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出指如風,立即封住了那姑娘的腰間麻穴,卻因用力過度,一時間,腹中翻滾不已,仿若油煎火熏,再無半分力道。


    他隻感到天旋地轉,身體竟然不由自己,“蓬”的一聲,砸在床角,過了良久,腹內疼痛稍止,這才爬起身來,將那姑娘扔進被子之中,以被褥將她裹得似個大粽子似的,撕下一塊布裹住背上的鉤傷,低聲對她道:“你別出聲,否則我割了你的舌頭,挖了你的眼睛,再把你一張臉劃上幾刀,叫你今後再沒有臉見人。”


    原來林杏曆經江湖之煉,雖不知這個鎮子叫什麽名字,從屋內的擺設裝飾來看,已然知道是跑到了勾欄姑娘的床上來了。


    那姑娘天生美麗,以她的名聲,為勾欄帶來了不少生意,院子裏的媽媽們平日裏都把她含在嘴裏,哪裏敢有人平白無故闖進她的閨房裏來?


    在她床上睡過的,有富家公子,風流才子,達官貴人自也是不少。因而也見識到了不少世麵。


    這下林杏一出手便令她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便知這老頭絕非易與之輩,八成是江湖中人。


    又聽他威嚇自己說是劃了她的一張臉,她除了這張臉之外,別無他物值錢,哪裏敢違拗?眸子連轉數下,示意為應允。


    林杏見那姑娘妙目生出害怕恐懼之意,又道:“你別害怕,你隻要乖乖的別亂動,我不動你分毫。”心裏卻長長舒了一口氣,暗想:“索命書生、楚山孤等人就算再賊,又怎會料到我跑到妓瓦舍來了?”


    要知江湖中人雖然浪蕩不羈,但逛勾欄,去瓦舍的勾當,向來被他們視作是無恥之徒的淫邪之舉,林杏若非處於性命交關之際,也不會跑到勾欄裏來。


    他抬起手掌放下粉紅色的帳子,又將那姑娘往裏麵挪了挪,把雲兮的上半身扶得坐直,就去解他的腰帶。轉瞬之間,上身已給他脫得赤條條的。


    就這麽一用力,全身上下空空如也,仿佛被抽幹了一般。


    那姑娘一雙眼睛轉動不已,眸子中盡是祈求之色。


    林杏看在眼裏,安慰道:“你放心,我……咱爺孫二人,絕對不碰你的一寸肌膚。”


    雲兮這會子兀自在昏迷之中,莫說脫衣服,就是給他幾個耳括子,他也毫沒有感覺。


    林杏說了這句話之後,驀地中指點出,“嗤”的一聲,指尖凝聚一股真氣點向雲兮兩眉間的“玄關穴”。


    雲兮被他真氣一刺,陡然驚醒,瞬間眉心沁汗,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道從眉毛間湧進身體,嘴唇哆嗦起來。


    林杏見狀大喜,中指收回,一指點向雲兮後心。雲兮隻覺得眉間疼痛未減,後心又劇烈痛起來,驚聲道:“林先生,你幹麽……”驀然間,但覺五髒移位,六腑翻騰,莫說是張口說話,就連呼吸已是不能!


    林杏見這兩指起了作用,心頭暗喜,一言不發,指力緊緊粘著雲兮背心不放。


    過了片刻,覺得他後心有一股真氣緩緩移動,心裏想道:“這傳毒之法得先打開他各路穴道,再以內力打進他的穴道,我從使用過,不知對也不對,沒曾料到竟能夠奏效!”原來他帶著雲兮奔逃,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把身上的“千心碎”之毒,以自己所深究的傳毒之法,盡數傳到他的體內,以保自己性命得以周全。


    隻是這“傳毒”之法他從未使過,這一試之下,竟無阻礙,叫他如何不歡悅?


    過了半晌,雲兮背心諸穴已充滿了他所逼進去的內力,從肌膚上看去,隱約可見青筋凸期,“得得得”跳動不止。


    如此看來,離傳毒之法又近了一分。林杏將手指撤了回來,左右兩隻手的食指淩空點向他頭上的“四神聰”。他手掌再不推進,就此懸掛在半空中,與雲兮頭頂隔著一尺之距,凝立不動。


    霎時間,四股真氣在雲兮的“四神聰”、“帶脈”、“玄關穴”與背心諸穴上,“嗤嗤”響動不已。過了一會,林杏隻覺體內舒坦不已,仿佛“千心碎”之毒已然拔出。


    雲兮雙目緊閉,身體裏所承受之痛,前所未有,此一刻,五官仿佛拎在一塊,麵上黃豆般的汗水滾滾而下,灰衣盡被汗水濕透。


    林杏見到他此副模樣,心生歉仄,但一想到碎心之痛,與現在舒坦之感相比,可謂一在地獄,一在天堂。


    而現在自己一身劫難將有人來代替,他如何不辦?霎時惻隱之心煙消雲散,口裏輕輕說道:“好孩子,我今日也是迫不得已之舉,自你出世以來,大大小小的病,都是老朽給你看的,也沒曾收過你多少銀子,若是沒有老朽,十三歲那年你出疹子,隻怕早就死了。今日我把‘千心碎’度到你的身上,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反正你大哥中了馬錢子的毒,已經活不成了,我送你去見他,陰間路上兄弟倆也有不孤單。”


    人性如此,在生死的那一刻能有活命之機,別說是對鄰居下手,就算是自己兄弟姐妹在前,那多半也要先救自己,再去顧及他人死活。林杏命懸一線,能對雲兮說這些話,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雲兮雖然口幹舌燥,說不出話,但林杏所說的話,他卻聽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一刹那之間,他隻感到天旋地轉,周身仿佛被人用刀子開了無數個口子一般,頭頂,背心,眉間等處,更是突然多了無數個個無底的深邃黑洞,他隻覺麵上濕漉漉的,仿佛身在水底,疼痛之感越來越重,身子上如同壓了一塊千斤巨石,他深吸一口氣,卻連絲毫的氣息也扯不進來。


    想到大哥已死,現在卻又被林先生控製在真氣內力之下,他如何能束手等死?


    拚盡全身力氣,劇烈地搖動起來。但林杏所打出的內力便猶如一個大鐵籠,緊緊將他箍住。


    雲兮想到自己便要死了,心中更加不甘,額上青筋暴漲,牙齒磨得格格作響,動得更加厲害。林杏低聲喝道:“想死麽?你乖乖些,自然少些痛苦!”


    抬起雙掌,右手往他“百會穴”上貼去,左手往他“膻中穴”上抵過去。


    偏偏就在此時,門外響起“踏踏踏”上樓梯的腳步聲。


    林杏聽得腳步聲,雙掌便沒有貼上去,聽來的聲音,卻是兩人的腳步。


    左邊那人步伐輕盈,走路時似乎一點地就邁出第二步,不作絲毫的停頓,更不多與樓板接觸;


    另一人踩地有聲,聲音洪亮,樓板“哢哢”作響,似是在向他求饒,九層是個胖子。


    林杏心內一顫,暗想:“莫不是楚山孤等人追來了?”驚懼之下,內力稍微一收。


    就這片刻,兩人都已走到了房門外。接著聽見一個低聲下氣的聲音問道:“紅杏姑娘,你還睡著的麽?”


    話語之中,帶有七分諂媚,三分陰柔,卻是發自男人之口。


    (注:勾欄、瓦舍,都是青樓的別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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