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給溫以澤發了條微信,溫以澤很抱歉地說自己大概還要半個多小時。


    景致:【沒事,本來就是我麻煩你,你慢慢來,不著急。】


    不知道什麽原因,酒店的大堂喧囂塵上,不僅景致都覺得吵鬧,就連懷裏的兔子都焦躁不安。


    憑借著以往的印象,她抱著兔子去了比較偏僻的公共區域。


    大概這個地方屬於宴會廳附近,在酒店深處,沒什麽人。


    她選了個沙發坐下。


    小兔子安靜地窩懷裏,伸出腦袋好奇地探查周邊環境,模樣實在是乖巧可愛,景致忍不住地擼了好幾遍。


    “聽說了嗎?等會兒程寄也會???過來。”


    “啊?沈家發達飛升了?連程寄這樣級別的都賣他麵子。”


    “不懂了吧,關舒文也在!訂婚傳聞之後,他們兩人第一次公開場合曝光。”


    “真的假的,你不早說,快點!我要去吃瓜!”兩個衣著華麗的女生匆匆地從景致身邊小跑過,微長的裙擺帶起一陣風。


    景致心頭微微一動。


    關舒文。


    是她想的關舒文嗎?


    能和程寄名字出現在一起的,大概率就是了。


    在知道程寄訂婚消息後,景致到現在都不知道關舒文是什麽樣子。


    像關舒文這樣的名媛,網上總有她的傳聞和身影,不是出現在某個天王巨星的微博上,就是在國外名校的畢業生名單裏。


    但景致始終沒有勇氣在網站上搜她的名字。


    然而這回,在理智做出正確的判斷之前,她已經聽從自己的內心跟了上去。


    可惜宴會廳的大門在那兩個女生進入之後,就對她關閉,景致隻能瞥到幾眼裏麵的風光。


    別提看到什麽人了。


    慶幸自己沒有犯蠢,她長舒了一口氣。


    神思又恢複了理智和清明,漫無目的地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怎麽繞的,景致來到了一個陌生的角落,她似乎迷路了。


    舉目之處隻有冰冷的瓷磚,明亮刺眼的燈光。


    她沒再看到其他人,往前走了走,在不遠處見到兩個正裝打扮的男人並排靠著欄杆聊天。


    她想去問問路,走近了才發現其中一個男人有幾分像程寄,景致不確定地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你都要訂婚了,身邊那個怎麽處理?之前圈子裏有人結婚之前還沒把鶯鶯燕燕清幹淨,結果那個女的來鬧婚禮......”


    “現場都是有頭有臉的長輩,如果真出了這種事不就是讓人看笑話,最後花了不少錢才打發掉那個女的。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人不可貌相,長得越乖,越不好打發。”


    偷聽私密話不是景致的本意,但這話裏話外傲慢的貶低,景致不悅地皺起眉。


    正要走,一道冷冷清清,與往常無異的聲音讓她釘在原地。


    那男人似乎輕笑了一下,很肯定地說:“她不是那種人。”


    像是到了高考成績揭曉的那一刻,緊張得手心冒汗,原本背對著她,身姿清瘦的男人微微側過臉。


    明月靡常懸掛天際,照得他的側臉鋒利冷峻。


    原來,真的是程寄。


    原來,他們說在說她啊。


    他竟然這樣看她。


    她終於聽到閣樓上的靴子落地,重重地砸在地上。


    景致的心沿著裂痕四分五裂,她像是站在破碎的山河前,感受到餘震的疼痛。


    頃刻間,山川坍頹,也不過如此。


    不遠處的程寄心髒微微一縮,敏銳地捕捉到鞋底與光潔地麵打滑的刺耳聲音,他警覺地往聲音方向看去,一個搖搖欲墜的身影,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兔子,匆匆地往外走。


    程寄的目光一直鎖著那人的身影,眉頭越皺越緊。


    就連身邊的人都能感受到大事不妙,忙問:“怎麽了?”


    程寄沒有說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追了出去。


    他喊景致的名字,但前麵的人沒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


    不明事理的路人紛紛抬頭,停在路上,程寄連撞了好幾個人。


    他始終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那人上了車,從沒回過頭。


    這時似乎才想起還有手機這種東西,站在原地,他撥了景致的電話,剛響了一下,就直接被掛了。


    又一次。


    程寄看著屏幕,眸色沉了下來。


    *


    夜晚,寧靜的別墅中響起嗝噠嗝噠清脆的聲音,食指和中指有律動地點在單人沙發扶手上,直到夜半三更,程寄才看到那抹單薄的身影。


    燈亮的瞬間,手指停下。


    程寄睜開眼,看向來人,沉聲問:“去哪兒了?”


