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吧,誰不會?似的。


    他盧芳枝再?怎麽厲害,也七十多了,還能鬥得過老天爺?


    四月中?,秦放鶴及冠,一幹在京城的親朋好?友都去了,董春也親自到場。


    他開始毫不掩飾地表示出對?這?個徒孫的看重。


    一個晚輩的及冠禮,內閣成?員們不好?出麵,也沒必要來,不過柳文韜還是特意囑咐了傅芝,讓他親自到場表示一下。


    畢竟他能有入閣的好?日子,還是董春推動的,況且明麵上,傅芝和秦放鶴的關係竟然還……挺不錯的。


    多詭異啊!


    可放到官場上,竟一點也不違和。


    傅芝來了,然後看著眼前這?個正行及冠禮的小夥子,多少有些恍惚。


    誰家的政敵在朝堂上攪風攪雨近一載了,可他娘的才剛成?年?!


    哦,我家的!


    不光傅芝,現場略上了年紀的同僚們差不多都是這?個心情。


    多年輕啊,多好?的年華啊,等自己入土了,這?小子……能到壯年嗎?


    於是眾人向董春表示恭賀時,竟也很真心實意了。


    “閣老好?福氣啊!”


    “後繼有人,後繼有人啦!”


    照如今的勢頭,隻?要這?小子別?自己犯渾,端的前途無量。


    隻?要他長起來,至少五十年內,可保董門無虞。


    董春微笑著受了,瞧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了。


    莊隱念賀詞,汪扶風親自為秦放鶴加冠,禮畢,拉著他向眾人展示時,也是激動非常。


    看看,老子家的崽子!


    如今阿芙有孕已八月有餘,不敢勞動,趙夫人親自來看顧,薑夫人則作為秦放鶴的長輩,與汪扶風一起代為招呼。


    胡立宗、孔姿清、趙沛等人都上前恭喜,秦放鶴謝過,又單獨向胡立宗道:“師兄,同喜同喜。”


    除財物賞賜和口頭嘉獎外,胡立宗平調入戶部,仍為正五品員外郎,但戶部管錢,實際在六部中?的地位隱隱高?於工部,也算提了一提。


    另外,原本?兼任的侍講學?士升為侍讀學?士,這?就是明晃晃的來自皇帝的肯定了。


    此番他雖立功,但畢竟非一人之功,且南下之前剛升任五品,資曆還是太淺了,總要磨一磨的。


    “不過是落到我頭上,叫我撿著了,僥幸而已……”胡立宗笑起來總顯得憨厚,像一頭沉穩的老牛,可別?忘了,老牛也是頂得死人的。


    趙沛聽了便歎道:“過謙啦,之前也曾有人屢屢巡視河堤,怎得就沒看出來?”


    作為三法司之一,趙沛所在的大理寺全程跟了河堤一案,他跟著看到了太多令人發指的黑暗麵,現在整個人的三觀都有些不大好?了。


    你能想到,有的地方官貪墨了朝廷修堤造橋的撥款,以次充好?,又怕回頭塌了被查出來,竟會?搜羅童男童女,活人祭橋?


    不是話本?,不是野史,而是明晃晃活生生的慘案!


    金汝為竟也親自來了,依舊笑得春風滿麵,活像今日舉行及冠禮的是他的親兒?子一般。


    秦放鶴親自接待一回,也笑得不相上下。


    稍後眾人根據關係親疏遠近和品級高?低落座,最妙的是,金汝為和傅芝遙遙相對?。


    兩人抬頭看著對?方的臉,齊齊擠出一個毫無破綻的虛偽的假笑,各自遙敬了一杯,然後驟然扭頭,拉臉。


    呸,晦氣!


    三天後,阿芷訂婚。


    阿芙身子日益笨重,不便前去,作為姐夫的秦放鶴替她紮了一頭。


    得知他來,宋倫一張老臉都快笑爛了,親自從門內迎出來,大老遠就親昵喚道:“哎呀呀,賢婿啊!”


    因秦放鶴提前透了口風,宋家上下準備充分,在前番天元帝正式提出要派儒生出海時,宋家第一時間?請纓,天元帝很是當眾誇讚一回,“堪為表率。”


    有了這?句金口玉言,宋家的地位就更穩了。


    眾賓客見了,覺得好?笑之餘,也有些羨慕。


    若這?賢婿是自家的,他們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本?該是今日主角的李棟被搶了風頭,本?人卻一點不生氣,非但不生氣,甚至還歡歡喜喜上前見禮,十分受寵若驚模樣,“秦修撰。”


    他比秦放鶴還大幾歲呢。


    說?起來,秦放鶴還是第一次見他,下意識多看了兩眼。


    李棟長了一張千百年來國人非常喜歡的國字臉,濃眉大眼,十分端正,看著就挺舒服。


    而從他的眼神中?,秦放鶴也能看出,這?是一個非常善於審時度勢的人。


    使團來訪期間?,那夥人煽動了不少讀書人發聲,連孔氏後人都有中?招的,但李棟沒有。


    非但沒有,他還曾公然駁斥,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他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這?很好?。


