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他從懷中拿出枚珠子,遞給她。


    奚昭看著那枚晶瑩剔透的瑩白圓珠,問:“這是什麽?”


    “孟章龍君的龍珠。”薛秉舟說,“讓那靈龍吃了,會有好處。”


    奚昭疑道:“那龍君不是肉身已毀嗎?你們從哪兒弄來的龍珠。”


    “肉身雖毀,龍珠還存放在酆都。”薛秉舟淡聲道,“去酆都走了趟,討要了過來。”


    奚昭好笑道:“以前不是說最不願去酆都嗎?”


    難怪這些天總不見他倆的人影。


    “嗯。”薛秉舟又將珠子往前一遞,語氣木然,“想送你。”


    “為何?”奚昭看著他臉上的傷,“這些傷莫不也是去酆都弄的?”


    “與此事無關。”薛秉舟道。


    說完這話,他陡然沉默下去。


    正要借機表明心意,身後的薛無赦忽然上前,截過了話茬:“小寨主,你莫不是忘了那五件事?龍珠到手,便也算得我們幫你一回了,可行?”


    薛秉舟倏然移過眼眸,看向他。


    但薛無赦便像感受不到他的打量般,隻笑眯眯地望著奚昭。


    “行。”奚昭這才接過,“那我也抓緊修煉,好早些在陰陽簿添上名姓。”


    “是了是了。”薛無赦樂嗬嗬道,“既拿來了便接著,總歸是你好我好的事。不過要等些時日再喂給它,它現在靈力微弱,難以承受這珠子的力量——幾日不見,你的馭靈術修習得如何了,這龍可還聽你的話?”


    “勉強試出了它的靈術。”


    奚昭手指稍動,操控著靈龍遊走在半空。


    另一手則馭使出花靈,凝成薄刃,朝那靈龍飛去。


    “靈盾?”見她用靈刃攻擊那條小龍,薛無赦猜。


    “很像,但不是。”奚昭屏息凝神。


    那條小龍原還在半空翻騰著,直至靈刃近身,它忽然停住。


    隨後大張開嘴,將那些靈刃一口咬下。


    嚼都沒嚼,就囫圇吞入了肚裏,末了還滿足地吐出些白淨淨的靈霧。


    待它吃完,奚昭才道:“它好像能吞噬別人的靈力妖氣,不過現下胃口太小,僅能吃些靈刃。若靈力再強大些,就會脹得肚子疼。”


    這也是她偶然發現的。


    那天她在修習靈術,練得時間長了些,忘了給它喂靈丹。等回過神時,便發現這小龍已經抱著靈盾啃起來了。


    薛無赦看得出神。


    雖說從她強行和元闕洲的元魂定契開始,他就知道她在馭靈術上有些天賦了,可沒想到會離譜成這樣。


    “小寨主,”他抱著哭喪杖往旁一靠,揶揄,“在名字刻上陰陽簿之前,你最好別叫陵光島的人找見。”


    “怎的?”


    薛無赦哈哈兩笑:“那些人都不太正常。要被他們發現,定要四處盤問你的底細,恨不得將什麽師門家世挖得幹幹淨淨。人界挖不著,定會走酆都去找。到時候就算我與秉舟想瞞,恐也瞞不住了。”


    奚昭稍擰了眉。


    這麽誇張麽,莫非全天下修習馭靈術的人都得盤問仔細?


    “對了,”薛無赦掃一眼四周,“那大貓呢?怎麽好些天都不見他的蹤影。”


    奚昭:“他下山去了,不知何時回來。”


    前兩天天還沒亮,緋潛就說要離開一陣,等事處理好了再回來。


    “下山?”薛無赦揚眉,“跑得倒快。”


    那大貓會下山也不稀奇。


    天顯境的人在四處找他,擺明了不會輕易放過他。哪怕他藏匿了妖息,也隻能躲過一時。


    當日那幾個暗部的妖找來無常殿,他以沒有酆都允準便不能動用無常簿給打發走了。不想才過小半月,那些妖就又拿著酆都的文書找上了門。


    他和薛秉舟盡力拖延過,拖個幾年可以,但總不可能幫他擋一輩子。


    若他再不出麵解決,那些人早晚會找到伏辰寨來。


    他們來這兒就是為了送龍珠,沒聊幾句便說要走。


    出了院子後,兩人前後跨進鬼域大門。


    薛秉舟頓住,望向走在前方的薛無赦。


    “兄長。”他喚道。


    薛無赦轉過身:“何事?”


