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表麵一套背地一套的狐媚子。


    被子擁擠,少年少女擠在一起。


    沈熙洛低著眼,脖頸通紅,靠著思緒轉移注意力。


    她神思微散,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可能是用了她屋子裏的東西沐浴,他沾染了點她的味道,女子軟香。


    原來是這種味道......沈熙洛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


    他當真是直白,沈熙洛一時間,忍不住遐想少年隔著屏風,在她身旁褪衣沐浴的樣子,她暗暗懊惱自己的想法,但控製不住。


    莊嬤嬤扯扯刻薄的嘴,裝作和善地提醒,“沈娘子莫要忘了課業,老身不生氣,下午會繼續教導沈娘子。”


    被子中,沈熙洛垂眼,抿了抿唇。


    “你討厭她?”沈熙洛耳旁響起少年輕柔的聲音。


    沈熙洛微微驚訝,她發現少年不懂人情世故,但對她的情緒能夠敏感覺察。


    沈熙洛沒有反駁他的問題,安靜默認。


    她以為,這樣話題就結束了。


    沈熙洛聽著少年的低弱呼吸聲,緊張等待莊嬤嬤離開。


    蘭硯想,那莊嬤嬤來之後,她似乎很不舒服,身體更加緊繃了。


    他用習以為常的宮中陰狠手段思考。


    死掉一個下人,對於主子而言,是平淡不起波瀾的事情。


    少女嬌貴,嬤嬤本不應該命令她。


    “如果你不喜歡,那我幫你殺了她。”少年湊近沈熙洛的耳朵,呼吸激起灼熱顫栗,溫柔地說。


    第7章 陰鷙


    “殺”字輕飄飄地從他唇中吐出。


    沈熙洛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她感受到少年的手抬起,要掀開被子,沈熙洛回神,趕忙扭腰,與少年麵貼麵,抱緊他。


    呼吸交纏,目光觸及,沈熙洛的肩膀顫了下,蘭硯垂眼。


    沈熙洛柔軟如雪的地方貼緊蘭硯,蘭硯微頓,觸感突然變得異樣敏感,他的指骨在被子中凝滯,停止了掀被的動作。


    朦朧中,少女的麵龐更加俏麗,帶著嫵媚,她蹙眉,對他搖搖頭,示意他別殺人,唇瓣被她咬著,濕潤誘人。


    蘭硯收斂殺意,心不在焉地垂手,搭在沈熙洛的腰上。


    外麵,莊嬤嬤覺得受到了不該有的冷落,不願繼續待在這裏,暗道小狐媚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黑著臉離開,若菱得意地笑了笑,與沈熙洛感慨,“姑娘,總算出了口氣。”


    沈熙洛還在被子中,裏麵的呼吸更加潮濕悶熱,她聲音低低:“......嗯。”


    若菱見沈熙洛不出來,以為她是犯晨困,貼心說,“姑娘繼續睡吧,我在外麵看著那莊嬤嬤,不讓她過來打擾姑娘。”


    很快,若菱也走了。


    沈熙洛等了一會兒,確定沒人再進來,才急忙掀開被子,床帳刷啦掀開。


    少女發紅的臉龐露出,她的鼻尖動了動,嗅著外麵的空氣,發絲淩亂地貼在麵頰上。


    沈熙洛心跳如擂鼓,總覺得鼻尖還充斥著少年身上的氣息。


    衣衫相貼,身體相碰的曖昧感,讓她不敢回想,隻餘下身上的顫栗酥麻感。


    沈熙洛慢吞吞回頭,少年在她的床榻上坐起,他的墨發垂著,容色俊秀靡麗,桃花眸幽幽盯著她,晦澀暗沉。


    沈熙洛的心髒異樣跳動,她突然起身,趕忙離開,繞過屏風,避開了少年的視線。


    沈熙洛將關緊的房門再次檢查關緊,頓了頓,做賊心虛地拉上門閂,指尖在木質門扉的雕刻紋路上停滯了一會兒。然後,才緩好呼吸,繞過屏風,重新到少年麵前。


    蘭硯垂眸,百無聊賴地抓著自己的發尖,方才的幽暗神情消退。


    沈熙洛無端鬆口氣,好像避免了什麽不該有的事情。


    不過,又覺有些空落落。


    沈熙洛暗暗咬了下舌尖,避開不該有的想法。


    救了他,是她做過最大膽的事情,也僅止於此了。


    緊張忐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隨著走動,微風輕輕拂過,沈熙洛感覺自己的腳發涼,她猶豫地看向少年。


    在去關門的時候,她注意到了,她赤著足,連羅襪都沒有穿。


    蘭硯沉默著。


    沈熙洛白嫩的腳趾在裙中蜷了蜷,不安地低低出聲,“你幫我脫了鞋?為何?”


