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每個字都認識,連在一塊兒她卻聽不懂了?


    話聽得糊塗,但奚昭留了個心眼兒。她悄聲離開,先是想辦法打聽出“問星”的來曆。


    她自然不敢去問月楚臨或是月郤,便從府中的仆侍下手。


    旁敲側擊了好些天,她終於找出點眉目。原來月家還有個小女兒,不過很久以前就因病離世了,至今已有百年。


    不是府內密辛,可也少有人提起。


    聊起府裏的八卦,劈柴的夥夫邊擦汗邊說,百多年前有位月姑娘,是府中小姐。如今那月姑娘雖然死了,但魂魄依舊留在家裏,隻有月圓夜才會出來,孤零零地四處飄蕩。若是看見了也無需害怕,除了兩位兄長,月姑娘誰也不會搭理。


    提到府中飄蕩的鬼魂,府裏的廚娘放下菜刀,說她也看見過,是個死魂,但能說話。圓月亮一升起來,還會和家裏兩個兄長見麵聊天。


    論及月家三兄妹的關係,馬夫杵著清掃馬廄的笤帚感慨,他在這府裏也做了一百多年的事,沒見他們吵過幾回架,很是親近和睦。這滿府都設了禁製,就是怕月姑娘的魂魄散了。這些年來,月家大哥還找了不少返生的法子。


    說到亡魂返生,負責打掃書閣的小童子擰幹抹布,不確定道,的確有些辦法吧,那大少爺不就找到好些書麽?魂魄散了就強去地府要人,身體沒了就拿樹木花草,或是拿活人的軀殼重新造一副。當然,後者的效果肯定更好了。


    從不起眼的角落裏拚拚湊湊,奚昭終於摸清了月家兄弟的打算。


    竟是要取了她的魂魄出來,把軀殼換給早死的親妹妹用。


    而這一年來幫她清楚體內瘴毒,概也是為了她能受得住取魂之苦。


    第2章


    想清楚這點,奚昭登時下了一身冷汗。


    難怪。


    難怪過了一年多,他們還沒有讓她出府的意思。每每提起,也是打馬虎眼避開話題。


    先前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她也心生過懷疑,這亦是她想要盡快離開的緣由之一。但一直找不出什麽端倪,隻能壓在心底。


    驚懼過後,她開始冷靜思考眼下的境況。


    跑?


    肯定不行。


    她沒有法力,根本衝不破月府的禁製。要是惹惱了他們,說不定還會徹底封住她的行動。


    跑都不行,自然也不能硬來了。


    隻能暫且裝作不知道,再另想辦法。


    奚昭不斷回憶著他倆的對話。


    按月楚臨的說法,要在修整完月府禁製後才會取魂。她想,多半是怕她或者月問星的魂魄散出月府。


    月郤以前在她麵前提過一嘴,每回修整禁製都至少要半年時間,麻煩得很。


    也就是說,她還有半年時間。


    除了想辦法拖延禁製結成的時間,她還得想清楚這半年裏該從何處下手。


    思緒混亂之時,她在書閣裏整天整夜地待著,終於找到小童子說的取魂術。


    書裏明明白白寫著,取魂術很是複雜。需兩人合力,一者取三魂,一者取七魄。且要兩人彼此信任,才能順利取出魂魄。


    但若心有嫌隙,兩人間就會產生斥力,難以勾出魂魄。


    奚昭的視線停駐在那幾行字上,忽然了悟。


    她的確聽見了月楚臨提醒月郤,讓他收心,以待取魂。


    那……如果是從中下手,讓他們心生嫌隙呢?


    既然一個都打不過,不妨先讓他們自個兒出現齟齬隔閡。


    腦中模模糊糊有了想法,奚昭把書放回原位,神情如常地離開了藏書閣。


    -


    夜晚,暑氣漸退。


    奚昭躺在秋千椅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忽有人大步走進小院。


    “綏綏!”月郤走近,“這麽晚了怎的還在外麵,仔細著涼。”


    奚昭抬頭看他。


    少年人意氣風發,走路都似六月風,熱騰騰,帶著股誰也攔不住的勁兒。


    但如今在她看來,卻像是隨時可能扣下尖牙的凶獸。


    奚昭忍住心中厭懼,隻當是平常閑聊。


    她道:“有些悶,就在外麵蕩會兒秋千。”


    “別在外麵凍著了,早些進去。”月郤伸出手,“要嫌悶得慌,正好,瞧阿兄給你帶了什麽好玩意兒。”


    奚昭垂眸,隻見他手裏握著枚金架風車,上嵌青紅玉。


    一見就珍貴,卻看得她心底發寒。


    這算什麽?