    “她應會喜歡那枚珠子。”


    薛無赦笑道:“對她修煉有利無害,自不會討厭。”


    “嗯。”薛秉舟垂下眼簾,“兄長理應知曉我的心緒,方才為何要攔我?”


    “自然是還沒到時候了。”薛無赦神情未變,“剛送了枚珠子,就想莽莽撞撞表明心意不成?你應不知曉,上回我來時撞見了那叫太崖的道人。”


    薛秉舟抬眸:“他來了此處?”


    “是。她沒趕他走,那應是不討厭他。想她知曉你的心意,也得解決了那妖道再說。”


    薛秉舟想了想,終是點頭。


    但又道:“不能無端殺人。”


    薛無赦:“……誰與你說要殺人了。”


    “不是麽?”薛秉舟別開眼神,“我以為……”


    “自要想其他法子了。”薛無赦思忖著說,“要麽將那道人引出伏辰寨,要麽……就想辦法挑撥他倆的關係便是。”


    “兄長。”薛秉舟忽道。


    “怎麽了?”


    “你現下看起來很像壞人。”


    “……”薛無赦睨他,“目下要做的事,便不算好事。”


    -


    太陰城。


    暮色四合,月郤站在月府門外,卻遲遲不進。


    僅一月工夫,這地方就已生疏萬分。


    “為何要回來?!”月問星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那地仙不是說了麽,施白樹往北去天顯境了!”


    “一月前是去無上劍派,半月前是去赤烏,十日前是天水閣,此番又是天顯境。”連日奔波,月郤已疲憊不堪,嗓子更是嘶啞到聽不出原聲,“你要我隨那人奔走一輩子不成?我已說過,綏——”


    “住嘴!”月問星嘶聲道,“別提此事!別提此事!”


    月郤沉默片刻。


    當初答應她時,他確然抱了幾分期許。


    或許綏綏沒死,或許跟著那施白樹,總有能找著她的時候。


    可這一月來,他找不著絲毫施白樹與她接觸的痕跡。那絲期許也在反複磋磨中,漸漸吞噬著他的神智。


    前些日子,他甚而已分不清白天黑夜。當月問星占去他的身軀時,他隻恨不得就此不醒。


    “你答應過我,僅找一月,如今已到了。”月郤說,“我要在月府接著等鬼域的信。”


    “不行,不行……”月問星語無倫次,“不行——我說了,要算上三十天的。從那日酉時算起,分明還有半天。”


    月郤抿緊了唇。


    好半晌,他才退讓一步:“好,那便再找半天。若還找不到,就此作罷。”


    “總歸要找,能不能再多半天?”


    “你不如現在就滾出來!”


    “你不應我,我斷不會走。”


    月郤深吸一氣,再緩緩吐出。


    “要找也行。這回聽我的,不隨那施白樹滿處打轉。”


    “那去哪兒?”


    月郤一時不語。


    恍惚間,他想起先前便問過奚昭往後會去哪兒。


    哪怕找不著她,也能替她看看那處是何光景。


    “我已想好了。”他說,“明日便走。”


    第166章


    一片昏暗中, 月郤聽見月問星問:“現在去?”


    聲音虛弱到幾不可聞。


    這一月已耗盡她的氣力,思緒也成了根幹枯的細枝,稍一碰就有可能斷裂開。


    “不。”月郤望向那緊閉的府門, “還有件事要做。”


    他倆僅在晝夜交替的時辰裏才能同時清醒, 想到已快到晚上, 他大步走進府門。


    不同於往常的熱鬧, 眼下的月府一片死寂。


    月郤目不斜視, 徑直找去了月楚臨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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