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瑞沒有反應,他翻閱到昨日抄錄的經書處,揮手讓身邊的人上前研磨,取下狼毫筆接著寫。


    手底下的人接著說?道,“二殿下的手段向來狠戾,您與他不和,他本來就瞧您不順,一直在?找由頭處置您,這麽多年?沒有抓到什?麽把柄,眼下太子逝世,商珠公主若是與吐蕃的人聯姻,那二殿下就真的是如虎添翼,勢不可擋了。”


    “你覺得我應該向二哥俯首稱臣。”商瑞道。


    “屬下並非此意,殿下避世多年?,屬下是覺得您應當保全自身為?緊要。”


    商瑞聽?了,並不回答,身邊的人不知道他眼下是個什?麽想?法?,寫完了一列心經,商瑞邊蘸墨邊道,“你也?看出?二哥對此女的看重。”


    “屬下聽?禦前伺候的公公提了一嘴,陛下曾經過問?二殿下是不是在?找什?麽人?”


    已經被皇上察覺了,二殿下還不收手,今日更?是堂而皇之帶著人進入長信殿,大有找不到人不收手之勢,豈是一個看重就能帶過的。


    “你說?,二哥會為?她做到什?麽地步?”商瑞淡聲笑問?。


    下屬不知道作何回答,索性沉默。


    “且先看看罷。”他再道。


    他身邊的人恰時在?此刻開口,“卑職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什?麽話?”


    “卑職瞧著您對遲姑娘也?...過於上心了。”這才是主要。


    遲瀅握在?手裏?,或許可用,但商瑞對她...似有動心的跡象。


    商瑞頓筆,因為?他的停頓,狼毫筆的尖很快就凝了墨,他還來不及將筆提起來遠離,墨汁已經滴落,汙了他謄抄好?的佛經。


    “......”


    密道雖然也?悶,比起側殿要好?多了,不拘束,而且躲在?這裏?,阿瀅很有安全感。


    她做了不少?針線,多是繡了一些女紅師傅原先教給她的花樣子,她很快就有些膩味了。


    好?在?靈珠給她找的書冊裏?,是一些有關裁剪不了製衣衫的內容,更?多的是做香囊荷包,這類的精巧物件,原先的女紅師傅倒是跟她提起過,阿瀅翻看了幾頁,眼下倒是很想?練練。


    身旁進來伺候的小宮女給她提議,“我瞧著綢緞的花色很好?,適合男子呢,姑娘不如給殿下做身衣衫罷?”


    “給三殿下做衣衫?”阿瀅轉過頭去,“這不大好?罷?殿下衣料皆是上品,再說?了,尚衣局的嬤嬤手裏?頂頂好?,我還是不要鬧笑話了。”她是很想?報答商瑞,萬一弄巧成拙。


    “怎會!姑娘的布匹也?是從宮內拿的,不都是一樣的料子麽?況且姑娘的手藝很是不錯,奴婢日日在?宮內瞧殿下公主,貴人身上穿的衣衫手藝,與姑娘手上所做的針線差不離了。”


    “姑娘您大可以做了試試,屆時殿下不收,您再另做處置啊。”


    阿瀅沉思片刻,看了看一旁的書冊又看了看布料,湛藍色的料子扯一身衣裳的確合適,若做它用,未免有些浪費了。


    見她的神色似又動搖,小宮女在?一旁接著煽風,最終阿瀅點了點腦袋,“好?。”


    剛點完腦袋,正要說?沒有商瑞的身量寸度,轉念一想?,商瑞和商濯相似,照著他的身量稍微改改就是了。


    她原先就做過衣衫,在?塞北的時候,為?了省錢,無一不是自家做的,男子的衣衫也?會些,商濯那會子沒有衣衫穿,她給他做過,不過那些衣衫很是粗簡,跟眼下的比起來,難免有些讓人緊張。


    阿瀅做得十分?認真,一動起手來便廢寢忘食,有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了。


    六日後?,總算是完工了。


    她又細細看了一些,確認沒有差錯,隨後?將衣衫給包起來,讓小宮女代她轉達,順便問?問?外麵的時局,商濯的人有沒有走?了,可不可以出?去了。


    小宮女卻說?讓她自己送,又將剩下的料子何不做些香囊扇墜一道送了。


    阿瀅總覺得小物件不大好?送,小宮女道,“姑娘衣衫都做了,還愁扇墜和香囊?您要是擔心,不如也?給奴婢做一個?奴婢很喜歡姑娘的針線呢。”


