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剛起了個開頭,轉而就被另一個聽著更加驚怒的聲音所取代。


    說話的人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勉強清“適時”醒過來的沈寧。


    “我們在秘境中遇到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魔修,明明我等才來魔域沒多久,無論如何也結不下仇怨,也不知道他到底抱著什麽念頭選擇了動手。”像是聽到了什麽令他情緒激動的內容,原本伏在闕星瀾後背上看著生死不知的沈寧陡然轉醒,幾乎是強忍著全身的疼痛擠出了這段話,說話間語氣中甚至還帶著幾聲痛苦至極的顫音。


    沈寧咬牙:“長老,您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在秘境中將我們硬生生打成這幅樣子,這就是在蔑視我們生死門的威嚴,顯然就是沒把我們看在眼裏!”


    他顯然不是什麽願意悶聲吃虧的性格,而這一點,幾乎所有和沈寧有過相處的人都不知不覺默認了對方的這個性格。


    生死門帶隊長老臉色看著更難看。


    這不是因為沈寧那話語中明顯的煽動情緒,而是來源於沈寧那毫不收斂的囂張態度。


    這算什麽?


    本就實力不濟還非要同其他同門硬搶這個進入秘境的名額,進入秘境後行事絲毫學不會收斂克製平白生出禍端,如今就算是吃夠了教訓經脈受損修行有礙居然還學不會做人?


    要他說,那位選擇動手的魔修這哪裏是藐視生死門的威嚴,對方就是顧忌著生死門,這才選擇隱瞞自己的身份,甚至最後還讓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活著走出了秘境!


    ……他顯然沒意識到,隻是看著沈寧這幅裝出來的強詞奪理不知輕重的蠻橫樣子,他居然就在心裏順暢地給沈寧這一身傷編出來了一個合理的起因。


    從頭到尾,生死門帶隊長老顯然沒懷疑沈寧的話。


    這不隻是因為對方表現出來的理直氣壯的樣子,更是因為在他的概念中,世上絕不可能會有哪個修士為了達成某個目標而對自己的經脈和氣海動手。


    他有些不悅地看向沈寧,微微抬手對著對方做出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沈寧閉嘴。


    “先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雜事了……”生死門帶隊長老嘴上這麽說,實際他已然在心裏打算好了事後抽身,未來再不搭理沈寧的這點麻煩事。


    在魔域,甚至於在稍稍溫和些的修真界,無論是魔修還是道修,在受害者本身身份不夠高、實力不夠強的前提下,宗門可沒什麽心思理睬一個普通弟子的死活,大張旗鼓地為區區一個外門弟子尋仇。


    哪怕隻是聽到沈寧義憤填膺地說起偷襲他的魔修有多可惡,他都覺得有些吵耳朵,隻覺得這張不斷說話的嘴實在煩人。


    隻是周邊這麽多人看著,生死門帶隊長老隻能克製著脾氣假模假樣安撫道:“現在你們的傷勢最重要,這經脈上的傷最為磨人,要是晚了一點,你們下半輩子恐怕都會因此而懊惱。”


    “這樣,我現在就帶著你們去附近的城鎮尋找醫修治療,這會兒還是治傷最要緊。”


    對麵,沈寧聞言,這才裝作有些不太開心的樣子閉上了嘴,看著勉勉強強像是被這番話安撫住了的樣子。


    之後,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在確認在場這些為了撐場麵手段一個比一個狠辣的魔修大能中,沒有人會處理這麽複雜的傷勢後,生死門帶隊長老很快帶著沈寧和闕星瀾趕往了附近的城鎮。


    他把重傷的二人放到了城中布設的醫館門前,勉強囑咐了幾句算是結尾收場。


    沈寧也跟著出聲保證:“是,多謝長老!待來日我們治好傷一定會盡快回到宗門,等到那兩位大人回到魔域,我們也一定會為自己討回公道。”


    “隻是這經脈上的傷治起來實在麻煩,也不知道我們身上的靈石夠不夠用,能不能撐到最後……”哪怕到了最後,沈寧也不往遵循自己的人設。


    原本聽他前麵那句保證,生死門帶隊長老剛來了點精神,甚至還欣慰地開始想“人遇到挫折後果然都會懂點事”,結果轉頭就聽到沈寧之後暗示性極強的話語,頓時沒了半點理睬的興致。


    生死門帶隊長老:“或許吧,不說別的,你的這柄靈劍總該值點靈石的。”


    話剛說完,也不等沈寧再說些什麽,他最後幹脆地甩下一句“你們在這好好治傷”後,並徑直離開了原地。


    不過這位生死門帶隊長老顯然沒想到,他前腳剛把人送進城離開,後腳沈寧和闕星瀾很快也跟著離開了原地,幾番便裝在城中饒了幾個大圈子後,這才勉強算是滿意,找了家尋常的客棧住下,慢慢地開始期待後續其他事件的發生。


    “沒想到他們居然還真就把我們扔在這不管了……別說,還多虧了他的這份功利心,也算是省了我們不少事。”


