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關府綠樹成蔭,涼風習習,仿佛處於另一世界。荊州太守府中,關羽一襲綠袍獨坐於亭中,望著一泓塘水波光粼粼正出神,知了在綠蔭裏“知了、知了”地鳴著。關興步伐匆匆趕到,見此輕咳一聲,駐足施禮,“父親,不知喚孩兒前來何事?”


    關羽看著英氣逼人的關興,很是欣慰,此子本自小聰慧,經曆宛城後身上更具獨擋一麵的氣質。“安國,你伯父密令我助劉封孟達取上庸,你怎麽看?”


    關興略一沉思,答道:“回父親,曹軍漢中新敗,曹操遠遁。伯父以百勝之軍擊上庸狐疑之眾,克之不難。然上庸等郡乃山城,若其據險而守,雖勝亦恐為慘勝。”


    關羽撫髯頜首,眼光裏帶著讚許,“此正是我憂慮之處,你伯父之意我已盡知,襄樊之役將起,若為上庸傷折我荊州主力,有違你伯父之意。如何得竟全功,我正思尋妙策。”


    關羽性格豪俠,對部將悍卒極好,卻不重視隻動嘴皮子的文官謀士,因此心中有些疑難也不願問馬良之流。


    關興想了想,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輕輕說道:“父親,何不喚趙文一問?此人悍不畏死,宛城之役多有奇謀。且上庸等郡皆為山城,其部號稱彪部,專為特殊作戰而設,必有良策。”


    卻說趙文接令飛馬回城,風塵仆仆來到關府,忽聞身後有人呼喝,“趙載之,給我停下!”


    趙文聞言已知是關銀屏,回首一望,果然是關銀屏主仆二人,一副書生丫鬟打扮,估計又要出門溜達,隻見關銀屏風度翩翩,小丫鬟躲在小姐後麵怒視著趙文。


    “見過大小姐!”趙文連忙施禮。


    “載之何事如此匆忙?”關銀屏文質彬彬,完全是世家弟子模樣,可下一刻卻擼起袖子,“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切磋一下唄。”


    小丫鬟扯著關銀屏衣角低聲道:“小姐,趙將軍上次……都沒把小姐放在眼裏,這回可要狠狠揍他。”


    趙文耳尖,略顯尷尬,“君侯所請,隻怕有軍中有事,不敢耽擱,不能陪小姐玩耍了。”


    小丫鬟還待說什麽,關銀屏已收起架勢,笑道:“既如此,我們下次再約。”


    趙文頷首,匆匆離去,關銀屏猛一跺腳,恨聲道:“什麽叫陪我玩耍,分明是瞧不起人,下次非得狠狠教訓他不可。”


    小丫鬟摩拳擦掌應道:“就是就是……”


    卻說趙文見過關羽,關羽開門而見山,“載之,眼下主公命劉封孟達分兩路會攻上庸,我荊州軍豈能旁觀,你既為彪部統領,有何良策?”


    趙文最熟這段曆史,隻略一思索便已有計較,就於桌上拿起幾個杯子擺起了簡易地圖,中間用茶水一劃,便是漢水。


    “君侯請看,上庸諸郡乃一突出部,被我軍三麵圍之,今以得勝之軍乘勢而攻,取之必矣。然山城險峻,強攻實非易事。”


    趙文頓了頓,略微思索了一下,接著道:”尤其上庸與襄樊如紡錘,隔著漢水,若不能速戰速決,致使曹仁與上庸配合緊密,互為犄角,極易使得川兵、我荊州軍與敵上庸守兵、襄樊軍打成一團亂麻。”


    關羽撫髯沉思,眉頭微皺。關興有點焦急,”載之,別賣關子,快說,如之奈何?”


    “以一偏軍陰渡漢水,奇襲酂與南鄉,上庸諸郡便為甕中之鱉,必降。”趙文綽指指向一塊小石子,語音堅定,“此戰關鍵,在於速戰速決!”


    關羽雙目緊盯地圖,精光大盛,此計出人意料如山峰突兀,奇險無比,可細想之下,卻頗有意味。曹仁因宛城之役實力大損,雖新近補充新兵,戰力始終有限,如輔以荊州軍向襄樊施加壓力,出其不意之下極有可能一戰而竟全功。


    怦然心動之下,關羽目視關興,“此行極為凶險,不亞於宛城之行,何人可為將?”


    關興正待自薦領命,不料趙文搶先出言:“稟君侯,末將願往!”擺手止住關興,接著道:“此行沿途地理,我皆熟知,況且我部熟悉山地作戰,又此計執行中尚需諸多機變,末將去最為合適。”


    關羽望著趙文堅毅果敢的臉,知其心意已決,心裏暗歎此子任俠豪氣,敢於披堅赴難,又頗多機變,雖起於卒伍之間,仍是不可多得之人才。遂和色說道:“載之勇武,我心甚慰。既如此,你可率本部兵馬,我另與你一千精銳,你可見機行事。當取則取,不可取則回,不可勉強,我另有別策。”


    數日之間,傳言遍及襄樊,言荊州軍不日將起兵攻向襄樊,曹軍一日三驚,四閉城門,百姓許出不許進,如臨大敵。


    一日深夜,一支部隊如影子般悄悄往北而行,人數約莫二千人,領頭的一人眉清目秀,又是那副嘴裏叼著根草杆兒,隨著馬兒的節奏晃著腦袋的模樣,正是趙文。


    一路上,渡漢水,晝伏夜出,輕車熟路,因襄樊形勢緊張,隻有少許斥候,都是輕鬆解決。不足旬日,已到達酂。


    酂乃一小城,夾於漢水與丹水之間,本無足輕重,所以城牆不過丈餘高,實土堆築,也沒有護城河。趙文日間與衛龍偽裝成流民,得當地土民告知,酂常備守軍本為一曲,因形勢緊張,樊城增派了一曲新兵。近觀酂城,雖城門緊閉,城牆上軍士巡哨不斷,但大都無精打采,想必是因酂處於腹地,根本不曾想到會有荊州軍來襲。


