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微決定放棄喜歡他的執念,是從聚餐結束後在學校校門口遇到路景澄的那晚開始的。


    驅車而過的他和在路邊的她截然是兩個世界的人。


    戒貪戀、免嬌癡,不回憶過往,舒微再一次提醒自己。


    “好啦,遊戲繼續,咱們繼續玩讓他還輸不就行了?”高鄢聲音活躍地說道。


    “抓地鼠。”大家齊聲喊。


    “5隻。”???


    ……


    舒微不想接受懲罰,集中注意力玩遊戲,因此一次懲罰都沒有輪到她。


    但是路景澄就不一樣了,好兄弟高鄢一直出賣他,所以在幾次遊戲以後,再一次被挑刺接受了“真心話”的懲罰。


    “叫白蘇茉的女生是你女朋友嗎?”


    路景澄的眼神掠過眾人,在舒微的身上停留片刻後,薄唇微動說道:“我單身。”


    “原來不是女友啊。”


    “哈哈哈,猜錯了。”


    ……


    高鄢在一旁插話笑道:“那是他妹妹啦,他阿姨的女兒,算是表妹啦。”


    路景澄難得今日話多了些,薄唇挑了挑:“高鄢要追蘇茉,所以別開我玩笑……”


    眾人聽後嘩然笑談,這回輪到高鄢撓頭不好意思。


    舒微全程讓自己置身事外,眾人和路景澄他們說話的時候,她淡淡地含笑聽著,一直在搗鼓吃她麵前的小零食。


    她的性格也是溫婉含蓄,周圍的同學們也是知道她一向慢熱,所以也不奇怪她不熱絡搭話的狀態。


    聚會過了八點半結束,這還是要感謝南安年後姍姍來遲的初雪。


    中途有人在朋友圈發現南安下雪了,外麵地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大家說別越下越大打不到回家的車,所以才意興闌珊地散了。


    舒微去旁邊取自己的外套和圍巾,她和薑麗麗一起來的說好結伴一起回家。


    她特別怕冷,下午出門的時候穿戴了白色短款羽絨服和香芋紫毛線厚圍巾。隻穿了毛呢大衣的薑麗麗笑她說像是過冬的小熊,結果現在羨慕起舒微衣服保暖。


    “舒微在高中的時候就很怕冷,高三冬天有一次晚自習下雪,大家說到樓下打雪仗,她就沒一起去。”康連立在身後笑著說道。


    舒微隨著他的話回憶,卻發現自己沒有印象。高三那年冬天南安下了好幾場雪,她記得自己好像都下樓了,不過很少參與,一般都站在一樓連廊下,看教學樓前的大家玩的高興。


    “康連立,你還記得我有沒有下樓玩打雪仗嗎?”薑麗麗神情意味明顯地覷著康連立問道,“怎麽關於舒微的記憶這麽清楚?”


    薑麗麗音量不小,說完以後正在往外麵走的大家都不禁看了過來。


    舒微隱秘地拉了一下薑麗麗,讓她住口別說了。


    康連立反應很快笑說:“你不每次都在嗎?”


    薑麗麗感覺到舒微拉了自己一下,便圓場說道:“哈哈哈,你倒記得沒錯。”


    但是她心裏知道康連立胡說。她不是每次都在,有一次晚自習被英語老師喊去挨批,就沒能下去玩。


    途經舒微家小區的公交車還有最後兩班,雪花落得並不大,舒微朝西麵路邊的公交車站走去。


    也還有幾個住在附近的同學,打車不值當,也一同乘坐公交車回家。??g


    公交站點稍微有一點遠,舒微踩著雪向前走。時間將要到九點,舒爸打電話過來。


    舒微稍微脫離了人群,落在後麵接電話:“喂,爸爸。”


    舒媽今年帶畢業班,初八以後學校開始上課,今晚看晚自習答疑不在家。舒爸是交通警察又是年節假期,今晚下雪要臨時出來值班,打來電話告訴舒微。


    “好的爸爸,我知道啦,你穿的暖和一點,注意安全。” 舒微點頭柔聲說道,“我馬上就回家了。”


    掛了電話,舒微也沒想快跑追上前麵的同學們,繼續慢慢地在雪上走著。


    走了兩步,聽見身後傳來打火機摩擦起火的“哢嚓”聲,舒微下意識地轉頭望去。


    看見身後落了兩步遠的路景澄,穿著黑色寬鬆工裝皮夾克。他高瘦挺拔,又屬於穿衣顯瘦那一掛,穿衣服一向不喜歡緊身喜歡寬鬆潮牌,看上去衣著單薄的像是在過秋季。


    因此舒微這一眼望去都替他冷,也更低了低下巴縮進自己溫暖的寬大圍巾裏麵。


    路景澄就屬於舒媽在家裏說的,那種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男學生。


    舒微打算視若無睹地回過身,卻不想被路景澄極輕地嗤笑了聲喊住:


    “不認識我了?”


    舒微還沒有停下腳步回身,聽見路景澄語調慢悠悠地含笑說道:“嘉北大學中文係文新班舒微,學號是1206001。”


    作者有話說:


    注:我曾踏月而來,隻因你在山中。——席慕蓉《山月》


    第一卷 的卷名也是來源於這句話。


    這人搞笑哦,人家就不認識你怎麽了?