    有那麽一瞬間,沈寧甚至都忍不住懷疑事情發展得這麽順利,這裏麵是不是也存在著天道昏了頭的原因。


    不過轉念一想,人性如此,這樣的發展或許才是最正常的。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為了避免行蹤暴露,沈寧和闕星瀾幾乎每天都會變換自己在城中的位置,輾轉於城鎮中的數間客棧中。


    因為經脈氣海受損,一時間他們連靈力都運轉不了太流暢,看著甚至就像是個普通人,這也使得他們在城中隱匿得越發順利。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死門中,在秘境曆練結束後,門下去往秘境的弟子和長老很快也回到了自己的宗門。


    回宗門當日,倒也不是沒人關心過沈寧和闕星瀾的突然消失。


    但當那位帶隊長老解釋清楚前因後果後,想到那兩個淪為廢人的道修如今恐怕還在生死門之外苦苦掙紮,得到答案後很快跟著失去了理睬的心思。


    大概是沈寧近日來的所作所為實在深入人心,他們似乎也認定了,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在作威作福的沈寧絕不可能會放棄在生死門的榮華。


    直到在這之後,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他們沒能等到沈寧和闕星瀾的回歸,反倒等到了新任魔尊——鬱臨危的出現。


    生死門的整個山門被鬱臨危手下的魔修團團圍住,巨大的法陣困住了門派幾乎所有的長老和弟子。


    迎著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眼神,鬱臨危冷聲道:“行了,把人給我交出來!若是你們辦事幹脆和我心意,或許我還能發發善心繞你們一條性命。”


    生死門掌門眼皮子一跳,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出聲問道:“什麽人?我可不知道我生死門哪個門人犯了魔尊您的忌諱,惹得您不悅。”


    鬱臨危說話很是直接:“自然是上任魔尊留下的餘孽——闕星瀾!不要和我裝傻,你們究竟把人都藏到哪裏去了?!”


    當日秘境時,在當時的帶隊長老帶著沈寧和闕星瀾離開後,自然也有人偷偷跟上,隻為了能避開眾人耳目嚐試將闕星瀾偷偷暗殺。


    隻可惜當時跟蹤的魔修擔心被生死門的帶隊長老發現蹤跡,刻意拉開了一點距離暗地裏跟上。也不知道當日生死門的那位帶隊長老究竟做了些什麽,隻是為了避開對方晚了這片刻的時間,闕星瀾居然就徹底沒了蹤影,淹沒在人群中消失在了城鎮裏。


    在接連數次對闕星瀾的搜捕都無功而返後,如今他登上生死門的山門,已然早早就做好了徹底撕破臉皮的打算。


    在鬱臨危看來,生死門居然敢收留闕星瀾,收留兩個理應和魔修勢不兩立的道修,擺明了就是因為對方作為上任魔尊之子兼之上任掌門後代的身份。


    而當日闕星瀾的失蹤,就是因為生死門仗著他不敢對這些傳承多年的老牌門派動手,唯恐牽一發而動全身,影響整個魔域,於是才有恃無恐地把人藏了起來。


    或許當時生死門的帶隊長老看著闕星瀾重傷走出秘境,就意識到了他在這其中發揮的作用,意識到了他這個新上任的魔尊暗地裏對上一任魔尊的趕盡殺絕,於是才選擇了以這樣的形式護住對方。


    除此之外,鬱臨危想象不到任何闕星瀾突然在城鎮中消失的可能。


    ……畢竟那可是傷及經脈的重傷,如果處理得不夠妥當勢必會影響到之後的修煉。如果在醫館中見不到人,想來也隻能是因為生死門這些人在暗地裏給對方找到了更好的醫修。


    就好像他看不慣這些早該和上任魔尊——闕思邪一起去死的老頑固,這些所謂的魔域老牌門派想來也必然看不慣他。


    想來闕星瀾的出現,就是因為這些滿心想著自己過去身份地位的混賬決心意圖謀反。


    至於闕星瀾為什麽會被這群人大張旗鼓地擺在明麵上……說不定就是自恃身份,認定了他不敢動手於是有恃無恐,這才將人堂而皇之地擺出來挑釁於他。


    鬱臨危已然逐漸想明白了一切。


    因為這些天來逐漸想明白的這段因果,他的臉色也因此而變得越發難看。


    對麵,生死門掌門聽著鬱臨危點破的這個身份,想著沈寧和闕星瀾的突然消失,逐漸開始意識到了問題。


    隻是闕星瀾和沈寧確實不在門派中,生死門掌門自然也變不出人交出去。


    “我倒是不知道他們居然還有這樣一個身份……隻是他們確實不在我們生死門中。”生死門掌門實話實說,為了緩和此時的氣氛,他甚至還對著這個過去一直討厭的人微微緩和了語氣,“隻怕尊主您這趟要白跑一趟了。”


