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靜悄悄,肯定在作?妖。


    “離婚冷靜期”那一陣,聞斯峘沒話?找話?,養成了每換一個地點就報備一次行程的習慣,雖然寧好完全不回複。


    甚至從更?早開始,就有這種習慣的跡象,尤其是寧好在外?地出差時,他會?盡量讓她知道自己的音訊。


    現在接連好幾天,聞斯峘早出晚歸,出門期間像石沉大海,一個電話?一條消息也沒有。


    晚上見麵時試探著問過他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麽問題,答案是否定的,但哪怕回答這個問題也能覺出他心不在焉,好像隨時都?在考慮著其他事?情?。


    很反常,很奇怪。


    寧好的感覺逐漸從清淨變成寂寞,因為?這幾天,連郝女士都?天天不見蹤影,晚上回到家,她還經常站在院子裏和?聞斯峘說話?,隔著玻璃看,兩人表情?很嚴肅。


    這給寧好一種突然被?孤立的錯覺,她甚至委屈得有點想回雲上去上班了。


    到周末,剛吃了晚飯,聞斯峘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去哪裏又不肯說清楚,神神秘秘賣著關子。


    郝女士抿嘴笑著,衝她擠眉弄眼:“去吧去吧,換件漂亮衣服。”


    寧好心下判斷,果然在密謀什?麽。


    第一反應,該不會?要被?求婚?


    轉念一想,已經結婚了。


    沒了思路。


    四十?分鍾後,聞斯峘把車開到了錦湖苑,卻沒從平時去她家那個門進地庫,而是繞到了錦湖苑二期。


    錦湖苑,寧好很熟悉,是上一代“江城明珠”。


    雖然她住的是過渡型的隻租不售小三期,但身為?這行的從業人員,錦湖苑是標杆和?模板,她熟悉每一期每棟樓每個房型的構造,每片商業怎麽運營,每個地標如何營銷。


    聞斯峘把車停在地庫10號樓區域,這是小區最主流的大戶房型,建築麵積近500平的四房。


    他依然開著那輛與?周圍超跑格格不入的奔馳e級,倒入車位。


    寧好懷疑是他某個生意夥伴家,麵臨突如其來的社交應酬倏忽緊張,對鏡補妝的同時提醒道:“你停在別人家庭車位上了。”


    他笑著拉起手刹,拿起保溫杯,下車為?她拉開車門:“也許待不了多久。叫我挪車我再挪。”


    “哪有你這麽無賴的家夥!你現在有身份,被?人揪住沒素質的小辮子多不好!”


    他的目光隻落在她腳上:“今天穿了有點跟的鞋?”


    “中跟而已。”


    那也太冒險了。他問:“能破個例挽我一下嗎?”


    寧好從善如流,挽住他的胳膊:“對方是誰?有什?麽忌諱?有什?麽偏好?給點信息啊。”


    他仍不放棄打啞謎:“重?要的人,很挑剔,但很善良,也不用特意迎合,順其自然就好。”


    寧好第一次毫無準備,被?帶著走,進了電梯。


    電梯在頂層打開,一梯兩戶,他走向左邊那戶,並沒有按門鈴,直接按了指紋進門。


    寧好一臉懵,被?帶進玄關。


    屋子裏燈火璀璨,從玄關到客廳,沒有主人出來迎接,她一頭霧水,但隱約摸清了事?實,這是個空房子,也許是聞斯峘借來與?她慶祝什?麽的。


    她猶猶豫豫走向客廳深處,陽台外?麵是江城最華麗輝煌的濱江夜景,鑲滿彩燈的渡輪在黑色的河道裏徐行,江對岸金融中心一簇火箭群似的摩天樓閃爍著藍紫色霓虹,城市天際線隨著通明的星火綿延起伏,聚焦向一座城的基本組成單位——樓房,再具體一點是每家每戶一小扇窗。


    無論遠近高低,房屋上鑽開的無數小小熒光構建了這樣明亮的城市,堪稱宏偉。


    在這座高速得近乎無情?的城中,無數人燃燒著生命的光芒,每天有無數人走下淘金的站台,有無數人走上釋懷的列車,每天有無數人白?手起家自力更?生,有無數人魚躍龍門逆風翻盤……


