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還不是沈蠡他老爹摳門!”李藥袖忿忿總結道,“都舍不得給自個兒皇陵造個大點的鎮墓獸!”


    被無辜遷怒的平涼龍神:“……”


    ……


    溫馨的飯後時光總是短暫的,夜色降臨時這單薄的帳篷顯然撐不住愈發狂暴的風雪,李子昂與懷芳他們隻得躲進了馬車當中。


    李藥袖倒是不慌不忙,屁股一撅就一頭紮進了她溫暖舒適的小窩中。


    剛一鑽進去,前爪一緊,似被看不見的繩索一栓,整隻小獸就被箍進了個緊緊的懷抱當中。


    “……”喝了點米酒的李藥袖推沒推動,幹巴巴地問,“你要幹嘛?”


    對李藥袖來說,原本尚算寬敞的空間在這一瞬間似乎被擠得滿滿當當,微涼的呼吸拂過她的麵頰,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灼灼視線定格在自己臉上。


    “小袖,”沈檀不慌不忙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畔,“你不隨他們去,是不是……想要留下陪我?”


    他的聲音依舊平和,甚至帶著一絲溫柔笑意,與他此時可以稱得上略顯粗魯無禮的行為很不相符。


    李藥袖被他箍得很緊,但不至於難受,可這種聽得見聲音,看不見人影的感覺令她無端很是緊張。她兩爪拘謹地縮在身前,隻感覺到他離得極近,近到她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那、那我確實也不能把你一條孤家寡龍就丟在這兒啊……”


    孤家寡龍:“……”


    一圈圈束縛著她的龍身似乎又微微縮了縮,看不見的冰冷觸覺似有還無地貼在她唇角,輕輕翕動:“小袖既然如此體貼,那能不能再幫幫我這條孤家寡龍?”


    不知是酒意,還是羞赧,李藥袖黢黑的小臉簡直快燒紅了,強自鎮定道:“你、你說!”


    冰冷柔軟的觸感從唇角移到她微微張開嘴上,遊移不定地來回摩挲:“我也想嚐嚐小袖親手煮的羊湯……”


    李藥袖的大腦已經亂成一團漿糊,理智知道沈檀這是在借題發揮,無理取鬧,現在的他連本體都沒法出來,怎麽能真切地嚐到味道呢?


    可情感上……


    情感上的小袖大人完全不是平涼龍神的對手哇!


    她心跳如故,意識暈乎,聲音比羊絨還軟和輕:“怎、怎麽嚐呀?”


    看不見的龍神輕笑一聲:“小袖,張嘴。”


    等到平涼龍神嚐到了比羊湯遠遠要鮮美上許多的滋味後,才心滿意足地微微鬆開了已經快找不到南北的李藥袖。


    方才吃飯時喝的那點米酒,好像在此刻徹底燃燒了她所有的意識。可又好像不僅僅是醉意,在沈檀撬開她唇舌的一剎那,仿佛有什麽也侵入了她的識海中,像他的龍身一般,緊緊地纏繞上了她的意識。


    纏上的那一刻感覺,是從未有過的陌生與震顫,令本就醉酒的李藥袖更暈得無以複加。


    她的魂魄宛如飄蕩在狂風暴雨之中上下顛簸,滔天的風浪如此凶悍可怖,落在她身上時卻是溫柔而纏綿。


    在這樣巨大的刺激下,忽上忽下的李藥袖忽然兩爪高高一舉,亢奮地發出一聲:“嗚呼!”


    同樣被初次識海相碰震撼到而心顫不已的沈檀:“……”


    他忽然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下一刻,預感成真。


    李藥袖兩爪一抱,準確無誤地一把摟住了近在咫尺的龍首,貼著他臉甜甜道:“還要還要!”她使勁蹭啊蹭,“要再親親!要再……呃,再什麽?”


    醉眼朦朧的小鎮墓獸完全不清楚剛才一剎發生了什麽事,算了,不管了。


    若非此時的沈檀是意識所化,否則李藥袖剛剛那一下,就得把他勒斷了氣。


    “……”他不得不又縮小了一圈體型,終於勉強從那可怕的束縛當中發出聲,隻是這聲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小袖,你又喝醉了!”


    已是顛三倒四的李藥袖哪裏理會他,隻不管不顧地又再次強行抱了上來,邊抱邊哼哼:“要抱的要抱的!”


    沈檀:“……”


    小小的“貓窩”外風雪交加,“貓窩”中咕咕噥噥的哼唧聲不斷。


    十來步開外,寬敞如臥房的馬車中,正拿著盤素點心填肚子的法喜小和尚忽然一愣,看向窗外:“什麽聲音?”


