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娘子又問了一句,“周公子可曾娶妻生子了?”


    她男人仿佛早預料到薑娘子會如此問,阿瀅愣住,“阿嫂!”


    薑娘子笑著說,“隨口問問,周公子不會介意罷?”


    商濯淡笑,“自然不會,周某尚未婚配娶妻。”


    聽罷,薑娘子和她男人相視一笑,隨後又朝阿瀅使了一個眼色,阿瀅有所會意,飛快看了一眼商濯,低頭吃米糕,他見她不夾菜,給她夾了一塊小肉排。


    薑娘子見狀,臉上的笑意更是大了。


    兩人依然是住在一處。


    不過躺下之前,商濯提出,“我如今身子已經大好,阿瀅,你睡床榻罷。”


    阿瀅看了看她躺的小方榻,她倒是想睡寬敞的地方,隻是..“這小方躺椅,你也不能將就啊。”


    商濯猜到了她會拒絕,不過,作戲自然要做全套,所以他開了口。


    “你的身子才好,還沒有徹底痊愈,且先睡大榻罷,我不礙事。”


    少女朝他抿了一個不施粉黛的笑容,她的發鬢邊還粘著適才洗臉的水露,在月色的照耀下,像是盛開的玉蘭,令人感覺到清幽。


    此女雖生在塞北蠻荒之地,卻不似這邊的女兒,也不似京都的女子。


    她柔美卻不嬌氣,頑強卻不野蠻。


    說不上來是怎樣的人。


    “那....”他麵露糾結之色。


    阿瀅將他按下,商濯被迫坐下,見她水眸,有一瞬間迷惑怔愣。


    少女別過臉,“...快歇息吧。”


    他盯著她快速鑽入小榻當中的脊背,“阿瀅。”


    “謝謝你。”這句話是源自商濯的內心,不曾帶有欺瞞。


    少女沒有轉過來,許久才低唔一聲,隨後又嗯,“不必謝。”


    “要還的。”她的聲音拔高了些。


    聞言,躺下的男人唇角的弧度上揚,“......”


    許久聽不到他回答,阿瀅轉過來了,隻見他唇部的笑意,問,“你笑什麽?”


    他搖頭,“沒有。”


    “隻覺得你坦率可愛,與我見過的尋常姑娘不太一樣。”


    阿瀅麵色微紅,“怎麽坦率可愛了?”


    他垂眸,許久說,“汴安的女子過於驕矜。”驕矜到做作,尤其是圍在他身旁的那些女子,無一不是胭脂俗粉,令人厭惡。


    “不似你。”他說。


    “我什麽?”阿瀅問。


    “你很好。”


    男人眸深,俊美的臉上攜著認真,聲音磁性好聽,他緩緩脫口道。


    “好...好在哪裏?”少女的貝齒不自覺咬唇,話也略慢了。


    “處處都好。”他又輕聲悶笑。“…說不上來。”


    少女低唔,她轉過去,雙手捂於前,感覺到心卻跳得有些許快了。


    第11章


    後些日子,商濯一直在薑娘子家休養,他的氣血不足,薑娘子宰了一隻雞給他補,就連阿瀅都驚歎,甚至有些許酸道,“阿嫂,你如今待他,比我還要好。”


    薑娘子擼起袖子邊撈起袖子邊除雞毛,嘴上訓她,“你這丫頭,咱家這隻雞是為誰?”


    阿瀅想要幫忙,被薑娘子給推開,被戳點了的腦門粘著一根雞毛,“什麽嘛?”


    “還不是為了你。”


    薑娘子不動聲色往後看了眼正在跟她男人交談的商濯。


    小姑娘把腦門的雞毛拿掉,也順著薑娘子的目光看過去,正巧,適才商濯察覺到了薑娘子的目光,也正在往這邊看過來,恰恰與阿瀅的目光對上。


    對視一瞬,她撇開眼,“......”


    手指戳著地上被水浸過的黃沙。


    男人眼力極好,見到她微紅的耳廓。


    時值正午,正是熱的時候,她居然蹲在黃沙地裏曬著,也沒有帶帷帽,難怪耳朵和後頸都紅了。


    不過,她的這副樣子看起來仿佛嬌怯。


    “周公子說沒有娶妻生子,你就沒有將他這句話往心裏放去一星半點?”薑娘子問道。


    “放什麽嘛...”她依然在玩著濕透的黃沙,直到指尖都是。


    雖說撇開了眼,適才男人的樣子還浮現在她的腦中,阿瀅真是日日都在感歎,他生的真好,至於人嘛,病懨懨發瘋的樣子好了之後倒也溫潤,十分知禮。


    “當然是你的親事。”薑娘子指了指水,阿瀅給她舀。


    “......”


    薑娘子真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說她了,前麵也不是沒提過,偏生這姑娘是半點不為自己想啊,拐二的誤會也沒叫她上心,便是個沒心眼。


    眼看著“周譽”的身體就快要養好了,“他成日跟著你阿叔打聽戰事的情況,定然是想要回去了。”


    回去?