    蘭硯抬眸,少女的臉龐氤氳上羞赧,緋色嬌麗,眼眸微微翹起媚意。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芙蓉美人。


    蘭硯“唔”了聲,悠悠收回視線,垂著清秀睫毛,“你躺在床上睡覺,總不能穿鞋。”


    沈熙洛意外,他理所當然。


    “可......”沈熙洛輕輕道,“你是外男,這樣的行為對我而言,過於親近。”


    “這樣啊。”少年看她,他有點真心的疑惑,帶著通透無辜,然後,點頭,“好,我知道了。”


    沈熙洛心想,他失憶了,什麽也不懂。


    蘭硯作為皇帝,觸碰民女,無可厚非。他若真的想對沈熙洛做些什麽,可以將沈熙洛納為妃子,那樣,沈熙洛將會是蘭硯的第一個妃子,這對沈家有著莫大的政治利益。


    蘭硯卻對後妃之事沒有想法,也沒有對沈熙洛仗勢欺人的念頭。


    他脫了沈熙洛的鞋,隻是順手為之,再褪了羅襪,也是自然為之,他隻是覺得她的襪子歪歪扭扭會影響她睡覺。


    沈熙洛紅著臉提醒蘭硯,他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少年記憶好,天生過目不忘,他修長的指觸碰到她的腳踝、玉足,有種怪異的酥麻感再他心尖泛起。


    蘭硯不知道這是不是正常的,他本就不是個正常人,沒有常人的感情邏輯。他想,曾經他接觸的都是死人的屍體,第一次觸碰到活人的肌膚,也許因此,感覺與眾不同。


    沈熙洛當著蘭硯的麵,重新套了羅襪,穿了鞋履,裙擺如水垂在腳邊,沈熙洛悄悄看蘭硯,少年的容顏像一幅畫,神態像慵懶的貓,沒有對她多看幾眼,帶著一種乖巧。


    沈熙洛抿了抿唇。


    脫掉鞋襪的事情不重要,她都撕過他的衣衫,沒什麽。


    沈熙洛自我說服,她想了想,試探地問少年,“你為什麽......剛才說要殺了莊嬤嬤。”


    少年直勾勾看向她,桃花眸帶著亮色,他來了興致,說:“因為你不喜歡她,所以她消失就好了,這樣你就不會傷心了。”


    沈熙洛攥緊心口的衣襟,小聲,“可是,你怎麽能隨便地說殺人?”


    “你不喜歡我殺人?”少年抿唇,眼睫頓時蔫蔫垂落。


    她也會與那些人一樣嗎?對他畏懼,厭惡,覺得他是個怪物。


    蘭硯眼底浮現幽寒。


    “你經常殺人嗎?”沈熙洛沒說喜不喜歡,隻是問他。


    蘭硯:“嗯。”


    他想起自己在失憶,又懶懶說,“應該吧,我不記得了。”


    沈熙洛蹙眉,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著蘭硯。


    他失憶前,過得是怎樣水深火熱的辛苦生活。


    沈熙洛猜這少年為了生計奔波,不得不在年紀輕輕就做一些殺人勾當。


    江湖中的人,好像對於生命很是看淡。


    但這樣刀口舔血的日子終歸是危險的,他受的傷重,卻說不疼,那麽他之前肯定受過更重的傷,也習慣了疼痛的日子。


    蘭硯疑惑於她不害怕,他淡淡說,“我殺人很簡單,因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隻有殺人、害人,才能活下去。”


    沈熙洛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了。


    他很乖巧,還聽她的話,剛才說要殺了莊嬤嬤是為了不讓她傷心,不是出於其他壞心思。


    他隻是被之前的生活環境影響,所以才有這樣天真殘忍的想法。


    應該沒有人告訴過他,即便不殺人,也可以好好地活著。


    此朝並非太平。


    皇上性情偏執頗瘋,士族皇權爭奪,各地權勢混亂,邊疆還有蠻族虎視眈眈不時侵擾,若非家中有權有勢,普通百姓的生活有太多迫不得已。


    沈家被貶沒落時,沈熙洛隨著阿兄前往幽州,見到過流民,知道人性的複雜和生活的不易。


    少年從未體驗過平和的生活,而她一直活在安穩錦繡的人生中,所以,她不會高高在上地指責他。


    蘭硯以為麵前的嬌柔少女會撕破溫柔的樣子,對他露出恐懼。


    沈熙洛隻是凝望著他,她想了想,對他說,“你先在這裏等一下。”


    她拿了個簪子,匆匆攏起發絲,露出白皙如羊脂玉的脖頸,對蘭硯丟下話後,帶著目的性地離開客舍。


    門扉合攏,蘭硯被沈熙洛丟在屋內。


    少年桃花眸漸漸氤氳幽冷,他抿著唇,莫名的,很不高興。


    他想,雖然她沒有當著他的麵害怕他,露出厭惡。但她對他,定然是害怕的,否則,何必衣衫不整地匆忙離開。


    少年扯了抹冷淡的笑,隱約透出一絲陰鷙瘋意。


    蘭硯挑開窗子,側身俯瞰,高挑纖細的身體俊朗,他見沈熙洛到了樓下,與前院喝酒閑聊的侍衛們說了什麽,侍衛得了吩咐,帶著沈熙洛往侍衛住的地方走。


    蘭硯眼眸陰寒,更是不開心,心尖好像因為傷口泛疼產生滯意。


    她要喊侍衛趕走他?殺了他?


    過了一會兒,沈熙洛趕回來。


    她推開門時,纖細嬌弱的手指拎了把劍,她不怎麽拿劍,姿勢不太正確,隻是簡單地拎著。


    她拿的是一把好劍,薄刃鋒利,泛著寒芒,殺人不見血,一劍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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