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試過便知。”他道,“可以幫我壓在舌上麽?我看不見。”


    明滅燭火下,奚昭對上那透不出什麽情緒的眼。


    她稍抬了手,指腹落在那冷冰冰的唇上。


    微微摩挲一陣後,她又以手輕抵開,將暖香片壓在了那同樣冰冷的舌尖上。


    像是鬆軟的糖般,她能清楚感受到暖香片在迅速融化。


    很快,她便發覺另一件事——


    指腹所壓的舌竟在隨之變得溫暖。


    不光如此,他的唇也逐漸生出些許暖意,不再冰冷發寒到難以觸碰,而是與活人無異。


    “還真有效。”奚昭問,“你從哪兒弄來的?”


    但薛秉舟卻沒法應她。


    含著那暖香片後,他並未退開。且握住她的腕,以免她收回手去。


    第189章


    薛秉舟看著奚昭。


    從她的瞳仁間, 他模糊望見一張熟悉的臉。


    尋常人常以鏡觀己。


    借著鏡子看清自己的身量、五官,乃至每一處與旁人截然不同的地方,又或每一點細微的變化。


    他卻是從兄長的麵龐窺見自己的模樣。


    有一段時日, 他和兄長整日都待在鏡子前, 仔細對比著兩人的臉, 試圖從中揪出差異。


    若找到了, 下回被人認錯時, 便能借由那一點差別揶揄對方的粗疏。


    是兄長提出了拿銅鏡辨別差異的想法,他萬分不解, 問兄長為何。


    他到現在都記得, 兄長以分外誇張的神情看著他:“為何?秉舟, 這世界上哪有完全一樣的人。而且若總是被旁人認錯弄混, 你難道就不會在意麽?”


    但他卻不以為意。


    在他心底, 與兄長一般無二, 便意味著他倆擁有著旁人難及的關聯, 甚而連血緣都難以比及。


    若真尋著了差異, 這份關聯反倒會裂開微弱的縫隙。


    由是,他以無法言說的漠然心態,看著兄長拿來了一麵鏡子。


    可無論他們如何比照, 兩張臉龐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沒有差異。


    無論是眉毛的疏密,眼尾上挑的弧度, 還是耳垂上的小痣,竟尋不著絲毫區別。


    若非平時的言行截然相反, 恐連他們自己都沒法區分。


    兄長歎氣:“要不然, 咱倆拿墨筆畫個什麽記號?”


    “用不著。”他將銅鏡扣下, 看著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或許父母在用血脈精氣蘊養他們時, 付出的心血與愛意別無二致,所以才能蘊生出毫無差異的雙生子。


    那便合該如此。


    如穿過樹林的風、河中奔騰的流水,擁有著天然的、密不可分的關聯。


    可眼下,他卻試圖從那模糊、窄小的映像中,尋找著右頰上的淺淺傷痕。


    他仔細斟酌過。


    傷痕不算深,不至於令人厭嫌或害怕。


    但也沒淺到會讓人忽視。


    這一點細微的印記,足以讓旁人分辨出他二人——哪怕是兄長有意學著他沉默寡言的時候。


    也足以撫平那因與兄長生著同一張臉而陡起的煩意。


    暖香片融化後,那股清淺香氣變得濃鬱明顯許多。


    哪怕與他離得不算近,奚昭也聞見了甜香。


    指腹所壓處漸漸變得暖和,又陡生出一絲微弱的痛癢——是他在輕咬。


    奚昭剛想收回手,便看見他探出點舌,將那指腹上沾著的暖香片一點點仔細拭淨。


    沒來由的,她問了句:“什麽味道?”


    “糖水般。”薛秉舟鬆開她的手,俯身。他顯然還不習慣做這等子誘哄的事,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也說得磕磕絆絆,“若好奇,可以,嚐嚐。”


    奚昭便試探性地啄吻了下他的唇。


    他形容得並不恰當。


    那暖香片嚐著的確有股甜香,但與糖水截然不同。


    要清爽許多,類似於果香。


    她抿了下唇,道:“不是說鬼魄都嚐不出味道麽?”


    之前月問星吃糕點就是這樣。


    他倆雖是不一樣的鬼,但多數事上應該大差不差。


    “嗯。”薛秉舟垂下眼簾,“賣這物的老板說,味甜如糖。”


    “是有些甜味,不過嚐著跟果子差不多。”


    “可會冷?”


    奚昭搖頭。


    薛秉舟便又俯了身,開始學著她的樣子落下吻。


    他吻得密而輕,仿佛這樣簡單的觸碰就足以拉近他二人的距離。


    奚昭一時沒忍住笑,往後推開些:“你是啄木鳥不成?”


    因著沒有呼吸,薛秉舟看起來分外平靜,僅有耳朵像被揉捏過般,泛著淺紅。


    他如實道:“隻是覺得新奇。”


    好似連心髒都能被牽引著跳動起來。


    他抬手撫在心口。


    內裏卻一片平寂。


    垂下手後,他轉而摟在她身後,又俯身含吻住她。


    這回變得綿長許多,偶爾伴以輕吮。


    那點清香被推來換去,漸漸地,奚昭聽見自己的呼吸短促了些。


    也僅能聽見她的聲音。


    擁著她的薛秉舟自始至終都十分沉默,聽不見呼吸,也無氣息。


    這樣古怪的異感使她睜開了眼,以此確定身前人確然為真。


    但剛睜開,就對上了白黑分明的瞳仁。


    那雙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壓著些混亂的迷離。


    見她睜眼,薛秉舟似有誤解。


    他稍鬆開了點兒,抬起泛著紅的麵頰。


    “我學了些,”他稍頓,下垂的眼睫遮掩住情緒,“陰陽術。”


    他盡量挑了個委婉的說辭。


    知曉那蛇妖與她的關係後,他便對此事上了心,更想知道那蛇妖到底修了何等秘術。


    奚昭問:“什麽陰陽術?”


    薛秉舟沒作聲,而是抱起她,使她坐在了床上。


    奚昭雙手撐著床鋪,看著他倚跪在床邊。


    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神情,手卻握住了她的足踝。


    他的手依舊是冷冰冰的,冷硬的鐵鏈一般扣上。


    奚昭下意識縮了縮腿,緊接著,就見他躬了身,隔著褲腿吻在了她的膝上。


    足踝似浸在冷水中,前膝卻又覆來溫熱。一冷一熱使奚昭緊了緊手,也瞬間明白過來他的用意。


    薛秉舟又離近她,與她親了一會兒。在那抖動的燭火中,他問:“可否幫我束一下頭發?”


    “頭發?”奚昭氣息不勻地移過視線。


    他的頭發披散著,耳邊墜下一條細辮,辮尾末端箍著銀箍,上麵刻有鬼紋。


    “是。”薛秉舟頓了頓,有意解釋,“掃在腿間,會不舒服。”


    奚昭從他手中接過一截係繩。


    他便就勢低下腦袋,任由她幫他束起披散的烏發。在她束發的空當裏,他細密地吻著她的側頸,弄得她忍不住笑:“有些癢。”


    她笑得手打顫,紮了兩三回才將頭發勉強束緊。


    隨後才往下躺去,枕著靠在牆邊的枕頭。


    鬼域中本就寒冷陰森,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響過後,她更覺冷了。


    不過很快,又一個溫熱的吻落在前膝,這會兒卻是何物也不隔。


    那吻漸漸遊移而上,沒過多久,奚昭便橫臂擋在了眼前。


    薛秉舟買來的暖香片確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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