逐流的溫泉池中響起一陣劇烈的水聲,掀起的巨大水花甚至都拍到沈檀身上。


    沈檀渾身一震,倏地回頭,果然白霧繚繞的水麵上不見了剛才嚷嚷著的李藥袖。他心頭種種遐思頓時煙消雲散,想也未想,猛地紮入水中,隻一眼便瞧見了徑自沉下去的淡粉身影。


    隻一息間,他便悄無聲息地遊到了李藥袖身側,稍一猶豫後終究伸手,輕而易舉地握住那道不盈一握的窄腰,輕輕一勾便將人舉上了水麵。


    李藥袖還沒有發現自己恢複了人身,被撈起來後習慣性地甩了甩腦袋,恰巧將水珠甩了隨之浮出水麵的沈檀一臉。


    沈檀:“……”


    喝得半醉的她在水中一泡,稍稍清醒了一些,目光迷離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清俊麵容。


    忽然她伸手沿著他高挺的眉骨一路描摹,最終落在了沈檀微涼的鼻尖上輕輕一按,認真地打量起了眼前人:“唔…”


    她按在鼻尖上的動作並不重,對沈檀而言和貓兒似的,又輕又癢,他黑色的瞳眸不覺間戶轉變為了危險幽邃的金色。


    一滴水珠從李藥袖的指尖落在了他唇上,他不自覺地舌尖一卷,舔進了嘴裏。


    “別動!”李藥袖忽然惱怒地低喝,“你一動!就不像他了!”


    “……”沈檀額角青筋猛地一跳,他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強迫自己忽視掌心的細膩溫軟,柔聲哄著她道:“小袖,你喝醉了,又泡得太久,我們該回去了。”


    李藥袖呆呆地看向攥著自己的那隻手,混混沌沌的腦海好似清明了一瞬,她又呆呆抬頭看向沈檀,忽然輕聲問道:“很痛吧?”


    正愁著該如何將她帶回去的沈檀一怔:“……”


    少女溫熱的吐息輕拂而來,掛著晶瑩水珠的麵龐慢慢靠近沈檀,她雙手捧起他的臉認真地說:“剛變成龍時一定很痛吧。”


    她的眼眸映著盈盈水光,純澈,幹淨,不加任何掩飾的坦蕩。


    沈檀慢慢覆蓋住側臉上的手,克製住親吻上去的強烈衝動,喉嚨裏發出聲無奈低笑:“已經很久了,我都忘記了。”


    李藥袖慢慢“哦”了一聲,卻沒有鬆開他。


    她微微仰頭,眼神濕漉漉的,在沈檀眉間落下一個輕輕的吻:“不痛了哦,吹吹。”


    沈檀驀地緊緊攥緊拳頭,溫暖的湯泉猶如岩漿滾動燒灼著他。


    眸中金光浮湧,沈檀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李藥袖醉醺醺地還想再給她的可憐小龍吹吹的時候,忽然掌心一空,她呆呆看著空無一物的水麵,左右看看:我龍呢???


    白花花的水浪忽然翻湧沸騰,一條青龍蜿蜒躍水而出,它淩空地繞著李藥袖盤旋一圈,低頭靜靜地看著她。


    李藥袖茫茫然仰頭,與它對視片刻,嘿嘿一笑:“你害羞啦!”


    “……”沈檀險些摔進水裏,他勉力維持住優雅凜然的姿態,“小袖,走。”


    “去哪?”李藥袖暈乎乎地問。


    青龍眸中閃過一縷笑意:“帶你看月亮。”


    青龍俯身而下,掀起兩排一丈多高的風浪,李藥袖腳下一滑,仰頭摔倒時卻落在了恰到好處托起她的龍背上。


    風起霧湧,青龍點水而起,向著渺渺夜空翱翔而去。


    呼呼風聲刮過李藥袖的麵龐,她圓圓的杏眼越睜越大,梨花小鎮的點點燈火離他們越來越遠,漫天星子仿佛灑落在他們身邊。


    一輪圓月靜靜地懸在他們頭頂,仿若觸手可及。


    天地寂靜,唯有他二人。跨過漫長的百年時光,從燕京高高的皇城之上到無垠夜空,他們終於再度同看一輪明月。


    “小袖,你今晚是故意的嗎?”


    “你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清!”


    “沈檀。”


    “嗯?”


    “月亮很好看,下次換我帶你來看。”


    “……”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的意思是不用你馱著我看,我們可以爬山看!”