    當晚,天空下起小雨,淋得城樓曹魏旗幟垂頭喪氣的,隻有巡哨的零星火把閃動。月亮也適時躲起來了,漆黑一片,偶爾的蟲鳴聲讓曠野顯得倍加寧靜。


    離城一裏處,黑壓壓一片影子站立不動,正是趙文大軍。任雨水淋濕衣服,淌過臉龐,盡皆肅立不動。


    “彥龍,此戰正是檢視你等苦練效果的一戰,與你二百彪部精銳,可有把握一個時辰拿下南門?”趙文眯眼遠望酂,問道。


    身旁一彪悍青年,毫不猶豫應道:“何須一個時辰,諒此小城,半個時辰足矣。”眼神堅定,聲音裏透著自信,正是欽叔的徒弟範雲。


    “好!軍中無戲言。”趙文滿意地點頭,“定遠,命你率六百精兵,截殺其餘三門潰逃敗兵,尤其是往南鄉方向的敗兵,一個不許走漏。”


    衛龍滿眼怒火,越是接近樊城,仇恨越在眼裏燃燒,“將軍放心,必不辱命。”


    數條長龍悄無聲息地離開戰陣,行進之間,錯落有序,隱約見得彼此間手勢起伏,隊伍交替前進。


    範雲一隊黑衣黑甲,臉蒙黑布,背負黑鞘短刀,沒入夜色之中,若非從你身邊經過,就算用盡眼力也看不見。到城邊五十步處,盡數趴下,以五十人為一組,漸次匍匐到城牆腳。隻見十餘個黑影像壁虎一般,迅速攀登而上,鞋頭手套刺進土中,交替爬行,如履平地。


    趙文極目望去,隻見城頭火把無聲跌落,瞬間又亮起,知道得手了,不一會,幾組人都上得城牆,城樓一枝火把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正是成功的信號。


    趙文一舉槍,戰陣緩緩前行,並無聲息,刀盾手、樸刀手、長槍手、弓箭手井然有序,層層疊疊。行至五百步距離,酂城南門吱呀一聲開了,趙文大喝一聲,“殺!”


    “殺!殺!殺!”千餘人早憋著勁,在寂靜的黑夜裏如驚雷般滾過酂城上方,戰陣一變,成數列隊形,急速殺將過去。及至進城才聽得城內有了些動靜,讓趙文很鬱悶,獨自領兵第一仗,猶如重錘砸螞蟻,居然沒費什麽勁就解決了戰鬥,倒是衛龍截殺潰兵忙得一塌糊塗。


    次日,趙文率範雲等千餘悍卒並數百降卒馬不停蹄趕赴南鄉,傍晚時分稍事休整。


    範雲養足精神立馬請命夜襲城門,趙文微笑著擺擺手,“今番不用如此。我自有計,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南鄉。”範雲心有狐疑,趙文對範雲耳語數句,範雲恍然領命而去。


    隨後,趙文單槍匹馬來到南鄉城下,大喊:“城上聽著,我乃荊州大將趙文,率荊州大軍來此,上庸諸郡已被我軍圍得鐵桶一般,曹仁龜縮樊城不敢動彈,酂城已降,你等速速開城投降,可免一死。”此時怎麽也要把自己狠狠抬高一些,提拔自己成為荊州大將了。


    城中守將來到城頭,見趙文獨自一人正驚疑不定。隻見趙文鐵槍一舉,戰鼓聲雷鳴般響起,身後大片火把“嘩”地亮起,漫無邊際,足有數千之眾,齊聲大喊“嗬”,震人心魄。


    城中守軍不足千人,且多為新兵,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城頭曹軍個個麵有懼色。


    “曹仁殘暴,宛城被屠之一盡,我正欲為宛城百姓報仇,如若不降,休怪我不仁義。”說罷鐵槍往前一招,戰鼓聲急切,如催魂般。伴隨著戰鼓聲,遠處地皮顫動,隻有大隊鐵騎才能有如此動靜,顫動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就在火光所及之處邊緣,霍然立住,夜色中朦朦朧朧不知有多少騎,馬嘶聲不斷,森森然傳來凜凜肅殺之氣。


    荊州騎兵本就不多,此處竟有如此多騎兵,看來確是荊州大軍到了,城中守將見趙文表情冷酷地準備再舉鐵槍,終於不迭地喊道:“將軍且慢!我等願降。”


    至此兩城皆得,收得降兵近千,戰馬近五百匹,錢糧軍械一批。


    範雲深為拜服,“將軍妙計!每人兩枝火把,兩百餘騎半數列陣,半數往來奔馳,虛虛實實,敵軍膽喪,如何不降。”


    “南鄉、酂扼守上庸與樊城必經之路,曹仁、申耽豈會善罷甘休,我們須從速趕回酂城,早做安排。”趙文留下曲督張浩引本曲兵馬守南鄉,集兩城五百駿馬與範雲迅速回師酂城。


    酂城,趙文與衛龍、範雲咬了一陣耳朵,兩人信心滿滿地立馬忙了起來,早有信使前往上庸方向。


    當其時劉封已圍住上庸,孟達與新城對峙,劉封、孟達接到趙文傳信,相視哈哈大笑,“載之好手段,上庸諸郡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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