    李子昂也不免愣神看去。


    正揉著肚子消食的懷芳手一頓,側耳凝神細聽了幾分,忽然神色古怪了起來,喃喃道:“還沒恢複人身呢,玩這麽大的嗎?”


    法喜與李子昂:“?”


    懷芳深沉道:“冬天到了,春天也快近了呢。”


    其他兩人的神色更茫然了。


    潛龍山中的冬天來得快,去得也快。


    山中不知歲月,在李藥袖驚覺冰雪消融,綠意重生之時,許是過去了一月,又或許隻是半月。


    她很是勤快地將自個兒的小窩重新布置了一番,收起了厚重的毯子,又前幾日她老爹托推堪司陳姑娘送來的春衫春裙拿出來曬了曬太陽。


    雖然獸身在山中行走比較方便,但她老爹顯然很害怕自家好不容易恢複了人身的大閨女,在山中過於放飛自我,忘記了怎麽當人了。


    不僅托陳姑娘送來了衣裙,還送來了釵環首飾和胭脂水粉,並還捎了句話來:“如今仙盟初立,江陽城中來了許多青年才俊。你爹我已經替你相看好了幾個,收拾收拾準備下山挑上一個中意的吧。”


    李藥袖叼著狗尾巴草,躺在柔軟的草坪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鮮豔柔軟的裙衫迎風飄揚。


    自上次她喝醉了不知怎麽折騰了一通沈檀後,他便銷聲匿跡許久沒再出現過,不僅不出現還沒了個聲音。


    當夜發生了什麽,在她醒後全然毫無記憶,她也曾向懷芳他們打探過,結果除了懷芳都是一副茫然之色。


    而懷芳,懷芳則在幽幽地說:“這種事情怎麽好意思說呢?我隻是比較好奇一點,就一點……”他語氣深沉地發問,“以後大侄女或者大侄子出生時能請我來看看嘛?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我真的很好奇……你幹嘛打我呀!嗚嗚嗚……”


    所以,直到現在,李藥袖都沒弄明白沈檀到底是陷入沉睡,休養生息去了,還是鬧別扭了?


    或者兩者都是。


    她長長歎了口氣,慢悠悠地坐起來,朝著那些華美的衣衫騰空一躍!


    待到再出現在皇陵大門口時,已是恢複了人身的李藥袖,麵對著被藤蔓包裹的漆黑石門她矜持地清清嗓子:“沈檀……”


    石門內靜謐無聲。


    李藥袖也不在意,自說自話道:“我要下山一趟啦,我爹派人催了好幾次,我若再不下去他估摸著就要掄著大棒來拆你家祖墳啦~”她拍拍石門,“你放心,雖然我爹把那幾個青年才俊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但我估摸著他們沒幾個願意入贅我家的,更別提入贅一個鎮墓獸的噢~我去去就……”


    回字還沒說出口,腰部忽然被一條強悍有力的尾巴狠狠一勾。


    青色的龍鱗滑過她柔軟的身腰,與衣上的珠寶撞出清脆的聲響,李藥袖呆呆看了一眼那條真實無比的龍尾,又茫然抬頭。


    一雙金芒熠熠的眼眸正冷冷看她:“要是他們願意入贅呢?”


    “……”李藥袖結結巴巴道,“那、那還是算了吧?”


    算了……吧?


    千辛萬苦提前出陵的平涼龍神於是更生氣了!


    更新啦~~~~明天小袖大人就要和沈小龍出山雲遊四海,去見老朋友們啦~~~~


    第100章


    【番外】四


    “所以說,你連見都不見老爹我替你精心挑選的十八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身強體壯的青年才俊,就是為了等這條……咳,這個現在一窮二白、家道落魄,還極有可能遺傳沈氏瘋病的臭小子?”


    李老爹恨鐵不成鋼地揪著李藥袖耳朵,恨不得用煙杆敲破她的狗頭,“老爹我縱橫商場一輩子,怎麽就教出你這個憨坨閨女???那臭小子連個窩都沒有啊現在!得,你爹我也懶得罵你了,就潛龍山那塊地,去吧,一山頭的野菜夠你挖上好幾年的!”


    隻隔著一道單薄房門,聽得一清二楚的落魄戶沈檀:“……”


    李藥袖被她爹揪得哎喲哎喲直叫喚,委屈地護住自個兒脆弱的小耳朵:“他沒錢,咱家不是有錢有房嘛!”她掰著手指,瞅著她爹嘀咕,“對贅婿要求還這麽高啊?”


