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妍倒是想趁勝追擊,趕盡殺絕,不過既然皇後開了口那就賣她一個麵子,而且今日之後誰都知道她和丘家之間不對付了,那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不管任何事情,好的壞的,隻要擺到明麵上來了,殺傷力就直接砍半了。


    “呦呦快上來吧,前頭的宴會要開始了。”皇後指揮宮人將臉色灰敗的丘家五口人送走,立刻招呼周明妍上車輦,完全沒有因為她剛剛的大殺四方而絲毫芥蒂。


    其他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那些在秋日宴見識過周明妍凶殘的女眷早知道這小姑娘不好招惹,她是真的會直接讓你開眼的。


    但是宮裏的嬪妃公主還是第一次看現場,心裏很是奇異,特別是覺得皇帝皇後的眼光,還有皇後對於周明妍的縱容。


    換做她們,這樣的囂張跋扈,說瘋不瘋,說不瘋又像瘋了一樣的兒媳,她們是無法接受的。


    所以這就是她們和皇後的差距嗎?


    “是,娘娘。”周明妍也沒有弄什麽請罪啥的客套話,而且她也不覺得自己的應對有什麽問題。


    聽到皇後喊她,二話不說就爬上了車輦,然後挨著皇後坐下。


    周明妍坐穩後,身邊的內侍高喊起駕,皇後的車輦和身後被一起耽擱的一溜嬪妃的車輦,這才全都被抬起來朝著前頭的鴻泰殿而去。


    後麵的夫人貴女們也紛紛坐上軟轎,跟上前頭的五架車輦。


    鴻泰殿和景泰殿的名字隻有一字之差,相距也不遠,職能也很相仿,都是皇帝用來待客的地方。


    隻不過對比前朝後宮交界處的景泰殿,鴻泰殿更大更高更寬敞,它的整體是回字形的配殿包裹這一幢兩層的正殿,坐落在整個皇宮的東側,與東宮隔著一片湖水,與上朝的正殿隔著一片寬闊的樹林。


    鴻泰殿的正殿,在整個皇宮中的宮殿規製中也是絕無僅有的,一般皇宮內的建築,特別是指前朝部分,大多都是寬闊高大的單層大殿,便是有高有低的區別,也是因為底座的高低。


    但是鴻泰殿不一樣,它是實打實的兩層建築,還是中空的樓中樓結構,內部整體呈南低北高的走勢,最下層兩側是普通的宴席案幾,進門的中間是一段台階,台階之上是一個方正的高台,再往上又是一段台階,然後是一個橫著的長方形平台,平台的另外三麵各有一段台階。


    這三段台階分別通往二樓的三個宴席區域。


    中間台階的盡頭,也是二樓正對大門的那一塊席位,是帝後,內命婦以及皇子皇女的坐席。


    左右兩邊則是重臣及其家眷的坐席。


    至於下頭高台兩側的席位就不是那麽重要了,但是能在過年前的宮宴上和皇帝齊聚一堂的人,便是坐在下頭的也沒有哪一個是籍籍無名之輩。


    今日因為要招待四周藩國使臣貴族,皇帝這邊早早做了準備,而皇後這裏因為稍稍耽擱了一下,所以當她領著一眾女眷進門的時候,皇帝朝臣們已經坐好了。


    宮宴的請柬是早就送到赴宴大臣們手裏的,坐在哪裏送請柬的宮人也早已說明,更別說門口還有宮人穿梭領路,很快大家就都找到了自己家的位置,做下來的第一時間就和坐在前頭的男人們,低聲報告了她們在景泰殿看的熱鬧。