    第十五章


    景致回到別墅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


    其實這四個字不太準確, 外麵是夜來風雨。


    “去哪兒了。”


    手指剛摸上電燈開關,伴隨著?燈亮的瞬間,是一道冷冽的聲音。


    聲音不怒自?威, 但仍舊沒能震醒腳步飄忽的景致。


    她實在?是太累了。


    她的眼睛被燈光刺傷, 閉了會兒才適應過來, 循著?聲音方向?看去, 隻見到程寄紋絲不動地坐在?暗影處, 燈光照亮了他半張臉, 影沉沉得晦暗如深, 風雅如舊。


    有這麽幾秒,景致真覺得他像是坐在?雪山之巔,周身凜氣地俯瞰眾生。


    她收回目光低頭換鞋,輕聲笑著?說:“去公司處理事情了。”


    可是程寄依舊問:“你去哪兒了?”


    景致的小皮鞋全濕了, 啪嗒一聲落在?地上,她不答反問:“你說我去哪兒了?”


    她沒有戳破的心思,反倒讓程寄一噎。


    是啊, 他能說她去哪兒呢?


    她身上穿的是吊帶配紗裙,襯得骨架纖薄勻瘦。他認得,在?酒店不小心聽到他們說話的那個女人就是這樣穿的。


    一樣的搭配, 一樣的身形,隻是現?在?的景致最外麵的那件針織開衫不知道去哪兒了。


    怎麽可能不是她?


    可是他要問出來嗎?


    還?不如順著?她的意, 程寄收了手站起來,“我等?了你五六個小時。”


    在?酒店見到她之後?,他就退了晚宴,直接回家, 不想卻等?了這麽久。


    他慢慢從陰影中顯現?出來,黑壓壓的影子像座山。


    景致恍若未聞, 換好鞋後?,笑著?問:“今天怎麽過來了?”


    她的目光不像以往那樣柔軟地望著?他,聲音也平淡無波地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程寄站在?她麵前,壓住心頭的燥意,“你忘了嗎?我說過今晚要陪你。”


    他伸手想要摸她頭發,景致忽然?偏過頭,他的手就這樣硬生生地停在?半空,有些突兀。


    目光從他的手上垂落,景致盯著?地麵,虛弱地笑了笑:“我以為你開玩笑,身上髒,先去洗澡。”


    然?後?不等?他再說什麽話,掠過他直接上樓。


    程寄的手落了空,心底微微一抽,浮現?出一種很陌生的情緒。


    像是手心被紙頁劃傷,很薄的一道口子。


    算不上痛,酸酸的,可就是這點酸讓他的心毛毛的。


    就連窗外的風雨也澆不透。


    春末的雨水總是濕暖,再加上今晚雨勢大?,撲到程寄麵前,更是讓他胸悶氣短。


    景致以前說她小時候住的江南就是這樣的環境,程寄沒有在?那兒長住過,體會不到,但經過今晚,他總覺得這樣多雨的江南不會好受。


    程寄皺著?眉,凝神靜思,在?亂雨聲中捕捉浴室的水聲,聽見水流漸斷,他麵色平靜地關上窗,折回房間。


    指尖凝著?雨水,不知怎麽,手心卻有點微燙。


    他找了景致一會兒,最後?在?衣帽間看到人,穿著?白色浴衣,她的影子小小的一團,縮在?角落。


    真像她養的那隻蠢兔子。


    程寄忽然?想到那天在?公司,看到她蹲在?地上,抱著?肥兔子運動,小聲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大?堆,原來是想讓它快點減肥。


    她那張豔麗的臉上難得露出小女兒的憨態可掬。


    程寄微微一笑,心情難得舒心。


    他想,其實讓景致把兔子養在?別墅也不錯。


    至少能讓她開心。


    他剛想開口,景致轉頭看了他一眼,眉目淒婉,眼睛微紅,不知是哭過還?是洗澡的時候,流水進了眼睛,濕濛濛,她又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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