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這話,多麽辛酸,親爹還得混一混才熟。


    可做官的家眷們,誰不是這麽過來的?自家不過外地辦差,一年多也就回來了,還有許多人?幹脆自己帶著小妾異地赴任,留下妻兒在原籍照顧父母呢!


    秦放鶴歎了口?氣,對阿芙笑笑,“本就是我的不是,你把?孩子們教得很好。”


    雖然不認爹這個現實令人?沮喪,但至少說明阿姚這小子知?道感恩,分得清誰對自己好,而且邏輯思維能力不錯。


    弟弟再傻,也是自家的,進去的路上,阿嫖就摟著秦放鶴的脖子描補說:“其實您剛走那幾天?,他也哭來著。”


    隻是哭了兩天?,就給忘了……


    看著前麵被阿芙牽著,還一步三?回頭的小子,秦放鶴啼笑皆非地嗯了聲。


    屁大點兒的孩子,根本藏不住事兒,滿臉都寫著:這人?真要?住我家啊?


    因過分專注於?偷窺,阿姚完全沒留意到前麵的門檻,非常熟練地被絆了個大跟頭,所幸阿芙還牽著,整條人?就被斜著拉長,滴溜亂轉。


    秦放鶴:“……噗!”


    娘兒仨沒等秦放鶴用飯,但廚房灶上一直熱著,等秦放鶴簡單洗漱完,換了家常衣裳出來,桌上就擺滿了熟悉的飯菜。


    “還是家裏舒服啊!”秦放鶴長長地吐了口?氣。


    “爹你吃這個!”阿嫖幫他挖了滿滿兩大勺肉醬,澆在熱氣騰騰的麵條上,費力地攪了攪。


    上車餃子下車麵,如今的人?已經有類似的意識了。


    秦放鶴是真餓了,眨眼工夫風卷殘雲一碗麵下肚,仍覺意猶未盡。


    阿芙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十分心疼,既怕他晚上吃多了積食,又怕吃不飽。


    “喝點麵湯吧。”原湯化原食。


    阿姚就在秦放鶴對麵,人?小腿短,也不坐著,就跪在椅子上,上半身幾乎趴在桌上,好奇且震驚地晃著腦袋道:“你吃這麽多啊!”


    這麽大一碗!比我腦袋都大。


    “你懂什麽,”阿嫖白了他一眼,“能吃是福!”


    這話她從小記到大。


    大夫也說過,人?愛吃飯,就說明身體棒,真要?什麽時候沒食欲了,那就該病啦!


    阿姚急忙忙道:“我也能吃!”


    秦放鶴已經換了第二?碗,聞言笑道:“哦?多能吃?”


    阿姚原本覺得自己跟他不熟,可這會兒也忍不住張開胳膊比劃出一個大圈,“這麽大一碗!”


    阿芙噗嗤笑出聲,又對秦放鶴說:“別聽他胡說。”


    還那麽大,那麽大都能把?你自己裝進去了。


    “沒胡說!”兩歲多的孩子已經分得清好賴話了,非常急於?證明自己,然而詞匯量有限,憋得小臉兒都紅了,“我,我……”


    秦放鶴見狀,伸手揉了揉他的腦瓜,“沒事,以後吃給我看。”


    阿姚沒反應過來,給他揉了幾下,就有點愣住了。


    嗯?


    這感覺,好些還不賴!


    他的手跟娘的、姐姐的都不一樣,又大又厚,很舒服……


    等秦放鶴吃完了飯,阿嫖就急乎乎問他在外的經曆,問南邊什麽樣,大海什麽樣,裏麵的魚是不是真的能一口?吞掉一個人?。


    “他們說海船可大可大,比咱們住的院子都大,可載重數萬斤之巨,為?什麽不沉?”


    “很大,比咱們平時河湖上見的畫舫大數倍有餘,至於?為?什麽不沉嘛,這個就涉及到數術和其他的學問……”


    在陪伴家人?時,秦放鶴一直很有耐心,不僅有問必答,還拿出自己見縫插針整理的圖文並?茂的“遊記”給他們看。


    阿芙沒去過南麵,也很感興趣,跟女兒一起湊著頭看,不時驚呼出聲。


    阿姚還不識字,圖片沒一會兒就看完了,然後就幹瞪眼,充分展現了一個文盲的絕望。


    他晃著腦袋聽,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跟不上趟,但不妨礙他發出靈魂一問:


    “你是我爹,你咋不在家呢?”


    秦放鶴捏捏眉心,“……出去辦案。”


    這小子是真會挑心窩子紮啊!


    阿姚繼續問:“給誰辦案呀?”


    秦放鶴失笑,“給陛下。”


    阿姚哦了聲,眨眨眼,突然仰頭問阿嫖,“姐姐,什麽是辦案?”


