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已經結束,到哪裏了?】


    消息才送達,門口就起了一小陣喧嘩。


    “讓一讓!讓一讓!”


    喻凝抬眉,見一個高挑的女人抱著手站在化妝間門處。


    她身側的幾人搬著五六束鮮花闖進來,不由分說把化妝間的空地占個滿滿當當。


    此舉當然引起不滿。


    有演員換好衣服進門,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靠著門的周莎伊扭頭,抿唇笑著:“抱歉啊,我收到的花太多了,隔壁休息室沒地兒了,暫時把這些放這裏。”


    小演員無奈翻白眼,跨過障礙回到座位上。


    周莎伊則假裝沒看見,把抱著的一大束花坐到自己桌邊。她瞥了眼身邊並排的人,帶著笑意開口問:“聽說,宗總沒來看演出啊。”


    喻凝放下手機,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她根本沒有想搭理的意思。


    靠在椅背上小小伸了個懶腰,纖細的脖頸微揚,一道細白的鎖骨露了出來。


    周莎伊皺眉,想繼續諷刺:“看來人根本沒把你這個未婚妻......”


    喻凝忽然打斷她,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認真起來:“周莎伊,沒人提醒你嗎?”


    “什麽?”


    “口紅粘牙了。”


    “......”


    女人麵色變化,以為是她在耍自己,可照了照鏡子後立馬驚恐地捂起唇,抽了一張紙跑向了衛生間。


    師姐羅路甜在一旁聳肩:“她可真煩人......”


    周莎伊是劇院董事的親侄女,在劇團那麽多年向來我行我素,大家都對她很是忍讓,而喻凝是唯一一個會懟她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宗嶽真沒來嗎?”羅路甜忍不住好奇,探頭問她。


    “師姐,怎麽連你都要問?”


    喻凝無奈點頭,把台詞本收進包裏:“他工作忙,趕不上了。”


    “嘖,工作忙是理由嗎?”羅路甜聳肩以示不滿。


    再看向身邊的師妹時,她又稍作歎息。


    喻凝是他們戲劇團裏公認的門麵,生得秀氣精致,笑起來時梨渦晃得讓人移不開眼。雖然是喻氏千金可為人低調,性格溫婉,大家都很喜歡她。


    今天是劇團年末大戲《邊角》出演的收官場,喻凝作為主演之一,近幾個月都在認真籌備。


    可持續幾場演出,沒見她那未婚夫來過一次。


    喻凝聽出師姐話裏的意思,沒有回答。


    宗嶽的工作一直很忙,作為宗氏的繼承人身上的擔子重,她能理解。


    為了後天能騰出時間到崇蔭山去參加宗家老爺子的生日,他這段時間都在加緊時間處理工作。


    如此奔波,喻凝也不指望他能來看上一場演出。


    抬手撫平額角的發絲,這化妝室裏居然生出一股燥意,她抬起水杯輕輕抿了一口。


    經身邊人提醒,她抬眼望向門口。


    是劇院梁經理正朝她招手:“喻老師!”


    喻凝和羅路甜對視一眼,起身攏著毛衣朝門口走去:“梁經理,怎麽了?”


    “喻老師是這樣的,巨豐文化的張總來看演出,他女兒是你的粉絲,就想麻煩你去合個影。”


    說罷,梁經理搓手壓低聲音:“劇院和巨豐明年有些合作,我也不好得拒絕,隻能麻煩喻老師......”


    喻凝了然點頭:“行。”


    梁經理咧開唇,笑得眯起眼睛:“走吧,他們在包廂。”


    今日這場劇梁經理特意把包廂留給了重要的賓客。


    這會兒觀眾走得差不多,隻有保潔阿姨在打掃衛生。四周空蕩蕩的,穿過長長的走廊,越往裏越發的安靜。


    “喻老師,這邊。”梁經理推開一扇門。


    張總的女兒是個高中生,看上去很靦腆。


    喻凝和她拍完照,又把準備好的小禮物送給她,是這次演出的一些小周邊。


    準備離開時,卻被那張總叫住。


    “喻小姐,我們加個微信吧。”


    張總看上去是四五十的年齡,笑起來都是褶子,那直勾勾的目光絲毫不顧及女兒就在身邊。他道:“以後多聯絡聯絡感情。”


    喻凝頓了一下,開始思考他女兒是否真的是自己粉絲.....


