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成想效果竟還不錯。


    但也不是白給他。


    緋潛與她說過,這小寨主看著身子弱,其實修為不低。


    她現在人手少,有用的人自是能留則留。


    將這靈丹送出去後,奚昭再不多留,借口還有事便走了。


    出門後,兩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是薛家二子。


    平常他倆出來時,薛無赦總是人未至聲先到,連臉都沒見著就能聽見嘻嘻笑聲。


    可現下一黑一白站在院中,誰也不說話。臉上更不見多少表情,沉默不語地將她看著。


    也因此,兩人看起來除了穿著不同,竟再沒半點區別。


    奚昭沒多想,徑直看向那著了白袍的。


    “薛秉舟,”她問,“信帶給知蘊了嗎?”


    之前薛秉舟給她帶了封信,說是薛知蘊給她的。


    她拆了讀過,信上說太崖概已知道她沒死,讓她行事小心。


    她本就沒有瞞太崖的意思,隻是那會兒有月楚臨在,沒給她開口解釋的機會。


    她便回了封信,說是隻要月楚臨不知曉此事就好,其他人無妨。


    眼前的白衣少年麵無表情地點頭:“送了。”


    奚昭往院子外麵走:“她怎麽說?”


    白衣少年:“她說……讓你去鬼域玩一趟,攀一攀刀山,遊一遊火海。”


    奚昭頓住,狐疑看他。


    下一瞬,那白衣少年再忍不住,揚起眉便哈哈大笑起來。


    “我說什麽來著!她肯定分不出咱倆誰是誰!”他瞟了眼另一旁穿黑衣的,又看向奚昭,“你可真行,平時是不是僅靠著衣服認人?換身衣服竟就認不得了,若我與他是一個性子,那你豈不得每天糊裏糊塗地分不清?”


    奚昭:“……”


    她掃了眼旁邊的黑衣少年。


    “薛秉舟?”


    薛秉舟沉默著點頭。


    ……


    這兩人夠無聊的,平白無故換什麽衣服穿啊。


    許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薛無赦哼哼兩笑:“誰讓你和薛知蘊都不信我?傳信這般要緊的事,盡交給薛秉舟做。怎的,怕我把信嚼碎吃了不成?”


    奚昭乜他:“你要有這癖好誰攔得住。”


    薛無赦又忍不住大笑,甩著根哭喪棒在她周身打轉。


    “你這人比那些個鬼差有意思多了。”他問,“怎麽樣,我學他學得如何?我下功夫辛苦鑽研過,學秉舟不能光看他的神情如何,這樣見效太慢。得日日盯著塊石頭,待盯得那石頭長出張臉來,便算大成了!”


    奚昭:“……那你真是夠辛苦的,可別把自個兒給累壞了。”


    薛秉舟木著張臉掃他一眼,擠出兩字:“無聊。”


    隨後又看向奚昭,對她說:“知蘊讓你萬事小心,若有事可隨時找她。”


    奚昭道了聲多謝,又問起另一事:“我聽說鬼魂也會凝出鬼核,是麽?”


    “自然了。”薛無赦倒著往後走,分外自然地接過話茬,“魂魄遊離的時間太久,便也跟那些妖魔一樣了。妖魔能結出妖丹魔丹,它們就也有鬼核。”


    “那若將鬼核取出來用呢?”


    薛無赦停住,臉上笑意更甚:“我就說嘛,你這人怪有意思,盡提些鬼域不準做的事兒。”


    他正欲繼續往下說,餘光忽瞥見遠處樹林裏一個手握簿冊的鬼吏。


    薛秉舟也看見了那鬼吏:“陰陽司鬼吏。”


    “是了,估摸著是薛知蘊又有事找。”薛無赦將哭喪杖背在背上,“你倆在這兒等著,我過去看一眼。”


    他一走,便跟鳥雀離林似的,陡然沒了大半聲響。


    薛秉舟掃了眼奚昭,忽道:“我以為我和兄長不同。”


    奚昭還在想著該怎麽繼續打聽鬼核的事,隨口應道:“肯定啊,你倆就不是一個性子。”


    薛秉舟默了瞬,道:“你方才沒認出來。”


    這誰認得出。


    他倆的臉本就生得一模一樣,若都不笑,就連半點兒區別都沒了。


    心底這麽想,奚昭嘴上卻道:“一開口說話我就認出來了。”