    她想?了想?也?是,往日裏?精簡慣了,幾乎是刻入了骨子裏?,這些剩餘的料子再做什?麽是不成了,真要扔了,未免可惜。


    “好?,我也?給你做一個。”阿瀅道。


    “姑娘先給殿下做罷,奴婢的不著急。”婢女道。


    阿瀅又開始趕工,想?到商瑞身上的佛經文內襯,她特地挑了一些相似的。


    椒房殿這邊,商珠已經哭了好?幾場,始終不得見皇後?的麵。


    這些日子,她幾乎不吃不喝,人消瘦不少?,氣色很差,眼睛腫得像核桃,跪在?外殿一聲一聲喊著母後?,任憑誰叫都不聽?。


    “公主,您還是回去罷,皇後?娘娘今日身子不適,已經歇下了。”


    “母後?果真不再見我了嗎?”


    皇後?身邊的春茂和宮女,小心翼翼將商珠給扶起來,“公主是娘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娘如何不疼公主呢,娘娘所說?的話,您應當好?好?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母後?要是真的疼愛我,就不會讓我嫁去吐蕃。”商珠哭喪著一張臉。


    “奴婢送您回去,一會嬪妃們要過來請安了,真要被看見了,麵子上不好?看。”春茂說?道。


    “母後?真是很在?乎麵子。”商珠不要春茂扶了,推開對方,自己扶著通紅的膝蓋,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春茂囑咐一旁的宮女,“好?生送公主回去,仔細在?旁邊寬慰著。”


    人往裏?走?進來,皇後?倚靠在?嵌螺鈿紫檀玫瑰廣塌上一動不動,“送走?了?”


    “是,公主哭得傷心。”


    皇後?眉心微蹙,“......”


    春茂在?一旁提議,“娘娘要不要再想?想?,實在?不行,讓不曾婚配的郡主記到您的名下,再與吐蕃聯姻,好?歹也?算是鞏固殿下的勢力了。”


    “尚未婚配的郡主都有母族可靠,終究不能為?我所用,難保心思不存異動。”皇後?道。


    “可公主...”春茂話還沒說?完,皇後?已經睜開眼睛,“你也?覺得本宮太過狠心了?”


    “奴婢不敢,隻是見公主哭得傷心。”


    “珠兒的性子被我慣壞了,她太過於歡脫,除了樣貌其餘的都不出?眾,真要送她在?朝中選一位夫婿,並不好?挑。”


    “沈家的婚事黃了,眼看著姚家頻繁跟沈家走?動,吐蕃的王子看中珠兒,瞧得正是時候。”有了吐蕃的助力,她的皇後?之位,乃至將來商濯的太子之位,可就穩固了。


    “吐蕃離汴安很遠,公主想?是舍不得娘娘,您恐怕要多寬心哄哄。”


    “好?說?歹說?,該說?的都說?過了,讓她自己想?想?罷。”


    自從吐蕃的王子求婚後?,商珠就立刻抗旨,甚至罵了對方,說?人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幸好?吐蕃的王子不曾怪罪,反而大笑著,說?喜歡她的性子。


    商珠先跑到商濯那頭哭,來煩皇後?,皇後?是哄了又哄,知道她聽?不進去,也?聽?不懂,但皇後?還是將多番利害都與她說?了,商珠依舊鑽了牛角尖,說?什?麽都不嫁人。


    因為?她日日來這裏?,皇帝也?不過來了。


    皇後?這才決定冷冷她,熬熬她的性子。


    商珠回到公主府就開始砸東西,各種名貴的擺件都被她砸得稀巴爛,宮女們心疼又不敢多說?,隻等著她發泄夠了,這才上前勸阻。


    “公主,您當心身子。”


    商珠吸著鼻子。“父皇不見我,母後?也?不見我,二哥哥更?不理我,誰還能幫我?我難不成真要跟著那個什?麽吐蕃王子,嫁去偏遠之地!?”