    然而相比起相信他的話,鬱臨危更願意相信自己。


    鬱臨危怒極反笑:“之前不知道?現在不在門派中?“”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難不成還覺得我今天不敢和你動手吧?真不知道你究竟哪來的自信,也不知道你這麽有勇氣說出這種胡話來的。”


    “我就問你,你之前若是不知道那小子的身份,怎麽可能會將一介道修留在門派中?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居然也開始改了性子開始學著吃齋念佛,居然和那些佛修一樣開始講什麽慈悲為懷了。”


    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麵對著生死門掌門這近乎於有恃無恐的態度,對方的每一句言語每一個神態動作,似乎都在明晃晃地說胡話糊弄他,嘲笑他德不配位不配成為魔域的魔尊。


    ……若是闕思邪在這,想來這些人或許也都不是這個含糊敷衍的態度了。


    鬱臨危已然動了殺心。


    對麵,聽到這,生死門掌門頓時失語。


    事情發展到現在,無論當日沈寧說得是真是假,無論上任魔尊闕思邪是不是還真的活著,隻要他敢說明當日留下沈寧和闕星瀾的真實原因,怕是最後都難逃一個“死”字。


    ……隻是一個上任魔尊之子就讓鬱臨危如此大動幹戈,要是聽著沈寧當日說的那番說辭認定了他們懷有謀反的心思,怕是最後死得更慘。


    生死門掌門此時也隻能咬牙不敢鬆口:“我當日,確實隻是見他們二人可憐,這才將他們收於門下。”


    “或許尊主您不能理解,但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是聽他們說得過往實在惹人憐憫,兼之二人看著有些麵善。再加上他們表明了自己過去作為道修時在門派中經曆的苦難,我想著未來和那些虛偽的道修麵對麵怕是也能借此機會嘲諷對方,這才動了這樣的心思。”


    他絞盡腦汁地想讓自己的話聽著更符合邏輯,但這顯然毫無用處。


    鬱臨危咬牙:“好,今日我算是知道你生死門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了。看來這十幾年的挫折經曆,還是沒能讓你們學會聽話啊。”


    爭執到了最後,鬱臨危看著對麵死不承認的態度,似乎也終於確定了一切最終無可挽回。


    既然好好說話不聽,那便隻能是戰了!


    之後的對戰顯然無可避免。


    毫無疑問,相比起沒落的生死門,自然是鬱臨危這邊更加強勢。


    戰鬥到了最後,隨著一個個門人接連失死去,最終居然隻剩下生死門掌門獨自苦苦支撐。


    到了這時候,眼見著即將死於眾人圍攻之下,生死門掌門如何不清楚沈寧的算計。


    好樣的,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沒成想他最後居然會死在一個黃毛小子的算計之中!


    但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作何解釋顯然都毫無用處。


    而生死門長老勢必也不可能會和鬱臨危解釋清楚因果,最後死了還要給鬱臨危留下一片安寧,讓對方好過。


    生死門長老帶著對沈寧的滿腔的恨意,到底還是順著沈寧之前的話往下說:“鬱臨危,你給我等著,要不了多久,闕尊主必定會回到魔域,你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該下來陪我了!”


    ……就是死,他也要讓鬱臨危未來不得安寧。


    鬱臨危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他清楚記得當日闕思邪就死在自己的眼前。


    他親眼看著對方氣息斷絕徹底沒了生機,闕思邪如今怎麽可能還活著?!


    隻是看著生死門掌門就算是死到臨頭也一臉篤定地說出這樣的話,聯係對方此時的言語,這似乎也隱隱暗示了這個破敗的門派為什麽會收留尚還羸弱的闕星瀾……


    上一任魔尊闕星瀾的成就至今還環繞在鬱臨危的周身,對方過去的所有榮膺如今都已然幻化為了他的夢魘。


    想到最後,想得多了,難免開始懷疑起自己。


    魔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一個過去有過輝煌的門派的消亡,自然也能作為有趣的談資傳遍整個魔域。


    這邊,沈寧很快也聽說了生死門被滅門的消息。


    沈寧在聽到這個消失時,甚至還忍不住笑出聲調侃:“生死門的那些人,死到臨頭怕是都會念著那個不知道死活的上任魔尊吧?”


    闕星瀾卻道:“或許到最後的時候,他們也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吧?”


    ……和其他人不同,因為心上人足夠特別,於是他哪怕連附和、討對方歡心的話都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他現在隻等沈寧開懷地和他解釋其中細節,驕傲地展露自己的努力以及最後的“成就”。


    果然,沈寧掃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了起來:“真相?什麽真相?被逼問時連自己都不敢確信真假的真相?”


    “隨便了,就算是他們死到臨頭終於聰明了一把,無論他們知不知情,最後會說出口的恐怕也就隻剩下這幾句話。”


    “走吧,我們去血手宗。生死門滅門的消息傳出來後,我們也是時候該換個地方看熱鬧了。”生死門之後,就該輪到那個和生死門關係不錯的血手宗了吧。


    眼見過去和自己交好的生死門被滅門,他們這會兒怕是也該開始憂心自己會不會是這位新任魔尊的下一個目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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