    官場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最需要的,也是聰明人。


    秦放鶴扶他起來,“不必多禮,我今日來,本?也是為了道賀。”


    李棟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沒有過分諂媚,聽上去也蠻舒服。


    稍後見了阿芷,秦放鶴不禁有點恍惚,小姑娘們長起來是真快啊。


    這?才多久?記憶中?那個懵懂的半大孩子,竟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你姐姐不便前來,”秦放鶴示意秦山等人送上賀禮,“我代她為你添妝。”


    阿芷和李棟一起謝過。


    晚間?秦放鶴回家說?與阿芙聽,“瞧著阿芷倒也不像不願意的……”


    結果?次日阿芷就來探望阿芙,倒像是專門叫她安心來的。


    阿芙拉著她的手,細細地看,“一轉眼,你也要出閣了。”


    阿芷抿嘴兒?笑了笑,小心地避開她的肚子,如兒?時那般窩在她懷中?。


    阿芙輕輕摸著她的頭發,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問道:“你現在快活麽?”


    那個李棟,果?然是良人麽?


    阿芷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低聲道:“姐姐,你是真心疼我,所以才覺得那全天下的好?男人都配不上我,便如當初你要成?親時,我也是一般的想法。


    如今我也不怕你惱,便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當初我曾覺得姐夫出身太低,想來也不通情趣,又恐他見識短淺,隻?為自抬身價才與宋氏聯姻,來日得勢,隻?怕要辜負了你,後來見他溫柔小意,這?才放下心來……”


    阿芙聽了,半晌不言語。


    當初,這?何嚐不也是她的擔心?


    可隻?有她先跳出來,才有可能回身拉母親和妹妹一把。


    就聽阿芷又細細道:“母親怕他對?我不好?,不如世家知根知底,可是姐姐,你我也是這?樣人家出來的,這?裏的男人們……不提也罷。”


    說?到這?裏時,阿芷的語氣中?已帶了明晃晃的厭惡。


    那些世家子含著金湯匙出生,隻?不把人當人,自小淫樂,什麽五石散、龍陽好?、多人行,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玩不到的。


    便是自家姐妹、母親,在他們看來,也不過聯姻的工具罷了,何曾真放在心上?


    父親宋倫那樣的,已經不算差,可也不過爾爾,對?母親談不上什麽尊重。


    一想到與這?類人過下半輩子,阿芷便覺了無生趣,還不如常伴青燈古佛。


    阿芙一聲長歎,摟得妹妹更緊了些。


    當初她何嚐不是看透了這?些,又見小妹膽怯,這?才主動跳出來應承了董門的婚事?


    如今看來,也算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我不如姐姐有成?算,也知姐夫那樣的人沒有第二個……”阿芷小聲說?,“李家門第不如咱們,我算是低嫁……他母親待我甚好?,家裏也沒什麽大姑子小姑子的,況且他非長子,日後公婆也不在身邊……”


    與她同齡的,要麽是門第相當的世家子,要麽是還在努力考舉人的庶人,似李棟這?般已經開始準備會?試的,實在不多。


    這?樣的人,哪怕為了名聲為了前程,也會?善待自己的。


    她沒有太多奢望,也不求日後能登閣拜相,好?歹當個小官兒?,能養家糊口,就知足了。


    晚間?阿芙不禁對?秦放鶴感慨,“這?些日子我見她也少了,今兒?一瞧,竟像是一下子長大了似的……”


    秦放鶴就說?:“原本?長大這?種事,也不全看年紀。”


    阿芙一怔,“倒也是。”


    隨著預產期臨近,秦放鶴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每日去翰林院時,總抓著孔姿清等當爹的取經。


    照如今的科技和醫療水平,女人生產真就是闖鬼門關,死亡率非常高?。


    家裏沒有女性長輩不成?,五月下旬,趙夫人幹脆就住過來了,薑夫人也常常親自來看。


    五月二十八,秦放鶴才去翰林院不久,阿芙吃了一碗雞湯麵,忽覺羊水淋漓而下,不由痛呼出聲,“母親!”


    趙夫人一看,便知是要生了,忙過來安撫女兒?,又有條不紊地安排一切,“我兒?別?怕,大夫日日把脈的,你身子將養得極好?,必然無事。”


    一應產婆、大夫、乳母等都是備好?了的,此刻全都動起來。


    趙夫人又吩咐人,“快去請了薑夫人來。”


    家裏隻?有她一人,隻?怕遇事忙亂,需得有個兜底的才好?。


    不多時,薑夫人也到了,隨身帶著一支粗壯老參,並幾丸提氣吊命的祖傳丸藥來備著。


    兩人湊到一處,又都是沉穩有成?算的,心下大定。


    這?會?兒?阿芙又不疼了,還有些不好?意思,“別?同他說?,免得誤了差事……”


    “什麽差事不差事的,”這?話趙夫人不好?說?,薑夫人卻沒有忌諱,“他媳婦給他生孩子,怎麽不算正經事?”


    又安慰阿芙,“好?孩子,別?怕,凡事有我呢,子歸早就同我們說?了,但凡發動,務必及時通知他……”


    雖說?男人來了也幫不上什麽,但被重視的感覺是真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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