    “……好的。”


    如沈檀所說,時節入秋後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直到有一日李藥袖被鑽入窗縫的冷風吹醒,她裹著被子嗬欠連天地推開窗戶,登時一驚。


    原來一夜北風過後,竟是無聲無息地落了一場鵝毛大雪,梨花鎮一夜抹白。入目處皆是銀光素裹,遠近炊煙嫋嫋,瞧著倒很是溫馨。


    隔壁房間了無動靜,想來沈檀又是一大早出去接懸賞令了。


    是了,在梨花鎮短暫停留的數日,沈檀日日按時去推堪司中點卯上工。從幫李奶奶拉磨,到王奶奶找狗(失敗告終),現在的沈檀已經是梨花鎮上遠近有名的能幹小夥了。


    加上他十分討老人家喜歡的性格長相,這幾日裏他已經努力地攢夠了滿滿一袋銅錢。


    李藥袖剛想誇他會賺錢,結果第二天這一袋銅錢就被沈檀花了個幹淨,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了兩件兔裘小襖。


    一件大的,現在的她穿;一件小的,是她變成鎮墓獸時穿。


    李藥袖心疼地看著幹癟的錢袋,攢了好久呢!然後美滋滋地穿上了沈檀給她買的小襖,轉了兩圈後她問沈檀:“我不是給了你金豆嗎,為什麽不給你自己也買一件?”


    沈檀常年外穿一身黑色皮裘,那皮裘也不知是何材質,雖然破破爛爛但始終幹幹淨淨。


    沈檀眸中含笑,看著她被柔軟兔毛簇擁的小臉:“小袖不必為我擔心,這冰天雪地對常人來說難熬,但對我來說卻恰到好處。”


    梨花鎮依山傍水,豐盈的水汽令他漸漸補足了在邙山消耗的龍力,那令李藥袖時常擔憂的龍鱗總算不再掉了。


    況且,此處地下恰好是一條小靈脈的分支,這也是他執意要來此休整的緣故。


    現在大部分世人並不知道靈石有何作用,隻有少數的修行人隱約摸到了其中關竅,這靈石不僅能供修行者增進靈力,更能緩和醫治傷勢。


    沈檀猜測這其中還有更多的功效尚未發覺,在這開天辟地般的巨變之後,隻能由他們慢慢摸索了。


    李藥袖聽他淺淺說完,微微蹙眉嘟囔道;“隻怕摸索出來後,有靈脈的地方就不不太平了。”


    沈檀豈能想不到這一點,他垂眸吹了吹茶上熱氣,歎息道:“這一路走來我漸漸察覺到了,這修行之路怕就是要這麽與人爭,與天爭地走下去了。”


    李藥袖噗咚趴在他麵前,手指繞著個兔毛球:“你這話倒是與我外公之前說的不謀而合了。”


    喜喪娃娃慶幸地抱緊對方:“幸好主人英明,早早替我們找到了好靠山!”


    李藥袖與沈檀:“……”


    沈檀喝完熱茶,又從袖兜裏摸出一塊銅牌放在桌上,推到了李藥袖麵前:“這是我今早接到的。”


    李藥袖好奇地拿起一塊,薄薄的銅牌上雕著一朵紋路精細的仙女蒿,與那夜他們在溫泉池籬笆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她正反兩麵看看:“這是什麽?”


    “這是虞夫人發布的懸賞令。”沈檀微微一笑。


    是的,在他勤勤懇懇地拉磨找狗、耕地打井之後,他終於有機會接到梨花鎮中這位赫赫有名的虞夫人發布的懸賞令。當然這不僅僅麵向他一人,而是麵向所有能人異士,包括妖物。


    內容是:幫虞夫人找到她丟失的愛寵——一隻貓。


    貓的模樣如何,大小如何,都沒有明說。


    推堪司的人隻道:今日午後申時一刻,虞夫人會在鎮上的公事堂詳盡地與接了賞令的諸位俠士詳談。


    申時一刻尚早,李藥袖沒多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賞令內容;“一隻貓?這梨花鎮怎麽總是丟一些貓貓狗狗?”


    “是的,”沈檀點著桌子意味深長道,“據我這幾日觀察發現,最近梨花鎮上丟失的貓狗包括牲畜都十分頻繁。但因為鎮上人口太多,養的動物也不少,一時半會看不出端倪。”


    隻有他這樣經常接賞令,幫忙尋找的人才能發覺異樣,而這種賞令錢少事煩,基本上一放很久都沒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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