    阿嫖:“不知?道你還瞎問!”


    阿姚哼哼摳手,“我知?道陛下!”


    秦放鶴:“……”


    好麽,親爹不認識,陛下竟然有印象。


    阿芙就笑,“你離京期間,師父師娘、無疑他們就不用說了,陛下也十分關照,經常賜予賞賜,去歲過年時我們還得了陛下禦筆親書的福字,這在年輕一輩中可是獨一份的。還專門賜下適合孩子們穿的花樣活潑、顏色嬌嫩的綢緞……”


    帝王天?恩非同尋常,阿芙也擔心萬一天?元帝什麽時候興致上來臨時召見,孩子們失禮,故而經常對姐弟倆耳提麵命,又教導禮儀。


    所以如今阿姚雖然未曾麵聖,但對這個稱號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一家人?哪怕分離再久,想重新熟悉起來也是很簡單的事,但很快……


    “哇啊啊啊!”


    深夜時分,阿姚終於?無法?克製地爆發出哭聲。


    秦放鶴:“……”


    好累啊,不光身體累,心也累。


    誰能想到,打?破家庭和睦的,僅僅是睡覺問題?


    在秦放鶴離家期間,一家三?口?常常覺得孤獨,有一次阿嫖生病,阿芙放心不下,便親自摟著她睡。


    結果阿姚看見後十分羨慕,也要?跟著睡,於?是娘兒仨就把?這個習慣延續下來。


    一張雙人?大炕,睡一大兩小還是很寬裕的。


    但現在!


    秦放鶴回來了!


    這麽一個炕頭,若想塞下兩大兩小,實在太難為?炕!


    六歲的阿嫖已經懂事,雖有點不舍得,卻也能接受回房自己睡的現實。


    但阿姚不行?。


    為?啥這個叫爹的一回來就不許我跟娘一起睡了!


    我不喜歡他了!


    孩童哭勢驚人?,也不知?小小的身體裏哪來這麽多水分,兩管眼淚猶如噴泉,嘩嘩直流,順著小胖臉兒吧嗒吧嗒淌,瞬間濕透了前襟。


    秦放鶴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仰天?長嘯。


    陛下,您睡了嗎?


    我沒睡!


    沒法?兒睡!


    阿嫖展現長姐風範,一手抓著布巾,一手扯過弟弟,揉冬瓜似的往他臉上抹了幾把?,厲聲道:“別哭!”


    哭聲戛然而止,然眼淚還是持續不斷地湧出來。


    小胖子癟著嘴,一抽一抽的,噙著滿滿兩大包眼淚望過來,無限委屈,“姐,姐姐……”


    阿嫖歎口?氣,“這是咱爹,跟咱娘是一對,本來就要?睡一起,你是臨時借的,懂嗎?”


    阿芙:“……”


    秦放鶴:“……”


    事兒是這麽回事,被孩子當麵說出來,還有點不大好意思呢。


    阿姚劇烈地抽噎幾下,“不懂。”


    秦放鶴沒忍住,笑出聲。


    理不直,氣還挺壯。


    但阿嫖顯然已經非常熟悉這種?回答,“總而言之,你是男子漢了,以後要?自己睡,不許再纏著娘。”


    哭包安靜幾息,終於?消化了這個可怕的事實,嘴唇顫抖幾下,剛要?哭,阿嫖充滿威嚴的手指就伸過來,他自己捂住嘴,無聲掉淚。


    秦放鶴驚奇又驚愕地看著眼前一幕,非常好奇過去一年多,這對姐弟到底是怎麽相處的。


    他歎了口?氣,過去擦擦兒子濕漉漉的小臉,抱起他晃了晃,拍拍肉乎乎的小脊背,“是爹的不是,一走這麽久,又突然回來,爹跟你道歉。”


    男人?的懷抱一點都不像娘,硬邦邦的,也好高,但莫名熟悉。


    阿姚被晃了幾下,突然覺得特別委屈,於?是再次放聲大哭,“你壞你壞你搶娘,姐姐凶我……你怎麽才回來!”


    這是我爹呀。


    一家四口?一整宿,都沒睡著。


    但天?亮之後,在炕上橫了個四仰八叉。


    這一覺秦放鶴睡得很死,完全是被鬧起來的。


    那會兒他的身體還在沉睡,但神智已經開始慢慢蘇醒,能感覺到有兩個小東西在身邊爬來爬去,自以為?小聲地說話:


    “爹咋還不醒?”


    “噓,爹累啦,他都一年多沒睡覺了……”


    秦放鶴:“……”


    那倒也不至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國小鮮(科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少地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少地瓜並收藏大國小鮮(科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