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天齊元年。隆冬的天氣,天陰沉沉的,零零星星的有小雪花飄下。此處距離京城幾百裏之遙,靠近邊關,往來的行商服飾各異,無不都是步履匆匆,都想著早日進城找個舒服的客棧來點熱湯熱飯吃吃。


    一隊駱駝商隊馱著小山一樣的貨物不緊不慢的往城門處走去;一位頭上戴著皮帽的彪形大漢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越過駝隊飛快的朝城門奔去;一輛牛車載滿了柴炭慢慢悠悠的踱著步子。


    趕車的老漢約莫六十來歲的年紀,滿臉的溝壑,神態中都是農人的憨厚與樸實。看看天色,老農咧了咧嘴角,天氣越冷,這車柴碳應該會比平時多賣些錢財吧。


    牛車後麵,一位青色衣袍的道姑,手執拂塵,步態輕盈的走過來。看她二十多歲的年紀,一雙劍眉入鬢,剪水雙瞳盈盈璀璨,皮膚略黑,反而給她增添一股英姿勃發之氣。


    本朝天子崇佛敬道,寺廟和道觀的香火都很旺盛,連帶的老百姓都對僧人道士多有敬仰。老農看到道姑,趕緊跳下牛車,高聲說道:“仙姑,請等一下!”


    道姑聞言停下,打了個稽首,緩緩問道“老丈,何事?”


    “仙姑,你要是不嫌棄,請到老漢牛車上坐會吧。長路奔波,莫要累著您的仙體。”說完,還有些羞澀的搓了搓手。


    道姑展眉一笑,“那就謝謝老丈了。”說完,走到牛車一側坐了上去。


    那老漢喜得又搓開了手,連牛車也不坐了,直接走到牛旁邊拉起韁繩,當起了趕牛的車把式。嘴裏還嘀嘀咕咕的說著,“真是有了仙緣,平時想去道觀拜拜都難,今天竟有緣服侍仙姑一次,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回家告訴老婆子,她一定跟著樂。。。。。。”


    那道姑倒是不以為意,淡淡一笑,閉目養神。


    連著幾天趕路,她也有些累了,離開師傅時,師傅說師兄會來接她,就是不知道師兄會在哪裏接她?


    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大師兄了,不知道他過得怎麽樣?是不是還是那麽忙碌,有沒有在閑暇之餘想起自己?


    想到這裏,她的臉一紅,連忙睜開了眼睛,見那老漢仍自歡喜的嘀嘀咕咕,不禁莞爾一笑,“老丈,你這是去城裏賣炭啊?怎麽是你自己,寒冬臘月的也沒有孩子跟著你呢?”


    老漢見仙姑主動跟自己說話,忙不迭的回答,“不瞞仙姑說,老漢我正是要去賣炭。家裏除了老婆子,就剩一個兒子,今年才十歲。我是老來得子,這麽冷的天兒哪舍得讓他受苦。小老兒看他讀書有點心,也就有了個天大的奢望,指著他能給我老王家改換改換門庭,唉,您老可別見笑。”


    道姑知道這世道貧苦的農民也就指著讀書來魚躍龍門,雖然充滿了艱辛,但是仍然鼓勵道,“老丈謙虛了,隻要勤奮讀書,令郎他日一定會金榜題名的。”


    她隻是鼓勵老漢隨口一說,老漢卻覺得喜從天降,連忙停了牛車,鄭重的跪下叩首道,“仙姑吉言!謝謝仙姑!我兒一定會高中的!”


    道姑不想這老漢這麽鄭重,趕緊下了牛車將他攙扶起來,“老丈不要多禮。今天謝謝老丈了,城門就在眼前,先行一步了。”


    說完,老漢手裏已經被塞了一塊碎銀子,等他茫然抬頭,隻看到道姑的背影,已經離開了十幾丈遠了。


    老漢站在路邊呆愣了許久才又繼續上路了,嘴裏仍在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麽,可想而知,一定是保佑仙姑早日得道,他日兒子得中一定要塑個金身雲雲。


    道姑走到城門口,看城的士兵驗過路引,順著人群走進城中。


    這是一個小城,名叫黑石寨,卻因地處要塞駐守了大量的官兵,看上去秩序井然。她看看天色,準備找個客店先住下,雪越來越大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


    進入城中,靠近城牆就是一個集市,此時看著天色不好,有許多小商小販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收攤,一隊隊的行腳商人,騾馬駱駝都擁擠著住進大車店,靠近城牆的菜市根卻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的在說著什麽。


    道姑姓孟,名貞,雖然一直隨師傅常住山中,卻也知道天下初定,今上雖年輕但是因為幾名輔政大臣清明,關心民生,減免了不少賦稅。所以,百姓生計有了很大的改善。雖然還談不上安居樂業,但是一般的農民是不會賣兒賣女的。


    常年習武讓她耳聰目明,一陣風吹過,已經斷斷續續的聽到了人們的話,“這麽小的孩子,真是怪可憐的!”