    阿瀅慢吞吞說道,“他本來就不是這裏的人,恢複了記憶自然是要回去。”


    薑娘子小心剔除剩餘的雞毛,“阿嫂問你,你對這位周公子就沒有半點心思?”


    “什麽心思...”她的聲音略低,看似沒心沒肺,隻是心不在焉出賣了她。


    “你還想瞞阿嫂。”薑娘子一眼看透。“你瞧上人家了吧。”


    “阿嫂你不要胡說,我就是見他生得還不錯,忽然聽到人要走了,心裏有些舍不得而已,就像是我養的馬,若是有一日忽然離開了我,我自然會舍不得。”


    “什麽馬!”薑娘子聲音忍不住高了些,驚得那頭兩個男人頻繁看過來,阿瀅臉色更紅,“阿嫂,你聲音低些。”


    “你還知道害羞了?”薑娘子忽然覺得還可以救一救。


    阿瀅,“......”這說的什麽話麽。


    “你若是願意,我和你薑叔幫你問問周公子的口風,聽聽他的意思,實則...我看著他對你也並非沒有情意。”


    話是這麽說,薑娘子和她男人早就打定主意要撮合兩人。


    薑娘子勸阿瀅,由薑娘子的男人與“周譽”周旋探問。


    這不,薑娘子在說阿瀅的事情,她男人也在那頭旁敲側擊問商濯,為何還沒有娶妻,覺得阿瀅如何,男人說話曆來比女子直接些,商濯一瞬間便明白了。


    實則,他怎麽不明白,如今他在這裏休養生息,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無法與部下聯絡,要想走出塞北,還需要這裏的人的幫助,塞外北上荒蕪不說,地勢險要,生人來,極容易迷失。


    要不是看在阿瀅的份上,這對夫婦不會對他如此上心,盡心盡力幫著他休養生息,恢複身骨。


    當然,這一切都是要還的。


    “她很不錯。”商濯斟酌著話。


    “周公子,若是你瞧得上阿瀅,我瞧你兩也般配,不如就試著相處看看?”


    商濯沒有說話,隻看著薑娘子的男人。


    “我知道阿瀅是個孤女,她的身家就我和她嫂兩個,是單薄了些,不過阿瀅生得不錯,是我們整個塞北最漂亮的小女娘,人也勤快,心底更是善良了,你說試不試?”


    商濯緩緩點頭,“嗯。”


    “那你看...”薑娘子的男人還在等著後話。


    商濯垂眸沉思,若是騙得她歡心,這家人必然會盡心盡力幫助他離開塞北,若是不點頭,隻恐怕後麵的事情不好辦。


    “我知道兒女姻緣,還需要家中人做主,三媒六聘,不過適才聽你說,你自己營生,香料鋪子越開越大,是個有主意的人,若是你心悅阿瀅,再為她做些退步,在你父母雙親麵前多多為阿瀅正名美言,想必事情也可成罷?”


    薑娘子的男人看阿瀅,就跟自己的女兒似的,無處不好,在他和薑娘子的的眼中,沒有人比阿瀅更好了。


    退步?他這個蠻荒女子之間的退步,是一道天塹。


    如何退步。


    不過,眼下不能說話,商濯藏好嘴邊欲起的譏誚,裝得溫潤有禮。


    “您說得是,我適才猶豫不過是怕委屈了阿瀅,再者說,我縱然有意,也總要她願意不是嗎?”這番話說得漂亮,薑娘子的男人笑著拍大腿,“你放心!”


    “隻要周公子這番話便可,阿瀅那邊,她嫂子會去勸和。”


    商濯溫笑著點頭,垂眸時,掩住了眼底的冰涼。


    這頭,薑娘子還在苦口婆心,“阿瀅,不是阿嫂嫌你,你的年歲也到了待嫁的時候,一直拖著可不是事,等再過兩年,年歲大些不好找人家了。”


    少女執拗,口吻中隨意帶著反骨,“我便是一定要許人家嗎?”她很是不喜薑娘子這番話,“我一個人自己過又怎麽樣?”


    薑娘子曉得她某些時候一根筋。不與她爭論,順著小姑娘的話茬,“是是是,阿嫂知道你能幹。”


    “咱們塞北人家少,男子更是了,細數過來的,你有中意的嗎?”薑娘子問。


    阿瀅沉默,“......”沒有。


    那幾戶人家的男子在阿瀅及笄的時候上過門與她說過事,不是家裏的老娘刁鑽,便是不務正業,阿瀅想到都覺得煩死了,最後不歡而散。


    “阿嫂,此事怕不成。”她歎氣說,“我雖然與他有恩,可若是以此做挾,豈非為難人。”


    況且他的家世鼎盛,斷然不會喜歡她的。


    汴安是越朝的都城,漂亮姑娘數不勝數,她在塞北小有姿色,到了京都便是平平無奇了。


    “這麽說,你答應了?”薑娘子完全沒有聽她的話,隻聽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阿瀅,“......”


    “阿瀅你不要怕,且先問問那周公子再做打算啊,你對他也算是用了心思了,縱然他不喜歡,表露心意又沒什麽,若是被拒絕了,再尋別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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