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碰碰亂石間迸濺的水珠。


    “......醉中渾不機,歸路月黃昏。”


    他的聲音停住,目光安靜地看向景致。


    景致癡癡仰頭望著他,像是在仰望高山明月。


    一張櫻桃樊素口,喃喃地問他:“你看見了吧?”


    “什麽?”


    景致困倦地眨了一下眼,聲音慵懶又肯定:“就是我們見麵的第一天,你看到我的胸了。”


    她說的是kelliana要求景致彎腰,好讓她仔細看珠寶的時候,景致忘記自己穿了蕩領的晚禮服,不小心走光了。


    雖然他低著頭沒有看她,但景致的餘光瞄到他的耳朵尖泛紅。


    荼蘼如雪的一片中溝壑幽深。


    猝然間望見,總讓他想起雪中櫻桃。


    程寄當時就坐在kelliana邊上,景致靠過來的時候,黑色絲絨裙擺壓在他膝蓋,行動間,摩擦聲微小卻清晰,像一道電流。


    程寄的眸色暗了幾分,幽幽地望向景致,然後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勾起她的下巴,吻了過去。


    非常柔軟細膩的嘴唇。


    如果要說景致的嘴唇是什麽口感,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冰淇淋。


    程寄想起自己小時候去吃的哈根達斯的牛乳冰淇淋,第一口的感覺就是如此綿密。


    當第一口的冰淇淋在口腔中融化,就會下意識地去咬第二口。


    溫馨的房間突兀地響起鈴聲,程寄不耐地皺了皺眉。


    這是景致的手機鈴聲,但她似乎一點也沒聽到。


    醉酒人的五感就是如此遲鈍,程寄長手一摸,在枕頭邊上摸到了手機。


    他睜開眼看了一眼微信上的電話,沒有多想就掛了,隻是在掛完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隨後他又閉上眼繼續吻著景致。


    景致覺得自己胸腔中的空氣快要被人吸幹,她推拒了幾下,好半天程寄才放開她。


    程寄捧著她的臉問:“我為什麽是北風教父?”


    景致大口呼吸,她現在就像是快要溺水的蘭壽金魚,鼓起的雙腮非常紅潤。


    快要鏽掉的腦子終於靈活起來,她笑著說:“秘密。”


    程寄微蹙著眉,把她按在床上。


    景致神秘地說:“我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


    “我來姨媽了。”


    程寄的臉終於臭了,頭埋在她頸窩,深吸一口氣。


    好半天,他才揪了揪景致的臉頰,聲音喑啞:“晚安,小勞拉。”


    第七章


    酒精真是個容易失控的東西。


    會讓人釋放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早晨醒來的時候,景致對昨晚隻留下零星印象,但僅僅是這麽點,也夠讓她羞憤而死的。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熱情的引導者,主導這場不懷好意的歡愉。


    細白脖頸上紅梅似的點點痕跡就是那場歡愉的灰燼餘煙。


    很小的時候,奶奶就說過她有點小叛逆,從某種角度講,並沒有說錯。


    臉燒起來,景致迅速埋進滿滿當當的水盆裏,冰涼的水潑了一地。


    外頭的奶奶聽到聲音,篤篤兩聲敲門:“小景,你在衛生間這麽久幹嘛?”


    水珠從臉上滾落,她抽了張紙巾擦幹淨,悶聲道:“沒什麽。”


    隨後拉高毛衣領,把脖子上的痕跡都遮蓋得嚴嚴實實才開門出去。


    她一大早就去接奶奶來康複醫院看景向維。


    “小景,昨晚打電話給你怎麽沒接啊。”奶奶擺弄著飯菜問。


    “太累了,我下班就睡???著了,沒聽見。你昨天要和我說什麽?”景致鎮定地撒謊,往臉盆倒了熱水,一塊幹毛巾浸濕後擠了又擠,隨後遞給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爸,洗臉。”


    “也沒事,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說說話,”奶奶關心地說,“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


    景向維擦了臉,“你奶奶說得對,這個年紀是拚事業的時候,但身體更重要。”


    景向維在景致高三的時候突發腦梗,這些年,病情加重,半個身體偏癱,說話也不利索。


    這麽長的句子,說幾個字就要休息一會兒,足足說了一分鍾。


    景致接過毛巾,喜出望外,“爸,你今天精神很好。”


    好像暗室逢燈,仿佛馬上就能見到希望。


    景致和景向維都喜氣洋洋。


    得了腦梗還想恢複成健康狀態,那是天方夜譚。景致沒這麽想過,就希望她爸不要繼續惡化下去,能簡單地自理,家裏人平安健康就好。


    “吃飯了,天氣還冷,不快吃就涼了。”奶奶催促著父女倆。


    一共五個菜,兩葷兩素一湯,其中西紅柿雞蛋湯和梅幹菜四季豆是奶奶做的,奶奶不怎麽會做菜,但看上去很清爽幹淨,其它都是景致來的路上買的。


    “好多菜,我們三個吃不完。”景向維心疼地說。


    奶奶:“這怎麽會多呢,小景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三個人團聚就要吃點好的。過了生存那一關,質量就得提上去,這才是生活,本該如此。”