    “喻小姐?”


    褶子臉張總又開口,語調上揚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


    梁經理站在一旁,笑得尷尬:“加一個,都是朋友嘛。”


    室內的供暖很足,牆體溢出的石灰味讓人泛惡心,老劇院明年就要搬新址,也就沒人打掃牆麵。


    待在這裏,感到頭暈。


    喻凝掏出手機,快速切換了微信賬號和張總添加好友。


    “待會兒一塊去吃飯吧。”褶子臉又發出邀請,還想伸手碰她。


    “抱歉,劇團今晚有慶功宴。”喻凝抬手躲開,別起耳邊垂落的發絲,掛著和平時如出一轍的標準笑容。


    “那......”


    男人還欲說話,喻凝的手機就響起來。


    “我去接個電話。”她歉意地舉起手機,轉身走出包廂。


    出了門,她便把手機鈴聲關掉,轉身往另一頭走去。


    說實話,喻凝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特別是那中年男人還打著自己女兒的幌子。


    真惡心。


    她忿忿想著,走到轉角處忽然聽到左側有窸窣聲響。


    那邊一道陰影籠罩在地上,印出黑色痕跡。


    像是個陷阱,伏在昏暗處等待著路過的人掉進去。


    還有打火機的聲音,哢嗒哢嗒。


    喻凝伸頭望去,下意識想看看聲音的來源。


    可剛要過去,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宗嶽打來的。


    她停下腳步,接起電話。


    “凝凝,我剛結束會議,抱歉啊。”


    宗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歉意。


    原本的計劃是今晚看完這場演出兩個人一塊出發,趕在明天之前抵達崇蔭山給老爺子慶生。可惜他工作耽誤了,計劃趕不上變化,隻得明天白日裏再出發。


    喻凝嗯了一聲:“沒事。”


    “你沒生氣吧?”宗嶽緩聲問她。


    生氣?


    喻凝抿唇,轉身換了個方向看向窗外:“沒有生氣。”


    她聲音有些幹巴,導致那頭的人斷定她就是生氣了,於是又急得連聲道歉。


    “真的對不起,今天這個會議太緊急了,下次我一定計劃好時間。”


    喻凝蹙眉,真談不上生氣,頂多有些惋惜,惋惜他沒看上這演出罷了。


    可對方語氣誠懇又著急。


    她隻好放低聲,給語調裏加了一些情緒:“我真沒生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見。”


    她嗓音本就輕細,這會兒尾音拖長,不經意地像是撒嬌,撫平了對方的急躁。


    隻是她不知道,這細細的聲音卻也掀起旁人心中的漣漪。


    一門之隔。


    吸煙區寂靜無聲,冷風吹進室內,窗戶打開發出嘩嘩聲響。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暗處矗立著的人仰頭吐出煙圈,他麵色陰鬱融在黑暗,夾在指尖的猩紅逐漸燃盡。


    細細煙灰掉落在地上,很快被風吹散,消失殆盡。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裏窺探著、沉默著聽她打電話的聲音。貪婪地用她細膩的嗓音滋潤幹涸的心角,像個見不得光的人。


    情緒被黑暗吞噬,一切歸於平靜。


    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也無人停留。


    ……


    因為第二天要坐車,晚上的慶功宴喻凝沒有待很久,早早回家收拾行李休息。


    次日午後,和宗嶽在約定時間匯合。


    喻凝一出家門就看見他站在車旁,眼鏡片上起了淡淡的薄霧,黑色大衣及膝,妥妥一副溫潤公子模樣。


    他是個性格溫和的人,這會兒難得見臉上帶了點焦急,走到喻凝身邊:“凝凝,昨天真的很抱歉。”


    喻凝搖搖頭:“你工作處理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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