    李老爹被她一句話噎得心梗,想反駁又找不出詞兒,氣得吹胡子瞪眼。他的確有心給李藥袖找個倒插門的相公,原因無他,自家這大閨女從小到大都是個缺心眼的!這要是嫁個厲害婆家,不得被人扒皮抽骨,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贅婿……就算是贅婿!那也要找個人品好的!”李老爹的怒吼聲穿透屋頂,“他八歲就敢帶你逃課!十歲更敢摸你小手!到了十三歲!好哇,連我家牆頭都翻得和自家一樣了!這是好人家的小夥該幹的事嗎!”


    不是好人家小夥的沈檀;“……”


    李老爹氣得來回在房中踱步,邊走邊戳李藥袖腦門:“要我說,還是你見識得太少,眼界太淺薄了!這世間好男兒那麽多,興許等你多瞧幾個就……”


    這回沈檀按捺不住了,徑自推門而入,黑眸中金光隱動,沉聲道:“嶽父大人,我知道您疼惜小袖,也知道曾經我辜負過她。但我與小袖從小一同長大,兩小無猜,此生我隻她一……”


    “住口!”李老爹暴跳如雷地打斷他,“誰準你喊我嶽父大人的!你還沒過門呢!”


    沈檀沉默須臾,從善如流地改口反問,“那請問伯父,我什麽時候能過門呢?”


    李老爹一口氣沒上來,捂住胸口說不出話。


    “……”李藥袖一把扯過沈檀,低聲叨叨,“你瞧你這不值錢的樣子!男孩子要矜持點!”


    沈檀:“……”


    李老爹一看這兩人湊在一塊嘀咕就不免想起過往一些很不愉快的畫麵,頓時眼睛疼、腦殼也疼,抖著手指著李藥袖罵道:“你瞧你這不值錢的樣子!”


    李藥袖:“……”


    沈檀歎了口氣,深邃雙眸如一汪靜海,言辭懇懇:“山盟海誓都不過是輕若飄鴻的幾句話而已,不說也罷。我現下雖然不是皇族中人,但這麽多年行走江湖,也存了幾份薄產。日後小袖與我成婚,必定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李老爹眯眼瞅著他,像是審度他話中真假,半晌一伸手搓搓手指:“什麽薄產給我瞧瞧,是房契還是地契啊?你也知道哈,我家小袖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雖然不是金枝玉葉,但吃穿用度比你們老沈家的公主也差不到哪裏去。”


    李藥袖:“……”爹,行了哈,別吹太過了。你和其他人吹也就算了,沈檀他誰呀,來咱家的路比去皇宮還熟悉,你閨女過得啥日子,他不曉得?


    倒也不是說李老爹苛待她,作為老李家的掌上明珠,李老爹愛妻留下的獨苗。李藥袖小時候的確享受過一段時間公主般的待遇,然而隨著年齡增長,她逐漸展現出完全不符合公主該有的舉止氣質後李老爹驚覺自個兒的寶貝大閨女可能養歪了。


    奈何為時已晚,他請遍京中名師也未能掰正自家這棵獨苗,既然掰不正那至少不能養出一個紈絝子弟,否則如何對得起愛妻的在天之靈?


    所以李藥袖曾過了一段很是“清苦”的閨閣生活。


    李老爹手伸了半天,也沒見著對麵青年有所動作,他凝視著青年那張看似冷靜實則隱約透著一絲局促的英俊臉龐,臉色慢慢凝重:“你該不是驢我的吧?沈,宮,亭!”


    這場時隔百年的翁婿見麵最終不歡而散,不到半天,小小的江陽城大街小巷便傳聞:堂堂平涼龍神因為拿不出一份能見人的嫁妝,慘遭掃地出門。


    當然,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誇張的成分。


    李老爹再看這主動送上門的兒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看在閨女的麵子上也不會真將人趕出門。


    他隻是對著一貧如洗的平涼龍神重重放出狠話:“嫁妝必須要一百兩真金!不!一千萬兩!否則我絕不會同意小袖娶你的!”


    好家夥!城中各門各派的人紛紛吃瓜:“一千萬兩黃金啊!給小袖大人打個金身都夠了吧?”


    “說不定是真要給小袖大人打金身呢?聽上次千山教的懷芳道長說,小袖大人對自己的本體很不滿意嘞。”


    “不是吧,我怎麽聽說是小袖大人不日將要誕下龍子,龍神大人為討她歡心,要耗費萬金之數給她打造一座金宮!聽說還是推堪司徐先生……哦不,現在應該是徐盟主親自畫的圖紙呢!”


    夜風吹過江陽城的大街小巷,這座沉寂了百年的死城在齊聚了當今修真界各大勢力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熱鬧當中。


    無數點夜燈在晚風中升起,匯聚成一條人間“銀河”,與天上的星子交相輝映,仿若將不遠處的潛龍山都照亮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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