    “看看這小手,都凍紫了。快告訴嬸子,你幾歲了?”


    “嘖嘖,還不會說話!我想買個婢子都不行,唉,可憐見的,賣身葬母,還不是個囫圇人。我想幫也幫不了你了。”


    “孩子,趕緊找個破廟躲躲吧,這雪眼看就大了。。。。。。”


    眼看著人群散了一大半,孟貞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頭上插著草標,身旁是一卷破席子,露出來的腳上穿的女式平底布鞋,已經露出了腳指頭。


    雪越發的大了,起風了,人群忽悠一下都散了,整個市場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孟貞沒有猶豫,幾步上前拉起了孩子,隻見這個孩子是個小姑娘,瘦的瘦骨伶仃,頭發亂蓬蓬的,巴掌大的小臉被凍的紫紅紫紅,身上穿著一件晃晃蕩蕩的破棉襖,看的孟貞的心裏涼颼颼的。


    “孩子,告訴姑姑,你幾歲了?”孟貞問完了就後悔了,剛才不是聽見了嗎,她是個啞巴。


    小姑娘見她和善,眨眨大眼睛,伸出了手指比了個八的手勢。然後又俯下身跪在地上朝著孟貞磕起頭來。


    孟貞歎口氣,“我平時不愛管閑事,師兄們老是管東管西。這次,師兄們都不在身邊,也算咱倆有緣,你跟姑姑走吧。”


    看看地上的屍體,她問道“孩子,我這就去找人給她買棺材,可這下葬?你家是哪的?有沒有祖墳?”


    那孩子已經將草標摘下來,一隻手緊緊地拉著孟貞的衣袖,一隻手在地上寫著什麽。


    雪已經下了薄薄的一層,孟貞湊上去一看,上麵清晰的寫著“小草,義莊。”


    這孩子竟然會寫字?


    “小草?你的名字叫小草?”


    小女孩猛點頭。


    “屍體先停在義莊?以後再下葬?”


    小草搖搖頭,大眼睛裏迅速升起了水汽,她咬了咬嘴唇,又在地上寫道“下葬,義山。”


    義莊是棺槨停放的地方,雖然大部分人都是客死他鄉,但是葉落歸根還是大多數人的想法,所以,義山大部分葬的是瘟疫中去世的人,極少數是無錢下葬或者無法在家鄉下葬的人。


    孟貞見小草的頭上已經落了一層雪,趕緊把她抱起來摟在懷裏,感覺輕飄飄的。這孩子得多瘦啊。


    顧不得許多,身邊也沒有可以指使的人,孟貞抱著小草快步跑向客棧。


    店小二還在訝異仙姑抱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孟貞已經要了一間客房還有熱水,這孩子凍得不輕,莫要丟了性命才好,不然就枉費自己一番苦心了。


    將孩子放進浴桶,輕輕給她洗著頭發,孟貞有些恍惚,要是自己在十幾歲成親,是不是也有了這麽大的孩子了?隨即又搖了搖頭,怎麽老是有這種羞人的想法,我這是怎麽了?


    直到小草輕輕的搖她的手臂,她才晃過神來,看著小草渴望的眼神,笑著說:“小草是不是在想著你娘的事?放心吧,我已經讓人去收了屍體,也叫人買了棺材停在義莊了。等你收拾好了,咱們就去看她,好不好?”


    她一邊說一邊撫摸著小草的頭頂,絲毫都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時多麽的溫柔慈愛。


    小草卻是想起了那冰冷的屍體,前幾天,那雙充滿著慈愛的雙手就是這樣摸著自己,喃喃低語,“乖孩子,劉媽媽一定快點好起來!我還等著小姐長大成人,看著小姐成親生子,然後等著小姐給我養老呢。小姐,你,你好命苦啊。。。。。”


    說到後來,已經泣不成聲,漸漸又陷入昏迷。


    現在,這慈祥溫柔的感覺是劉媽媽又回來了嗎?


    小草的臉上又爬滿了淚水。


    不是的,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走了。隻留下孤零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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