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天所需煤炭就高達數萬斤!


    是的,不是百斤,不是千斤,而是足足數萬斤!


    正常行駛情況下,至少需要六分?之一的吃水來裝煤,就這?麽?著,也燒不了十天,必須經常停靠補充。


    秦放鶴笑得?靦腆,“放著也是放著……”


    天元帝:“……有幾分?把握?”


    這?個問題可太熟悉了,秦放鶴委婉道?:“若朝廷支持,則有八分?把握……”


    天元帝懂了。


    好?麽?,你?小子是空手套白狼啊!


    “不夠。”他?向後靠在軟枕上,捏了捏眉心,“你?敢立軍令狀麽??”


    口說?無憑,若想說?服眾朝臣,起碼要拿出決心來。


    秦放鶴想也不想,“不敢。”


    他?是真不敢。


    出海的不確定性太大了,萬一這?個時空的七大洲五大洋不是他?熟悉的那樣呢?


    即便一樣,可前往新大陸的路途太過遙遠,太過陌生,萬一他?派出去的人也像當年哥倫布以為自己到了印度一樣,弄錯了呢?


    更甚至於,萬一這?個時空沒有紅薯和土豆呢?


    他?非全知全能,什麽?都不敢保證。


    天元帝:“……”


    你?小子還真是不含糊啊!


    天元帝都被氣樂了,你?倒是好?歹爭取一下。


    他?抬抬下巴,示意秦放鶴坐下說?話,“怎麽?突然想出海?”


    秦放鶴有太多事沒辦法跟他?說?。


    他?沒辦法告訴對?方自己究竟是從哪裏來的,腦子裏裝著多少後人的血淚經驗……自然,也就拿不出足夠的證據。


    “臣想著,當初能誤打?誤撞得?到玉米,交趾又發現了那麽?多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新作物,或許在海的那一頭,也有新發現……”


    “這?話朕不信。”天元帝搖頭。


    玉米不是西洋來的麽??何必再舍近求遠,往陌生之處去?


    他?覺得?秦放鶴一定有話藏著沒說?。


    但……沒必要啊。


    天元帝想不通,若秦放鶴果然得?到了某種消息,此事利國利民,實在沒必要瞞著自己。


    可若沒有,以他?的性子,又怎麽?突然產生這?樣的想法?


    說?不通,實在說?不通。


    秦放鶴隻得?苦笑。


    確實說?不通。


    “若真要說?,可能是一種直覺吧。”


    天元帝挑挑眉,還真有點相信了。


    當皇帝久了,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深淺;


    當捕快久了,一眼就能看出是否有隱情;


    當農夫久了,一眼就能看出這?批種子好?不好?……


    與其說?是直覺,倒不如說?是天分?經過時光淬煉後得?到的經驗。


    “非要鐵龍號不可?”天元帝忽問了句。


    秦放鶴老實說?:“航海風險過高,蒸汽船平穩,等閑海盜、別國海軍也不敢攻擊……”


    畢竟蒸汽機船出現得?真的太早了,投入應用足足比他?所熟悉的那個時空早了幾百年,順利的話,拉出去溜一圈,必然有意外之喜。


    但這?是個死循環:


    他?需要有足夠的理由來說?服皇帝,說?服眾朝臣。


    然而,他?的理由,都無法宣之於口,更無法佐證。


    退一步,就算用傳統風力海船,新大陸也太遠了,需要的成本也太高了,期間的風險也太大了,因?為這?樣虛無縹緲的理由,朝廷不可能同意的。


    最後,天元帝又問了幾句,然後就把秦放鶴打?發走了。


    他?意料之內的沒同意。


    早有心理準備的秦放鶴倒也沒多失望。


    不同意是意料之中的事,關鍵是他?上奏了,此事就算過了明路,日後再折騰出點什麽?來,就不怕政敵栽贓汙蔑。


    我,有盟友啊!


    第256章 日月輪轉(二)


    身在官場,內鬥無法避免,但?秦放鶴擁有一項任何對手都無法比擬的優勢:年輕。


    哪怕幹坐著生熬,都能把胡靖等人熬到入土。


    對手沒幾年好活了,所以必須爭眼下?這?幾年,為同門、子孫鋪路,但秦放鶴有另一條截然不同的賽道。


    沒必要現在就正麵對上。


    作?為這?條賽道的實際領跑者?,找天元帝過?了明路後,秦放鶴和他的同盟們,開始了悄無聲?息的湧動。


    大祿朝對外貿易繁華,大體分為對公對私兩大類,天元帝的態度昭示著對公計劃夭折,那麽就隻能走對私的海貿途徑。


    既然是?海貿,最關鍵的無外乎海船、經驗豐富的航海舵手,以及盡可能低調的出海公文,“公驗”和“公憑”。


    遠洋貿易的船一般三條起步,其中“公驗”是?市舶司發?給大商船的,“公憑”是?發?給隨行小船的,審核嚴格,缺一不可。


    休沐時,秦放鶴和阿芙又打著探望師父的名頭來找汪扶風商議。


    “這?條航線以前從未有?人走過?,期間必然狀況百出,必須要有?經驗豐富的老?舵手總攬全?局。此人需得信得過?,又有?魄力,有?足夠的經驗和勇氣應對一切意外,但?也不可過?分自傲,一意孤行……”


