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八方道玉盤飛速旋轉,連同五行符筆一起消散成赤紅氣流。


    最後凝成玉器,懸掛在了他腰間。


    “為師不過是在想,過了這麽些年你也理應長些教訓,不會再輕易受人蒙騙。”太崖複又將手攏在袖裏,還是一副閑散道人的模樣,“——是麽?”


    “岐自知分寸。”


    話落,太崖就收著了一封紙鶴傳書。應是月楚臨邀他赴宴,折了信後就說要走。


    奚昭趴在樹上盯著他,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


    等人沒影兒了,她擠出聲輕哼:“你師父是覺著我不該來找你。”


    藺岐走至另一處,又拿出玉盤。


    “師父言行輕潑,不過行事向來謹慎。若得罪了奚姑娘,岐代他道個不是。”


    奚昭一手撐臉。


    藺岐看著是有些煩他師父,但兩人關係應不錯。


    她話鋒一轉:“小道長,你師父說他練過馴蛇的法術,是真的嗎?”


    “未曾聽聞。”藺岐心覺不對,多問了一句,“何種法術?”


    “他說要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找四處蛇窩,每日恭恭敬敬地拜三拜,再敬三碗酒,酒還得是上好的寒潭香。如此持續半年,就能讓天底下的蛇都聽我的話了。”


    藺岐沉默片刻,終道:“師父是胡言亂語。”


    ……


    她就知道!


    果然是在唬她。


    她又問:“那寒潭香?”


    藺岐:“是他最愛喝的酒。”


    奚昭:“……”


    狗道士什麽毛病!


    -


    觀月樓。


    天際已燒起晚霞,昏暗的光攏著整座樓閣。


    大宴已擺起來了,樓閣過道裏全是仆人上上下下。月郤靠在三層樓的廊道邊上,時不時就往下瞥一眼。


    但望了十來回,樓下的小道上就是沒出現他想看見的人。


    他實在等得不耐煩,隨口叫住一個奴侍:“綏——小姐那兒沒去遞信?都快到時辰了,怎麽還不見人影。”


    “回少爺,信早些時辰就送過去了。”


    “你再去——秋木,過來!”陡然看見秋木,月郤眉頭漸舒,“綏綏還沒過來?”


    秋木:“少爺,姑娘她……她說身子不大舒服,就不來了。方才我和大少爺說過呢,他已經知道了。”


    月郤眼一沉,嘴角壓了下去。


    他自是想去看看她,又怕惹她心煩。


    昨夜不就是這樣麽。


    隻要他進屋,她就連氣都喘不過。


    其他的倒沒起疑心。


    他清楚奚昭和薛知蘊玩得好,如今薛知蘊好不容易來一趟,想來她確然是身體不適才沒法赴宴。


    想到這兒,他強壓下情緒,說:“等緩過這陣我再去看她。你再跑一趟,看著她把藥吃了。等等,你回來,不急著走。先去找樓上找鶴童,找他把那盅桂花酸梅湯裝著,一並帶去。剛熬的,那些藥吃了苦,多少喝點兒也好開開胃——對了,她既說不來,那廚房下午都備了什麽飯菜?”


    “這……”秋木麵露難色,“之前姑娘說不來,我便想著還是照常送飯。但姑娘說不餓,用不著送。”


    “不餓?”月郤忽想到什麽,臉色越發難看。


    “那中午呢?”他沉聲問,“中午的飯,她吃了多少?”


    秋木低下腦袋避開他的視線。


    “姑娘一口沒動,又送回去了。”


    一口氣陡然撞上心口,下不去出不來,月郤壓著怒火問:“這事怎沒人告訴我?”


    秋木悶著不應。


    “緣何不吃?”月郤勉強維持著冷靜,“沒胃口?飯菜味道差了,還是沒她愛吃的?”


    “不是。”秋木頓了頓,“姑娘說是……說是……”


    “說什麽!”


    “說是——”秋木囁嚅著,好半晌才把話吐完,隻不過聲音小了許多,“……不敢吃。”


    那股怒火就這麽梗在了心口,堵得月郤又酸又疼。


    早在秋木提起這事時,他就猜到是這緣由。


    不敢吃。


    是怕他再往飯裏湯裏加什麽東西。


    不敢吃?


    什麽不敢吃!


    分明是不敢信他!


    他忽覺喘不過氣,陡然轉過身,大半身子都在陽光底下。


    熾熱的天,他卻渾身冷得很,像泡在封凍了的河裏。


    不光冷,還湧上股將要溺死的窒息感。


    秋木知曉眼下最好是何話也不說。


    但嘴一張,還是問出了口:“少爺,酸梅湯還送嗎?”


    送了估摸著也不會喝。


    月郤緊攥著廊邊欄杆,良久才咬著牙擠出一字:“送。”


    秋木一愣。


    緊接著就聽見月郤道——


    “你去吩咐一聲,照常做飯。”額角跳痛,他緊閉起眼,“做好了全拿來,我來送!”


    -


    等藺岐檢查完荷塘附近的禁製,日頭已經徹底西沉。


    他收回玉盤,那些深紅色的細線也隨之消失。


    奚昭:“小道長,要是那些線都斷了,這禁製是不是也就沒用了?”


    “斷上些許對禁製沒有影響。”藺岐望了眼昏暗的天,“走罷,我送你回去。”


    路上。


    奚昭問起了太崖方才提到的事:“小道長,那度朔山真的有鬼域大門?我聽月郤說過,太陰城底下也有鬼門。”


    “鬼域大門不止一處。”藺岐說,“但度朔山離鬼域酆都最近。”


    “那你呢,為何要去度朔山?也還是像今日這般,要去做什麽事嗎?”


    藺岐稍頓一步。


    暮色中,那冷玉似的麵龐變得模糊。


    “算是。過了幾十年,已記不大清了。”他忽道,“奚姑娘可有想起過以前的事?”


    他這話題轉得生硬,明顯是不想聊起度朔山。奚昭也沒追問,隻說:“沒,什麽都沒想起來。”


    藺岐略作思忖:“之前檢查過你的脈象靈識,識海沒有缺損,失憶應當隻是暫時。”


    “除了這些,就沒查出別的?”


    比如說禁製什麽的。


    “並未。”


    ……


    好吧。


    奚昭也不意外。


    要是真那麽容易檢查出來,她早就發現了。


    沒聊兩句,就已轉到小院附近了。


    奚昭原想再問些關於馭靈的事,忽看見院子裏有道人影。


    天光暗淡,隱約瞧得出是個年輕姑娘。


    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正俯身撿什麽東西。


    是薛知蘊。


    就知道她會找到這兒來。


    奚昭的眼底沉進笑,正要上前,餘光卻瞥見藺岐頓步,似有避讓之意。


    她腦子轉得快,瞬間想到今天隻有太崖赴宴,他卻沒去。


    這般想著,在薛知蘊直起腰身的前一瞬,她下意識抬手一推——


    兩人都擠進了假山的過道裏——跟上回她偷抱著靈虎回來時,一模一樣的境況。


    對上藺岐略有訝異的眸光,她合掌小聲道:“抱歉。”


    一回生二回熟,推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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