    整個鴻泰殿雖然熱鬧但並不雜亂,皇帝在皇後進來的前一刻剛剛收到消息,看了一眼坐在右側二樓無知無覺的丘海丘洪兄弟倆,抿了抿唇笑著招呼踏進殿門的皇後。


    當然原本已經坐下的所有人也都站起來,對著皇後行禮。


    “諸位免禮,今日宴會旨在款待外賓,你我前朝後宮上下同樂,大家無需拘禮。”皇後抬手免了禮,笑著說了幾句場麵話,然後拉著周明妍帶著後宮嬪妃和兩位皇女來到正北高台的席位上。


    今日的宴席雖然大部分都是禮部和內務府籌辦的,但是內務府在皇後手中,所以宴席到底怎麽安排的,最終拍板的還是皇後。


    按照常理周明妍本應該坐到左邊二層的席位上,但皇後既然把人拉了過來,自然是早就有所安排。


    於是周明妍越過所有皇子皇女,坐到了帝後左側的第一席位,那裏原本應該是一國儲君及其家眷的位置,現在皇太子沒了,那未來的太子妃坐著好像也沒毛病。


    而等到周明妍真的坐下了,皇後覺得小姑娘一個人坐著好像有些紮眼,於是想了想,讓人給五皇子這一席加個桌椅,然後遣人把已經坐到二樓左側的周清妍喊過來,讓她和五皇子坐一塊。


    也好讓周明妍不那麽紮眼。


    雖然可能周明妍並不在意……皇後仔細瞧了瞧,小姑娘確實一點不在意,她不但在儲君席位上坐得安安穩穩的,甚至都沒有按規矩退到安排給家眷的第二席,而是獨坐第一席。


    為此坐她下手的幾個皇子都忍不住側頭看向她,似乎是想要她自己意識到自己的座位有問題,但她毫無所覺,隻是麵無表情地看回去,完全不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


    反倒是幾位皇子在觸及到她的眼神後,有種後腦勺發涼的感覺,最後到底沒說什麽紛紛轉開視線。


    皇後忍著笑,讓原本搬到五皇子身後第二席的座椅,直接放到了五皇子的身側。


    於是周清妍跟著宮人來的時候,並沒有如她想的那樣坐在五皇子的身後,而是坐到了五皇子的身側。


    對於這個改變周清妍是有些激動的,不管原因如何,這都是在所有人麵前肯定了,她與五皇子聯姻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五皇子眼神晦澀地瞥了一眼與他相隔好幾個位置,獨自安坐儲君席位的周明妍,然後側頭微笑著抬手扶著周清妍坐下,兩人雖然沒有說什麽,但也能看得出來兩人關係還不錯。


    有好事者就悄悄抬眼去看周明妍,結果發現人早已經坐著閉目養神了,完全視周遭的紛紛擾擾為無物。


    其實周明妍壓根不是在閉目養神,而是在集中精神傾聽整個大殿內的聲音。


    因為人多所以整個鴻泰殿的聲音都很繁雜,她其實並不喜歡這種吵鬧,但是不喜歡不代表害怕。


    周明妍難得有這樣,和整個大周前朝後宮的重量級人物共處一的機會,用心聽一聽,說不得就會有什麽意外收獲。


    畢竟大周外有藩國,內有靖王,誰知道下頭的臣子有沒有被滲透的,而且這種大型宮宴,人員涉及過多,就會出現漏洞,要搞事情的人若是選在今天那也太正常了。


    至於什麽陰謀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這種,那可不一定,恰恰是這種嘈雜的環境才是不著痕跡密謀的好地方。


    要不然那些傳遞消息的,為什麽老喜歡在茶館集市這種人多的地方交易?不就是因為人員嘈雜難以分辨嘛!就算有人想偷聽,透過這麽多聲音去捕捉特定的話語也絕對是地獄級難度。


    但這對於周明妍來說並不難,因為所有的聲音在她的耳朵裏都是被高清修複過了,除了真的有點吵之外,很容易分辨。


    周明妍閉著的雙眼,眼睫下垂,又黑又密,此刻輕輕煽動,就像黑色鳳蝶的翅膀,掩下她眸底冰冷的殺氣。


    你還別說,還真別說。


    周明妍隻是單純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有也行,沒有也行的態度,誰知還真被她聽到了蛛絲馬跡,並且還不止一樁。


    就離譜,莫非她看來很好欺負?