    就好比自駕行,規劃再好,沒有?靠譜的司機和向導也是?不成的。


    但?如果司機和向導目空一切,也等於拿同行人的命開玩笑。


    汪淙聽了,略一沉吟,“這?倒不難,昔年我在杭州居住,頗識得此間人物,此事?交與我去辦。”


    杭州是?對外大港之一,而汪家、薑家又都是?當地名門望族,汪淙本?人頗擅交際,又出手大方,三教九流皆有?往來,人脈非常,此事?非他莫屬。


    秦放鶴點頭,提筆將這?一項劃掉,“再說船。若用現船,需得可靠的海商一並參與進來,此事?有?利有?弊,好處是?現成的船和門路,壞處是?無奸不商,難免節外生枝。”


    商人逐利而生,尤其海商,那都是?敢玩兒命的,單純以榮耀誘惑,恐怕不成。


    必須得拿出實打實的好出來。


    可此行秦放鶴本?人都不敢保證一定成功,若許下?空頭承諾,隻怕……來日?便要落入有?心?人手中,成為攻訐把柄。


    汪扶風蹙眉,“此事?幹係甚大,貿然拉人入夥,劃不劃算另說,少不得摸底,又要相互提防……”


    很麻煩。


    “這?也是?我擔心?的地方。”秦放鶴歎了口氣,“若要遠去,少說也要三千甚至四千料以上的海船,若單論成本?,加上招募水手、開具公憑,也不過?十來萬兩,三條船滿打滿算,五十萬兩也夠添置補給了。奈何各地船廠俱都繁忙,一時半刻的,未必能排上。”


    現在錢不是?問題。


    問題是?,你有?錢,人家未必有?船給你!


    這?些?年大祿不光海貿發?展迅猛,海軍發?展也不慢,各處造船廠皆日?夜開工、全?年無休的。


    即便如此,熟客排隊三年之內能拿到手就不錯了,更多的若無人引薦,船廠根本?就不接訂單,隻好吃閉門羹。


    阿芙和薑夫人聽了,對視一眼,“五十幾萬兩聽著不少,可若各家分潤分潤,倒也不多。”


    薑夫人微微頷首,言簡意賅道:“我出八萬。”


    她的陪嫁豐厚,這?些?年經營有?方,早就不知翻了多少番,區區幾萬,不在話下?。


    隻說八萬,是?因為知道參與者?眾多,必然都要在銀子上表態,她不好起調太高。


    阿芙便笑:“不敢與師娘比肩,我就出五萬好了。”


    隻她們二人,便已有?了十三萬。


    汪扶風師徒幾人乃官身,明麵上產業不多,但?多有?朝廷給的禦田、莊園等物,又有?逢年過?節的賞賜和下?頭各處的孝敬,多年積攢,也不是?個小數目,也各自出了幾萬。


    原本?秦放鶴不想要汪淙的,“原本?師父師娘隻出一份也就夠了,你再拿,實在不美,沒得單逮著你們一家三口薅羊毛的道理。”


    汪淙就笑,“爹娘的是?爹娘的,我的是?我的,我也成家立業,少不得也要想些?法子封妻蔭子。來日?若有?功勞,分我一份也就是?了。”


    左右如今他攥著這?點銀子也沒用,難得師弟想著,他多少跟著出點力,日?後分功,心?裏也踏實。


    眼見汪淙執意如此,秦放鶴也知他家底豐厚,不差這?點,便也允了。


    此事?必然瞞不過?董春,回頭老?爺子知道了,也會有?所表示。


    再者?,還有?孔家、齊家等等,尤其後者?,家裏窮得就隻剩下?銀子了,若秦放鶴不告訴他,回頭他非跟秦放鶴急不可!


    至於柳文韜和傅芝師徒倆,秦放鶴也沒指望他們出銀子。


    若願意入股呢,算意外之喜;若不願意呢,至少政治立場上左右呼應也就夠了。


    隻是?,船!


    “咱們買船,說不得要插隊,幾家大海商背後都有?人,若你我亮明身份向船廠施壓……”秦放鶴說。


    船廠不敢得罪他們,勢必上報,如此一來就曝光了。一旦曝光,說不得“強買強賣”“以權謀私”的罪名就壓上來了。


    說到這?裏,眾人就都看向秦放鶴。


    秦放鶴笑了笑,“要辦成此事?,還得看陛下?的意思。”


    天元帝固然不會在明麵上支持,但?隻要他打發?心?腹捎句話,下?頭的人自然知道利害,悄沒聲?就給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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