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另一手手指微動。


    奚昭頓覺暖和許多。


    她問:“是不是跟當時進招魂幡一樣,不能叫人察覺異常?”


    “嗯。”太崖說,“見遠生性多疑,斷不可久留。佩好符囊,再少言少行,以免招致他懷疑。”


    他也是做了好幾日的準備,才敢闖進。


    奚昭應好。


    忽然,宅門從內敞開。


    一個小童子剛走出門,就看見了他倆。


    “太崖少君?”小童子驚喜道,“您不是去了執明山莊嗎?怎又來了太陰城?”


    那小童子是月楚臨的隨侍,奚昭認出他,下意識想抽回手。


    但太崖並未鬆開。


    他對那小童子笑道:“本來趕了一天路程,忽思及冬至將近,便來叨擾兩日。”


    “少君行事真是捉摸不透,前兩天大公子還說,恐怕年前見不著您了。”小童子眼神一轉,落在奚昭身上,“這位是……?”


    打量間,視線在他二人相握的手上停了好一會兒。


    “是心悅之人。”太崖麵不改色道。


    第74章 (二更)


    太崖這話一出, 小童子登時露出驚愕神情。


    他將麵前的人上下一掃,再三確定他不是誰來冒充的,才說:“之前沒聽少君提起過。”


    太崖解釋得有模有樣:“去執明山莊的路上碰著了她, 一見如故——這次來也是想帶她見見伯父伯母, 還有見遠。”


    奚昭也不開口解釋。


    反正等離開識海, 除了她和太崖就沒人記得了, 索性由著他胡謅。


    小童子說:“老爺夫人不在家呢, 這兩日小姐的身子不利索,府中醫師也看不出什麽名堂。老爺和夫人就去長生穀求藥了, 得過兩天才回來。不過大公子在, 這會兒正讓人晾曬竹簡。”


    太崖笑道:“曬竹簡做什麽?”


    “那些竹簡可都是大公子尋來的寶貝, 前些天落場大雪, 壓壞了書閣的偏窗子, 有些竹簡弄濕了。今天好不容易有太陽, 大公子便讓我們將竹簡都抱出來, 曬一曬。”小童子看向奚昭, “這位——”


    “奚昭。”


    “奚姑娘,”小童子笑得兩眼彎彎,“您二位先進去坐會兒罷, 天冷。”


    他引著二人進府,最終在書閣前的台階上找著了月楚臨。


    太崖:“見遠。”


    月楚臨聞言抬眸。


    “太崖?”又看向奚昭。


    不等他開口, 小童子就嬉笑著跑到他身前,低聲說:“大公子, 那位是太崖少君的心上人, 奚昭奚姑娘。”


    再看向他二人時, 月楚臨的神情中似有訝然。


    不過轉瞬間就消失不見。


    “奚姑娘,”他禮道, “遠道而來便是客,這幾日不妨安心住在府中。”


    說完,又吩咐那小童子去安排住處。


    月楚臨看著和現下沒什麽兩樣,但與他相處的時間一長,奚昭就發覺些不同——


    他比現在要話多些,而且不是整日待在書房看書寫字、處理府務和太陰門的簿冊。許是和太崖好一段時間沒見,他問了他不少事,還旁敲側擊起他倆是如何認識的。


    臨近傍晚,又給他倆看了他收集的術法竹簡。


    一直到天黑,有醫師來檢查月問星的病情,他才離開。


    入夜,奚昭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冬夜靜謐,可她總能聽見玉盤轉動的清脆聲響。


    那是太崖留的提醒。


    他點的三炷香相當於這裏的三整天。但識海危險,若無什麽東西提醒,他們很可能混淆了時間,被徹底封在月楚臨的識海中。


    翻來覆去滾了幾遭,還是清醒得很,她索性披著外裳去了隔壁太崖房裏。


    太崖恰好也沒睡,她敲門進去時,他正在往頸上裹纏白布。


    “道君的傷還沒好嗎?”奚昭看著他頸上的白布,她來時他已差不多快纏好了,看不見傷口如何。


    “若說是,奚姑娘是要負責麽?”太崖抬睫輕飄飄看她一眼,“深夜不休息,來我這兒做什麽。”


    “睡不著,那聲音太鬧人了。”奚昭指指天,又問,“若是這三整天都睡不著,會不會有送命的風險?”