    沒錯這好幾樁事情大部分都是衝著她來的。


    盡管說話的人沒有指名道姓,甚至都沒有很清晰的語句,隻是簡單的幾個字詞。


    但是人的眼神和注意力不會騙人,下意識散發出的氣息也不會騙人。


    當對方一邊說話,一邊下意識瞥向自己,並且散發濃濃惡意的時候,周明妍就知道,這人是要對付她了。


    周明妍端起茶杯,淺淺押了一口,沒關係,這種場合又不會真的喊打喊殺,左不過就是罵人而已,她一點不慫,甚至還挺期待。


    再說了要是喊打喊殺,她說不定更加期待啊!


    第44章 亡夫詐屍第十六天


    大型宴會的流程大概是古今同行的, 跨越時間空間也逃不過領導講話,文藝表演,吃吃喝喝, 交好的互相恭維加深感情, 有矛盾的你拉我踩陰陽怪氣,再然後不管下頭眼神廝殺多厲害, 抬起頭大家都是一團和氣。


    講究的就是一個體麵。


    但凡事都有例外,任何環境場合下都會有不和諧的存在。


    有些是真的耿直倔強一根筋,有些則是經營著類似的人設, 更有有一些就單純隻是被拋出來的小卒子, 俗稱炮灰。


    這是坐在此間的人都明白知曉的一個潛規則。


    所以當皇帝講完歡迎藩國外賓來大周,下令準備開席之後,立刻有人迫不及待跳出來的那一刻, 大家都知道這位一把年紀,麵容嚴肅刻板的崇文館的經學, 就是這第一波的炮灰了。


    “啟稟陛下, 微臣有一事實在憤慨, 不吐不快, 陛下英明神武,還請陛下為臣斷一斷這是非明白, 也好還人一個公道。”兩鬢有些花白的袁經學坐在第一層靠北的位置,在整個朝堂上品級已經不算低了。


    這人也是出了名的倔, 脾氣臭, 出身高, 自視也甚高, 一慣喜歡拿世家規矩說事兒,不少人都被他噴過, 偏偏他也是老資曆了,說話從來不看人接不接受,看不慣噴就完了。


    平日裏別說其他朝臣,就是同樣崇文館的經學們,也多是見了他繞道走。


    這樣一個人可以說是朝堂鬼見愁,但是用的好了,也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


    端看這把刀是握在誰的手裏。


    很顯然,這個時候跳出來,這把刀是被別人拿捏了。


    “愛卿有何事隻管說,朕聽著呢。”皇帝沒有被打擾興致的不耐和反感,順道吩咐大總管正常開席上菜,別餓著大家了。


    其實崇文館在大周讀書人的心目中是個挺神聖的地方,畢竟不是大儒你也進不去,但是對朝堂上想要做事的官員來說,那裏就是一個坐冷板凳的地方。


    這崇文館裏的經學們,大多熟讀經書,成語典故更是信手拈來,但是有一個問題,他們讀書是真的就讀書,其他的不行。


    這個時代還有沒有科舉這個說法,上頭的主要官職靠的都是舉薦和繼承,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考試的,下頭的小吏就都是各部門考試進來的,也不講出身。


    隻不過前朝在出身這一塊很嚴格,上頭官員是絕對沒有寒門讀書人的位置的,而到了今朝,隻要有人舉薦,便是寒門也能被提拔成上卿。


    丘家兄弟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又因為世家貴族和寒門的天然對立,皇帝隻要意思意思提拔那麽一兩個,驚才絕豔壓得住朝臣異議的寒門子弟,那些爬上來的自然會提攜同樣出身的人,因為他們是天然的同盟。


    而且比起世家貴族子弟來,寒門讀書人確實用著更加順手,那麽在皇帝想要大力提拔寒門的時候,有沒有對世家貴族做出妥協呢?


