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對我也無害?”


    “不盡然。”藺岐道,“鬼為陰物,不論好壞也當遠而避之。”


    “原是這般麽……”


    奚昭拿回符籙。


    確然。


    那月問星看著並不像是凶鬼。


    她若有所思地盯著符籙,忽記起太崖說她體內也被種了禁製。


    如果被種了禁製,那麽即便她能破了取魂術,也沒法離開月府。


    在找取魂術時,她翻了不少記錄禁製的書,也看見過解禁的法子。


    無非兩種。


    由種下禁製的人解開,或是找到一個與種下禁製者法力差不多的人,再借由結契,讓其幫著解禁。


    結契的法子不少,最常見的有主仆契、道侶契、命魂契等。


    思及此,奚昭緩抬起眸,神情如常地喚道:“小道長。”


    “何事?”


    “小道長會畫符,又能修繕禁製。”她垂下手,指腹輕輕摩挲著桌麵,當真好奇一般,“那如果論起法力高低,你與我兩位兄長比起來,誰要更厲害啊?”


    第6章


    麵對奚昭的問語,藺岐默了一瞬,道:“比之奇門妖術妖術或有不及,若論及道相符術,岐亦不懼。”


    到底年歲不大,哪怕有意謙讓也會說些輕狂話。


    奚昭了然,心底也有了打算。


    “小道長,之前聽你師父說之前來過月府,他和我大哥以前就認識嗎?”


    藺岐頷首:“他二人師出同門。”


    以前還是同學?


    奚昭訝然:“沒聽大哥提起過這茬。”


    “當日他們一道拜入太陰學宮,後又同在太陰境。不過不知發生何事,師父離開太陰,轉走赤烏。往後百年裏兩人再無來往。”


    奚昭:“那太崖道君幾年前來這兒是為了……?”


    藺岐思忖片刻:“聽聞是師祖仙逝,兩人才又見麵,那之後概有和好之意。”


    “那你和我大哥呢?”奚昭帶了幾分試探,“你們之前也認識嗎?”


    “見過幾麵,但不相熟。”


    奚昭點點頭。


    她原來還在猶豫,現在看來,太崖和月楚臨早就認識了,兩人的關係瞧著也不錯。


    還是藺岐更合適。


    她語氣溫和:“小道長,聽道君說你還要溫習符書,我先不打擾你了,外麵也還有些事沒弄完。”


    藺岐淡聲應好。


    -


    出去時,太崖還在給虎崽兒療傷。


    淡黑色的氣流覆過傷口,許是感應到傷口在愈合,虎崽兒已沒和方才那樣哼哼唧唧的了,而是蜷縮起身子,眼睛半闔。


    好像在打瞌睡。


    奚昭沒照顧過靈獸,但以前貓狗都養過,謹慎起見,她還是多問了句:“道君,之後這小崽兒還需要這般療傷嗎?”


    “不用。”玄黑氣流覆過最後一點傷口,太崖道,“你帶些草藥回去,日日給它敷用。所幸它骨頭沒斷,要不了十天半月就能見好。”


    奚昭放了心。


    “那就好。”


    她躬身去看那幼虎,確定它的情緒平和下來了,便又從懷裏取出一枚玉佩。


    色澤脂白、質地細膩,雕成瑞獸模樣。


    “拿了道君的草藥,方才又勞煩您照看,還請道君收下這玉,聊表謝意。”


    太崖沒接:“這謝意未免太重。”


    奚昭便說她平時也不常出去,這玉放她身上也無甚用處。又說那靈獸可憐,能救下它花再多錢也值得。


    她態度誠懇,太崖再不作推辭,道了句“卻之不恭”後接過了玉。


    奚昭輕撫著那虎崽兒的頭頂,直摸得它打呼嚕。


    “道君,還有一事。”她忖度著開口,“之前我夜裏總睡不好,就向藺道長求了些辟邪符,但也不能白拿——我那兒剛巧有套符筆,要是送給他,道君以為如何?”


    太崖笑道:“玉衡性子內斂,多半不會收。與其送些回禮,倒不如把這小崽兒養好了,再送去讓他逗耍兩陣。”


    奚昭手指一頓:“藺道長喜歡靈獸?”