    “其實奴婢覺得,娘娘說?的話不無道理,吐蕃王子身份顯赫,你到那邊定然就是王子妃,身份何其尊貴,您若是想?汴安了,也?可以時常回來看看啊,公主您一開始不是說?想?去吐蕃遊玩麽?”


    “你給我閉嘴,你要是和父皇母後?一個想?法?,就不要在?我的身邊伺候了!”


    “奴婢不敢!”她的侍女跪了下去。


    商珠擦幹淨眼淚,“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逃走?。”


    “公主,您要是逃婚,奴婢們,乃至皇後?娘娘,二殿下,定然都會受到牽連,若是再因此和吐蕃結了怨,陛下一定會龍顏大怒的,況且皇宮之大,二殿下捉拿奸細,肅清宮廷,處處戒備,您怎麽出?去?”


    是啊,她出?不去。


    二哥哥的蠻女失蹤了,他一直在?找她,就用一點冠冕堂皇的借口,假公濟私把皇宮上下前後?左右圍得水泄不通,她怎麽出?得去?


    別說?是她了,就是一隻指甲蓋片大的小蟲都飛不出?去。


    “我該怎麽辦?”商珠兩隻手捂住臉,她已經沒有路可走?了麽?


    “公主果真不想?嫁去吐蕃麽,到底是因為?什?麽?”


    侍女將她扶過來坐好?,其餘的人前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又擰了熱帕子給她擦眼睛,擦凝露。


    “吐蕃路遠,我在?那邊人生地不熟,況且我聽?說?那吐蕃的王子雖然沒有娶親,院子裏?有一堆的美妾,我受不了。”


    “公主不論嫁到什?麽地方,郎君的後?宅總歸是要有人的。”


    “況且您也?到了年?歲,是該找人家了。”侍女們一直勸著,祈禱著她能聽?進一星半點,好?能和皇後?交代,說?得口幹舌燥,商珠依舊不聽?。


    正巧外頭的宮女來稟,說?是吐蕃王子給她送來玩物,是一隻粉紅的巴丹鸚鵡。


    侍女一提進來,就被商珠毫不留情丟了出?去。


    瘟疫來得猛烈,快速在?魏軍當中蔓延,大越趁著對方虛弱,多番智取,前方戰事告捷,出?征的將軍還在?守在?原地收拾殘局,昭潭卻已經回來了。


    不止如此,他還帶了兩個人回來。


    書房內,跟商濯稟完事宜,昭潭提起,“人已經帶到了,安置在?汴安的一處居所,派了人看守伺候。”


    當時商濯飛鴿傳書,讓他去塞北,把莫臨關的薑娘子和她男人帶過來。


    他即刻去辦了。


    本以為?,商濯要接這兩位過來,是哄阿瀅開心,不承想?,竟然是為?了威脅她。


    昭潭剛到京中才得知一切,他沒想?到阿瀅居然跑了,甚至於到現在?還沒有行蹤,這都過去多久了?


    她藏在?皇宮裏?,藏得極好?,到現在?都沒有冒出?來,能讓殿下找那麽久,還找不到,她也?算是一個特殊的例外。


    “這兩個人在?我的手上,遲瀅不會再躲了。”


    昭潭瞧著自家主子陰沉可怖的臉色,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了口,“殿下,屬下有句話...事關遲姑娘,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商濯翻看著桌案上的戰事相關。


    此戰雖說?略受波折卻也?算大獲全勝,男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聽?著底下人說?,自從遲瀅消失以後?,商濯便是如此。


    猶豫了好?一會,昭潭到底還是開口了。


    “殿下,遲姑娘的親人已經被您攥在?了手裏?,她遲早會留在?您的身邊。”


    聽?到這話,原本埋首的男人抬頭了,他嗤笑了一聲,眼裏?閃爍著危險的光。


    他低聲道,“你也?覺得,遲瀅快要回來了是不是?”


    可不是要回來了,她很看重塞北鄰上的這對薑家夫婦,隻要放出?風聲,她知道了,就一定會回來。


    “她真是厲害,能在?皇宮藏得那麽好?,那麽久。”


    昭潭靜聲,“......”


    本來前番遲姑娘一直念叨要離開就給殿下氣得不輕,後?麵總算是好?了些,因為?皇後?設下的圈套,兩人的關係陰差陽錯親密了,遲姑娘乖覺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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