    自然是有的。


    崇文館就是一個。


    崇文館裏的大儒基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皇帝會讓他們校對書籍,給皇子皇女授課,給他講學。


    雖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權力,但是名頭好聽,正是很多不喜俗務的世家子弟喜歡的去處。


    袁經學就是這樣一個存在,在崇文館編修古籍,為皇子授課,為皇帝講經,時常寫詩寫文批評這個,談論那個,至於什麽實質性的政務見解,那不管,他隻管挑剔就完了,頗有現代公知的味道。


    “不知陛下有沒有發現,今日信陽伯夫婦沒有來赴宴?”袁經學這樣說的時候,微微耷拉的眼皮撩起,看向帝後下手獨坐儲君位置的周明妍,眼神中透露著深深地厭惡。


    他對一切不符合古製的東西都看不慣,隻是他也曾是皇太子這位嫡長子的而堅定擁護者,也知道帝後對於周明妍的縱容就是看在死去的皇太子的麵上。


    所以以前他聽說的那些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重要的是長樂侯府馬家兄弟倆實在太過荒唐,甚至欺君罔上,實在罪大惡極,隻是再怎麽著也輪不到一個小姑娘喊打喊殺。


    袁經學,體諒周明妍是因為馬援出口惡言,辱及已逝皇太子而衝動暴怒,所以沒有義正言辭的批評周明妍的這個行為,但也寫過詩和文章,勸誡女子貞靜嫻雅為要,萬不可逞凶鬥狠。


    沒想到未來的太子妃壓根沒有意識到,周家顯然也沒有人勸誡,以至於如今鬧出這樣的大事。


    周家人:勸個錘子,勸她打他們嗎?


    大周的太子妃怎可如此囂張跋扈,隻逞莽夫之勇,甚至做出毆打朝臣勳爵這樣駭人聽聞的舉動!


    袁經學將自己的心路曆程給皇帝前後分析了一遍,然後一臉大義滅親的姿態:“如今當著藩國外使的麵,還請陛下嚴懲承國公府三姑娘,也正我大周皇室的清正風氣。”


    皇帝臉上笑眯眯,心裏mmp:你也知道還有藩國外使啊?誰家不是家醜不可外揚,你倒好,我讓你說,你是真敢說!


    聽到袁經學的話,小王氏在上頭第一個就覺得心裏不好,下意識去看坐在前頭的周明妍,見她穩穩當當坐著,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給袁經學,小王氏莫名就安心了,甚至有些詭異的期待。


    而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回家的周鴻雲原本是完全不知道的,聽到信陽伯府還愣了愣,然後想到習家與王家的那樁糟心聯姻,那信陽伯夫婦不是講究人,下意識皺眉,微微側頭往後看了小王氏一眼:“打成什麽樣了?”


    “得在躺炕上躺個三到五個月。”小王氏看周鴻雲略微牙疼的表情,給周明妍辯駁了一句,“公爺,這事兒可不怨三小姐,那夫妻倆嘴可太欠了,你是不在那兒,就連妾身都差點擼袖子上去打人了。”


    “嘴再欠還能罵得過老三?”周鴻雲才發現,在周明妍這裏,小王氏已經完全倒戈了。


    “三小姐罵完再打的。”小王氏微微低頭,怯怯的回了一句。


    “……”周鴻雲,周鴻雲看著不少朝他看過來的目光,直接垂眸不看了。


    老三凶得很,他根本管不了,他也不想管。


    皇太子死了,老三都還能當上太子妃,還能得帝後縱容,事情沒成他會因為裏麵風險大而發脾氣,如今老三一天天揣著太子妃赦令,坐著太子妃車架跑,他是多想不開去開罪這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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