    “大抵罷。我那徒兒看見在外頭雨淋日曬的東西,就愛撿回家裏去。”


    “那道君呢?”奚昭問,“您喜歡養靈獸嗎?”


    “不甚心喜。”太崖垂下視線,落在那血跡幹涸的傷口上,“大多靈獸太過脆弱,養在身邊還需勞心勞力地照看,徒增煩憂罷了。”


    奚昭想起方才太崖盡心照看那小崽兒的模樣:“話是這般說,不過道君若是養了小寵,定然也很負責。”


    兩人閑聊一陣,眼見天黑,奚昭抱起幼虎說要走。


    正巧藺岐看完書出來,太崖對他道:“玉衡,天黑路難行,不若送奚姑娘一程。”


    奚昭抱著幼虎站在台階上,問他:“小道長,可以勞煩你一回嗎?”


    藺岐想起那夜間出沒的鬼祟,最終應好。


    等走出寧遠小築的地界,奚昭主動聊起了懷裏的幼虎。


    “這是在小築外頭發現的,估計是受傷了,然後被月府的妖息給吸引過來了。”她撓了下小老虎毛茸茸的前額,“道君說它是靈獸,不過我現在還沒發現它靈在哪兒。除了通人性些,怎麽看都隻是隻普普通通的小老虎嘛。”


    那小崽兒許是聽懂了,呲著牙回撞她的手指。


    她低笑出聲:“還惹它生氣了。”


    藺岐分神看了眼她懷裏的幼虎。


    “是被逼出了原形。”他忽道。


    奚昭頓住:“什麽?”


    “這虎妖少說有三百年修為,或是因為受了重傷,被逼得化出原形。”


    “三百年?”奚昭又在它腦袋頂上碰了碰,有些不敢相信,“三百年修為也還是這麽一小點兒啊?”


    “若非天資聰穎,便是使了詐相之術。”藺岐說,“有些妖族落入險境時,會故意化為弱小可欺之態,以博取同情。”


    奚昭:“……”


    “所以我救下的這老虎崽兒,其實比我要厲害得多?”


    太崖剛剛什麽都沒說啊!


    但也正常。


    畢竟他法力高深,三百年修為在他眼裏估計和凡人沒什麽區別。


    見她一臉又驚又氣的模樣,藺岐忽覺心境鬆泛,整個人也不由得放鬆許多。


    他道:“若是脾性相合,也可將它視作靈寵。”


    奚昭點點頭。


    撿裝備是吧。


    她懂。


    這樣一想,能撿著這虎崽兒也算她走運了。


    說不定養著養著,還能馱著她飛出月府。


    她亂七八糟地想了不少,又對藺岐道:“藺道長對妖族好了解——我大哥估計不會讓我養這小虎,隻能暫且偷養著。要是它傷好了想走,我再找辦法送它出府。小道長……你平日裏有空的時候要來看看它嗎?”


    藺岐:“恐會打擾。”


    “沒事,我平日裏也沒什麽事做,都是一個人悶著。”話落,剛好走至小院門口。


    奚昭往裏瞟了眼,也幸虧瞟這一眼,她看見裏頭站了三五仆人。


    領頭的那個正是府裏的管家。


    奚昭擰眉,忽拽住藺岐的袖口。


    “小道長,”她壓低了聲兒,拽著他往旁走,“那幾個是大哥身邊的人,要是被他們看見,肯定要給大哥告密。”


    藺岐被她拉著往旁躲去。


    小院裏造了園林景,滿院栽著梅樹,中間一曲折溪流,右旁是假山。那假山造得長,從院裏一直延伸至小院門口,她便拽著他躲去了假山裏。


    他應是鮮少落入這樣的境地,姿勢格外別扭。


    他忍著不適道:“我可以將它帶去寧遠小築。”


    頓了頓,又補一句:“不會叫人發現。”


    “那倒不用,今天已經夠麻煩你們了。而且是我要留下的,肯定得對它負責——你能不能抱著它暫且在這兒等一會兒,我過去看一眼。”


    等他答應了,奚昭才將虎崽兒遞過去。


    這麽一遞,她露出了衣袖上的血汙。看見深淺不一的血跡,她下意識扯住袖口,想將那塊撕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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