    景向維是家裏最費錢的存在,他沒生病前,奶奶吃得比這個還好。


    他站在那兒,無所適從。


    景致打圓場:“奶奶說得沒錯,爸,這點菜錢我負擔得起,奶奶平時在家也很省的,你想吃什麽,我夾給你。”


    景向維欣慰又苦笑地坐下。


    他目前的情況是吃不了太多葷腥,景致給他夾了些素菜和雞蛋,又舀了肉湯到飯裏。


    他右手已經做不了太精細的活,景致本來想喂他吃飯,但景向維不肯,他覺得自己還年輕,用不了女兒伺候。


    一頓飯,一家人吃得有說有笑,還算溫馨。


    吃完飯後,又趁著天氣好,景致帶著爸爸在醫院附近逛了逛才拉著奶奶回家。


    他們的家非常偏,再遠一點,就不在北京市管轄範圍內,自然風景還算優美,沒有小區物業這種東西。


    回家前,景致讓奶奶在超市前麵的長椅上休息,她去超市買一些生活用品。


    小老太太很合作,拎著沒吃完的剩菜笑吟吟地點點頭。


    景致有段時間沒回家,她得給奶奶補充點生活用品和米糧油,隻要能想到的,她都買了。


    等結賬的時候聽到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這不是景老太太嘛?哎呀,我忽然想起來她上禮拜買香燭黃紙的錢忘記還我了。”


    她似乎是在和旁邊的年輕女人閑聊,並沒有見到景致。


    “那你去和她要,媽,不然你要記掛很久。”


    “就幾十塊錢,估計她年紀大,記不得了,老年人就是這樣,去要錢不太好意思,不去要嘛,總記掛。”


    景致低頭想了想,還是果斷出聲:“蔣阿姨。”


    那才說話的女人轉過身,見到景致,驚訝地頓住,但還是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小景啊,好巧,感覺很久沒見到你了。”


    景致點點頭:“我和奶奶剛從我爸那兒回來,我給她買點東西,你女兒嗎?”


    蔣阿姨介紹:“我小女兒,在老家讀書,瘟病鬼一個,前兩天把手摔斷了,被她爸接來北京看病。”


    她推了小女兒一把,“還不快叫姐姐。”


    小女生鬼馬精靈,吐了吐舌頭,甜甜地喊:“小景姐姐。”


    景致笑著歪了歪頭,算是打過招呼,她沒有主動提奶奶欠錢的事,而是不動聲色地幫蔣阿姨結賬才離開。


    小女生很羞愧地輕聲說:“媽,你剛才講人閑話講這麽大聲,肯定被她聽去了,你這手上的東西都要兩百多塊了。”


    蔣阿姨反駁:“那我哪知道她正好在啊!幸虧也沒說別的。”


    她咳了咳嗓子,很不好意思地說:“那...那我再買條魚,晚上做條紅燒魚給她送過去,就當還人情了。”


    小女生之前一直都待在鄉下,沒來過北京,看見景致拉著景奶奶離開,不由地說:“這老太婆看上去還蠻有氣質,不像小地方的。”


    “大家都這麽說,不過她沒講過,我們也不好意思問。”


    小女生的目光又落在景致身上,滿含羨慕:“剛才那個姐姐好漂亮,知性又大方,我要是這麽好看就好了,她在哪裏工作?”


    蔣阿姨臉上表情怪異,“誰知道啊,賺錢不算少,亂七八糟的,來接她的豪車還蠻多的。”


    “啊!”小女生失望,“我還以為她讀書好。”


    蔣阿姨撇撇嘴,推著女兒往水產區走,“買魚去,別看了,你要是敢學這種,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


    家裏很整潔,擺放得有條理。


    案上的香爐飄散著淡淡的檀香。


    景致把買來的生活用品都拆了歸置好,房間衛生間空瓶的瓶瓶罐罐都替換了,其餘的都放進了儲物間。


    她一邊放,一邊和奶奶說話,告訴她紙巾放在哪裏;一些牛奶要趕緊吃,再不吃就要過期了;廚房放了新的橄欖油,但讓奶奶先把舊的還剩一點的用完再用新的......諸如此類的瑣碎事。


    奶奶在房間,經不住她嘮叨:“好了好了,小景,奶奶還沒有糊塗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他們租的房子不大,不用特意高聲說話就能聽到彼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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