    太崖低笑:“奚姑娘整日憂心的事不少。隻管將心放進肚裏去,這三天你隻會覺得日子過得飛快,眨眼便沒了。即使片刻不睡,也沒什麽大礙。”


    “好像是有些,今天還沒回過神,就已經到晚上了。”奚昭思忖著說,“我今天注意過,沒有瞧見那個野道士。要不等明天,你想個辦法支開月楚臨,咱倆單獨在府裏逛逛。而且月府府中也無異樣——道君,你和月楚臨交好,就沒在月府裏看見過那道士?”


    太崖說:“月問星離世前整一年,我都奔波在外,沒到過月府。平時僅靠書信與見遠聯係,自是碰不著那什麽道士——你之前說道士說了什麽話,可想起來了?”


    之前和他提起那道士時,太崖也問過她。


    不過道士是唱著說的,說得又快,她根本沒大聽清。


    奚昭遲疑:“隱約想起來幾句,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太崖:“便是記得一兩個字,也算有大用了。”


    “那就好。”奚昭想了想,“好像是什麽月兒照——”


    “昭昭,”太崖忽道,“在這裏可住得慣?”


    他壓低了嗓子,語氣親近能調得出蜜來。


    奚昭被酸得一抖。


    ……


    哪兒來的老夫老妻既視感?


    腹誹歸腹誹,她還是及時反應過來,點點頭說:“挺好。”


    “住得習慣便好。”太崖垂眸看她,“若有何不習慣的,要與我說。”


    “嗯。”奚昭應了聲,同時分神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觀察之下,她才借著餘光瞥見右邊的牆上映著道影子。


    看著和人影差不多,不過更扭曲一些,一動不動地映在牆麵。


    但周圍並無人。


    瞧見那影子的瞬間,奚昭頓時心緊。


    不是吧。


    月楚臨的識海裏還鬧鬼?


    再一瞥——


    不光是牆上,還有窗戶那兒,也能模糊瞧見道影子,隨著燭火抖動而微顫著。


    看見第二道,奚昭便觀察得更仔細了些。


    又見牆角、門旁、門簾處……都映著模樣各異的影子,粗略數下來,竟有一二十道。


    ……


    月楚臨到底往他識海裏藏著什麽了?!


    奚昭盡量克製著急促的呼吸,往前,抱住太崖問:“我們要住到幾時?”


    “過完冬至便走。”太崖拉起她的手,搭在腰上的玉帶鉤上,輕聲道,“昭昭,幫些忙,好麽?”


    奚昭輕一扯,解開了那玉帶鉤。


    他脫去外袍時,她也解了外裳。


    雪風從窗縫間灌進,奚昭下意識道:“有點兒冷。”


    “冬日自是冷些。”太崖走至桌旁。


    趕在他吹滅蠟燭之前,奚昭爬到床上,往裏一滾。


    等她躺好,太崖吹滅蠟燭。


    燭火輕一抖,房中暗去大半。


    門口處的影子也隨著燭火熄滅而逐漸消失。


    奚昭縮在被子裏觀察著。


    吹滅第二盞燈火時,窗口、牆角的影子也相繼不見。


    等到最後一根蠟燭熄滅,房中陷入一片昏暗。僅靠著從窄窗壓來的雪光,才能勉強視物。


    太崖躺在身邊,兩人依偎在一塊兒。


    奚昭越過他,悄聲看了眼牆上。


    比起其他幾道影子,映在那牆上的是最為清晰的。現下融在一片昏暗中,已瞧不見了。


    她便附在他耳畔,小聲問:“走了嗎?”


    耳邊撒來溫熱吐息,太崖眯了眯眼。


    半晌,他從被子裏捉住她的手,在掌心劃了幾道——


    不。


    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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