    ——安居,是一切質樸美?好夢想的起點。


    俯瞰這座以夢為?燃料的城市,很難不感到心潮澎湃。


    她的未來,他的未來,城市的未來。


    她冥冥之中好像懂得了他想表達什?麽,回頭看向他。


    “喜歡嗎?”他從保溫杯裏倒出一杯熱巧克力遞給她,“這是我們第一個家。看你腳下,那裏就是你畢業時開始負責的解放東路地塊,你每天站在自家陽台就能看見自己改造的繁榮新城。”


    她視線模糊,垂眼緩了緩,接過他手裏的巧克力喝一口,把杯子握在手心裏。


    “這裏你買下來了?”


    “我把錢轉給丈母娘買下來的,名義?上是她的房產,但是沒錯,”他點頭,“我是想以這裏為?我們第一個家……”


    “啊?”寧好瞠目結舌,“什?麽要以我媽名義?買?”


    “因為?也許,我是說也許我們將來會?有孩子,江陵區並不是很適合的學區房,我們說不定還得攢積分去抽法華區和?新海區的新房,把戶口……”


    寧好扶額,一副快暈倒的架勢。


    “你怎麽了?”聞斯峘扶住搖晃的她,“不舒服?”


    她得先就近找沙發坐下深呼吸幾次:“……且不說現在房地產不景氣已經沒有那種超高積分抽簽、有錢買不到房的情?況。就算有,你有沒有搞清楚什?麽叫‘積分抽簽’?”


    聞斯峘:“…………不太清楚。”


    她努力淺顯地解釋:“積分是指在有本地戶口的前提下,基礎分比別人高一點。後續是按你工作?後交社保的年月累計積分。所以像錦湖苑這種搶手樓盤搶得最激烈的時期,很多都?是用家裏本地老年人戶口加工作?一輩子的社保積分、舉全家財力去抽簽,才會?出現那種及格線一百多分的情?況。你這……你這隨隨便便把我媽媽的名額用掉啦!”


    聞斯峘此時內心是崩潰的:“原來如此,這下懂了。”


    “……這就是你買房不問業內人士的後果。”


    “……我和?雲開商量了。”


    “…………”寧好兩指撐著太陽穴,思考他和?江城首富商議“攢積分抽簽”、“物色學區房”的意義?。


    “對不起老婆,我是想給你驚喜。”他如履薄冰。


    “沒事?我習慣了。說實話?還是很驚喜的,反正現在也不景氣,新房賣不出去,無所謂了。”


    聞斯峘重?新笑起來:“我帶你參觀新家?”


    手伸到寧好麵前,她握住手站起來,左轉之後是兩個朝南套房。


    他給她介紹:“這是你的衣帽間,往裏是我們的臥室。這是我們女兒的衣帽間……”


    她興奮地比劃:“兩個女兒可以在這裏修個上下床,我小時候最想要一個‘秘密基地’,這裏層高完全……”


    “等等?兩個女兒?”他表情?有點呆滯。


    “嗯!我是想這樣,先生一個女兒給她全心全意的愛,等到她要上小學了再生第二個,這樣我們就不會?因為?第二個到來忽略第一個了,你說呢?”她雙手握拳期許,眼神熠熠。


    第80章 尾燈


    對於寧好懷孕這件事, 聞斯峘一直自責。


    那天她忘記吃藥大概也是因為吵架氣暈了,歸根結底,追溯到大學畢業出國前那會兒, 終歸還是他沒考慮周全。


    剛猜到的那幾天,明明是最冷的冬天,西北風往骨頭縫裏刺, 他卻時刻感到心髒在烈火裏灼燒。


    他本來?對懷孕一無所知, 在迅速補全相關知識後更加惶惶不可終日?。


    聽說有?一種病於?分娩時急發、不可預見、不可挽救、必死無疑。即使發病概率隻有?十萬分之?一,也是他無法承受的風險。


    寧好小時候特別愛奔跑,活蹦亂跳的樣子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天真的熱度曾把?他的目光烤得柔軟。