    “方才說過,並未認出。”


    奚昭:“……那多說兩句就認出來了。”


    第133章


    聽了奚昭的話, 薛秉舟陷入了慣常的沉默,再不開口。


    見他半天沒動,她想到什麽, 問:“你很在意這事嗎?就是將你和你兄長弄混。”


    “不。”薛秉舟反應平平, “若在意, 便不會與他常換衣袍。”


    ……


    哦。


    原來他倆經常互換身份來唬人麽。


    奚昭又強行把話題扯了回去:“先前說的那鬼核, 既然它跟妖丹魔丹差不多, 那若是剖出來了,豈不是可以當內丹使?”


    她本還打算循序漸進, 慢慢兒套話。不想她剛提起鬼核, 薛秉舟就說:“此為禁術, 不得為之。”


    奚昭:“原是禁術嗎?我還以為跟妖魔的修煉方式一樣呢。”


    說話間, 她在心底盤算著這兩兄弟——


    這兩人雖都喜歡捉弄人, 但薛無赦顯然要更主動些, 做事也從不顧及後果。


    而薛秉舟更像是不排斥他哥的一舉一動, 所以便跟著他做了。若要深究起來, 他遠比薛無赦守序得多。


    哪怕答應過幫她五件事,恐也不會同意她使用鬼核。


    她再不提起這茬,又問起了薛知蘊。


    沒過多久, 薛無赦就帶著滿臉笑回來了,灼熱的視線落在奚昭身上, 像遇著了什麽有意思的事。


    “小寨主,看來你假死也沒能躲了那麻煩。”知曉她要做什麽後, 他就開始這麽喊她了, 仿佛她已經占了伏辰寨似的。


    不光這麽叫她, 還說什麽讓她把二把手的位置留給他當一當,往後專門負責寨中妖匪的身後事。


    奚昭讓他先交入夥錢, 樂得他笑了一炷香的工夫。


    聽他說起麻煩,奚昭心覺不妙:“什麽意思?”


    “薛知蘊讓人帶話,說什麽有麻煩找過來了,叫你萬分小心。”薛無赦從懷中取出封信,遞給她,“具體的還在這信裏,估摸著不放心告訴別人。”


    奚昭接信。


    她讀信的空當,他笑嘻嘻看向薛秉舟:“我過去一句話都沒說,那鬼差還以為我是你,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秉舟,你哪怕擠不出笑臉來,也別整日剜來睨去的啊。”


    薛秉舟稍蹙了眉:“我從未這般過。”


    說話間,他不著痕跡地瞟了眼奚昭。見她沒關注著這邊,才又移開眼神。


    “是了是了,現下你終於學會拿眉毛笑了。”薛無赦逗他兩句,又轉去看奚昭,“小寨主,你招了什麽麻煩來?”


    奚昭讀完最後一字,擰眉。


    的確算得上是“麻煩”。


    薛知蘊在信裏說,月楚臨往鬼域去了兩三回,昨天竟還想以太陰門的身份找去酆都,不過中途被月郤給攔了回去。


    這人真是不肯放過她。


    死了都還要追去鬼域。


    也是。


    奚昭陡然回神。


    月楚臨不就是想利用她的魂魄封住影海麽,倘若現在抓著她的魂魄,那豈不是連取魂的功夫都省了。


    早知這樣,她就該裝出魂飛魄散的假象,也能少不少麻煩。


    她折了信,對薛無赦道:“沒什麽,就是先前說的那麻煩,又找上門來了。”


    這話說得含糊,卻引起了薛無赦的興趣。


    “你到底犯了什麽事,竟惹得那人找去鬼域?這可真是做鬼都不肯放了。”他道,“要不咱們仨去嚇他一回,屆時秉舟在他麵前吐兩回舌頭,保管嚇得他再不敢往鬼域去。”


    “不好。”薛秉舟突然道。


    薛無赦一愣:“什麽?”


    薛秉舟默了瞬,才說:“他都找去了鬼域,如何會怕。”


    “也有幾分道理。”薛無赦思忖著問,“小寨主,不若先說說你惹的人到底是誰?”


    事已至此,奚昭索性直言:“月楚臨。”


    話落的瞬間,她清楚看見薛無赦的笑僵了下。


    他長歎一聲,緊接著又歎了一聲。


    奚昭還沒見過他這樣,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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