    第40章 薄雪


    舒微的腳步頓住, 路景澄在身後跟了上來。


    她沒有接話,他也沒有再繼續講話,香煙灼燒的猩紅火點也迎著寒風。


    舒微有點搞不懂路景澄的心思。


    他這是想要和她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繼續做朋友的意思嗎?還是隻是他為人灑脫,今天碰巧與她遇到了簡單寒暄而已?


    如果是前一種, 她本人是做不到的。窗戶紙已經被捅破了, 她沒法若無其事地繼續和路景澄做好朋友。如果是後一種, 那保持沉默也無傷大雅,她確實不夠大度灑脫。


    兩個人就這麽往前走著,安靜詭異又洶湧和諧的氛圍。


    寒風中傳來極淡的果香,隨著煙霧飛快地消弭,聞到的那一刹那就是最濃時,然後就隻餘下殘香。


    舒微不確定自己的嗅覺判斷,像是藍莓的果香。


    路景澄偏頭看她, 正巧瞧見舒微皺了皺半藏在圍巾中的鼻尖,知道她是在聞他的香煙味道。


    路景澄咬著煙, 輕笑著說道:“我換煙了。”


    他一向冬天換抽藍莓, 屬於老習慣。這是和她相處的第一個冬天, 她不知情。


    小姑娘聞煙的微動作, 教他想起毛茸茸的小動物, 比如嗅胡蘿卜的小兔,像抱著鬆果的小鬆鼠……


    “哦。”舒微遲疑地應了一聲。


    這番對話, 好像他們之間有著曖昧的過去。


    她知道他平日偏好的香煙, 他知道她知他的喜好。沒有什麽曖昧的字眼,可言語間多曖昧, 仿佛是一對重逢的舊情人。


    舒微也感覺到與路景澄對話之間的不妥, 她噤聲不言沉默走著她的路。


    天空中寥寥落落地飄著雪花, 許是因為此時風刮得急了一些,路麵上的積雪隨風被微揚起來。


    舒微頭低地更低了,雪花粒子揚起來打在臉上涼涼的,是冷冽帶著寒冷意味的涼爽,像是雪花的體溫,又像是它呼吸的冰冷氣息。


    路景澄見狀邁步稍往前走了一步,擋在舒微身前,幫她略微抵擋風雪。


    舒微感覺身前的光影一黯,抬眸看見路景澄走在他身前一個身位。


    瞬間想起之前兩個人在學校餐廳吃飯或是去圖書館、社團大樓的場景,初冬北方的高校已經安裝上了厚重的擋風門簾,每次出門之前路景澄都會主動先一步走在前麵,幫她在前麵擋住門外凜冽的冷風。


    自認生性敏感,喜歡胡思亂想,又對於自己過於自信,當初誤會了人家基本的社交禮儀。???


    所以天真地以為這可能表明,舒微這個名字在路景澄的心裏是有那麽一點不同,錯誤地以為她和他有可能。


    其實卻是她自以為是的劇情腦補。


    眼眶湧出一絲酸澀,舒微低頭使勁地眨了眨眼睛,把未成聚的淚意暈散趕走。


    等到眼前的朦朧散盡,看見路燈下兩個人的身影映照在純白的雪地上麵。


    路景澄稍微領先她半個身位,兩個人的影子在暖黃的燈光下被投在雪地上形成平麵的錯覺感,猶如一對依偎在一起的戀人,她親昵地倚靠著路景澄的右臂。


    舒微像是被巨大的雪球在腦後擊中,她馬上向右側邁出一步,將她的影子拉離路景澄身邊。


    路景澄一扭頭看見跑向右側一大步的舒微起了不解,他抬手拿下嘴角咬著的煙,吊兒郎當地笑說:“被風刮跑了?”


    “過來一點,風大。”


    言語間有著說不清楚的寵溺。


    去年兩人相處時,那種令舒微貪戀入髓的溫暖和曖昧,再度向她直直襲來。


    舒微自知她無法像路景澄那麽得心應手地處理男女之間相處的尺度,所以為了避免自己再度沉溺不知歸路,她幹脆選擇不近人情地全部拒絕。


    舒微搖搖頭,微露臉頰禮貌地扯出笑容:“不用,謝謝你。其實……我穿的很暖和的。”


    路景澄感覺到舒微對自己的疏離,刻意與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好像他是隻凶狠的野獸會傷害她。


    梨渦隻有一點點,現出後即消。她都沒真心地和他笑。


    路景澄沒有再說什麽,左手捏著煙身往前走。


    怎麽會感知不到舒微的疏遠呢,要不她怎麽可能一整晚都不怎麽看他,也一句話都不和他說,表明了要和他裝作不熟。


    雪繼續下著。


    公車站緩慢地靠站,一起坐公交車的男生們禮貌地讓女生們先上車。


    雖然這時車上已經沒有什麽乘客,先上後上沒有什麽區別。


    舒微心裏笑了一下,這就是最基本的社交禮儀,根本無關於什麽喜歡和在意。


    她從不覺得路景澄有什麽錯誤,分明是她犯了特殊性與普遍性混淆的錯誤。


    明明他可能對誰都是如此,人人可能都是如此,但她偏偏執著地以為僅是他對她一人如此。


    這實在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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