    以至於?他根本無法想?象一個小孩似的人?怎麽從身體裏掏出一個小孩, 她原本是那麽年輕而舒展。


    寧好的人?生計劃中有?孩子,這他知道,現在對她來?說可能隻是計劃中的意外,但對他來?說卻是晴天霹靂般出現,壓上全部幸福的一場豪賭。


    獎勵遠遠抵不過風險,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因此?回江城後第一件事,他去做了節育手術,很簡單一個小手術,沒有?住院,當晚他就回家休息, 第二天還去公司上了班,在之?後看?房買房的奔波中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一切看?起來?太過順利直到——


    寧好說她想?要兩?個女兒。


    好極了, 娶寧好大概已經把?這輩子運氣都?已經用光。


    一塊精神焦慮的巨石重新壓下來?, 不知道六年後怎麽給她再變出一個女兒。


    他麵如死灰,雖然?還可以做複通手術, 讓人?糾結的是現在做還是六年後再做,思緒很混亂;又想?到不知寧好能不能接受領養,如果已經有?一個女兒,那可能不符合國內領養條件,去國外領養萬一和全家不同人?種會顯得受到孤立;話說回來?,寧好有?沒有?想?過萬一她肚子裏是個男孩怎麽辦?不要了嗎?又覺得這像剛完成一半的艱巨任務突然?進?度清零了……臉色哪好看?得起來?。


    在寧好眼裏,他這反應隻釋放了一個信號:聞斯峘果然?沒有?愛心!


    兩?人?格外有?默契,同時避開了這個“禁忌”話題。


    寧好把?裝巧克力的保溫杯蓋從他手裏接回來?,喝一口:“嗚……有?點太甜了。”


    他也嚐一口:“這杯涼了,顯得甜,我幫你換一杯。”


    說著轉身退出房間。


    寧好跟到客廳,收斂了先前那興奮。


    屋裏是恒溫的暖,包括封閉的陽台,她脫掉大衣在陽台沙發坐下,接過他重新倒出來?的熱巧克力。


    他轉身去找了個大小相似的咖啡杯,要與她幹杯。


    寧好笑他幼稚,隱隱約約想?起剛結婚那會兒,她帶他去名叫“天頤高爾夫”的爛尾樓聊天、喝熱巧克力取暖,那時候他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眺望霧凇院——他們婚後長居卻從未當成是家的地方,當時的人?心也有?隔閡,她不知他的底細,卻要說服他幫忙成事。


    那時又怎麽會想?到此?刻,他們坐在兩?個人?的家裏,心知緣分比想?象開始得更早。


    “排除你玩消失這個壞結局,知道我們一直有?交流我還是挺高興的,”她緩下心情終於?能客觀地一笑,“好幸運,我們成為夫妻之?前就已經是朋友。”


    “我有?疑問,”他用一種冷靜深沉的目光把?她看?著,帶點劫後餘生的恍惚。


    “大學那時候,你都?不認識我就敢心動?,萬一見麵發現我身高一米六長得像土豆,那怎麽辦?”


    寧好快樂地笑了:“網戀奔現後回家就拉黑的案例也比比皆是,不能否認人?家奔現前戀得很真實。”


    聞斯峘揉揉眉心,拿眼睛睨她:“我還以為你會說你不在意外表、看?中心靈美?。”


    “這還是得在意的,”她狡黠地彎著眼,“我想?象中你應該不會長得太差。聲音低沉好聽,字也寫得不錯。”


    “毫無邏輯,”


    他笑著吐槽:“這兩?個領域優秀到極致,你去看?看?cv都?長什麽樣,書法家都?長什麽樣。”


    “呃……”舌頭打了麻花結。


    哎是啊,好像那時候幻想?得有?點文藝了。


    歸根結底,還是眼前那些男生太缺乏魅力,寧好總是聽他們誇誇其談地炫耀自己在學生組織有?一席之?地,或能與牛逼的大佬談笑風生,或搶到了稀有?的實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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