    給顆糖再打一巴掌?


    攥在秋千上的手攏得更緊,她忽喚道:“阿兄。”


    她不接風車,月郤也不催。他在她身前蹲下,專心致誌地望她:“心裏頭藏了什麽煩心事,說出來與阿兄聽聽。”


    奚昭隻道:“這風車好看,是在哪兒買的?”


    “就一首飾閣子,挑了樣式讓他們打了個。綏綏放心,這滿太陰城裏隻有你有。”月郤一撥風車扇葉,竟發出丁零當啷的悅耳聲響。


    “那……”奚昭試探著問,“我能不能也去看看?”


    “看什麽?”


    “就那處首飾閣子。”


    “好啊。”月郤笑吟吟道,“要是綏綏喜歡,就把閣子搬進府裏隨你挑。這等小事還不至於告訴大哥,阿兄明日——不,這會兒就能去辦好。”


    說著便要起身。


    但奚昭扯住他袖子,說:“不是,我是想出去看看。”


    月郤身形一頓,笑容變得不大自然:“這外頭四處都是妖魔鬼怪,可比當日那大蛇凶狐厲害,你就不怕被吃了去?”


    “太陰城的妖魔是多,但總有凡人多的城鎮吧。現在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想著另擇去處。隻有把自己安頓好了,往後也才能報答兄長恩情。”


    月郤重新半蹲在她身前,拉住她的手:“好綏綏,告訴阿兄如何起了離開的心思?在這裏住著不好麽,等你的身子再好些,想去何處阿兄都可以帶你去。”


    畫大餅是吧。


    奚昭放緩了呼吸,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分毫異樣。


    “我是覺得一直住在這兒,對大哥和阿兄來說,也是累贅。”


    這話原本隻是不叫他起疑心的隨口一言。


    不想話音剛落,月郤臉上的笑意就褪得幹幹淨淨,眼中沉進淩厲寒芒。


    “是誰與你說了這般不入耳的話?”


    奚昭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好似隻要她吐出個名字,他就會往那人身上射兩箭似的。


    她道:“沒誰,隻不過我畢竟是人族,沒理由——”


    “住這兒哪需什麽理由?我歡喜你住這兒,大哥也是。你現下最重要的事是把身子養好,往後再別說這種話,不中聽。”月郤單手一揮,表示不願多聊這茬。


    奚昭心知不能操之過急,便不再問。


    她撥弄著手中風車,忽問:“大哥知曉你跑出去弄了這玩意兒嗎?”


    月郤愛玩兒,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月楚臨對此頗有微詞,提點過他好幾回。


    果不其然,他稍蹙起眉:“今天走得急,倒沒跟他說。”


    “這樣麽……”


    奚昭停住,扇葉轉動的清脆聲響也戛然而止。


    她抬起長睫,眼底情緒不明。


    “那要是被大哥知曉了,讓你把風車退回去,該怎麽辦?”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問話,竟讓月郤麵露難色。


    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幾遭,最終道:“隻是架風車,大哥應當不會訓我。”


    語氣卻不大確定。


    奚昭:“……”


    這叫她從哪兒入手。


    月郤對他哥比對他爹還在意。


    而月郤跑這麽一趟,竟真隻是為了送她金架風車。沒聊兩句,就說有要務處理,得走了。走前還不忘囑托她快些回房間,別在外麵凍著。


    -


    和前幾天一樣,奚昭幾乎整夜沒睡。


    一大早,她就饒有興致地滿府亂逛。早前她盯過,東邊花圃院牆外的那樹野杏子快熟了,這兩天就能吃。


    糟心事是不少,但總不能時時煩悶吧。


    也得尋些開心。


    直跑得額上冒汗,她總算瞧見了那樹杏子。


    金燦燦地綴在枝葉間,在明晃晃的太陽下格外招人。


    奚昭把袖子兩挽,踩著矮木樁,熟練扒上圍牆。


    手已快挨著杏子了,卻陡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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