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車竟然沒被偷?


    “水芳,你的車丟在路邊。我早上等了你幾天,總是不見你。心想你莫不是病了?這天要下雨,車被雨淋濕了壞了就糟糕了!所以我就給你送回來了。”郭大勇將車推到我家的棚子前。


    他知道我家房子被拆了。但不想是這樣惡劣的環境。因此就訥訥的,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


    “謝謝你,大勇哥。”我弟將車子接了過來。


    “你還沒吃飯吧?不如吃頓便飯。”我做好了飯。“咦,今天你咋不上學?”我問郭大勇。


    “周末,不都放假嘛!”


    我聽了,心裏就有些惆悵。上學對我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的事了。


    我妹也回家了。見了我,一下站住了。她咬著唇,怔怔的,忽然就罵我:“你還知道回來呀!你可將人擔心死了!”


    我一聽,就笑:“妹啊,姐是去有事了,沒來及和家說,你不要怨姐啊!”


    “啥?水芳,你這幾天不在家?”郭大勇細致,聽了就跟著問。


    “嗯啊,不過是遇到一個女同學,住在她家幾天。”我隻管含糊過去。


    郭大勇聽了,就有些疑惑。我弟也覺得不大可信。但我們隻外頭說的,我奶都在裏麵聽見了。她扯著嗓子喚道:“芳啊,咱家是不是來客人啦!”


    “奶,我同學!”我應了一聲。


    我奶就在裏頭喚:“貴啊,靈兒啊,你姐就是去會女同學了!我餓了,扶我下床吃飯吧!”


    我弟聽了這話,搶在我前頭,掀開簾子就替奶奶穿好衣裳。我奶出了來,見了郭大勇,執意留他吃飯。


    我將飯菜一一地端在折疊桌上。一碗青菜、一碗豆芽、一碟拌豆腐、紅燒素雞,就是我家的晚飯。郭大勇總算親眼看見我家的情況了,他連連搖頭,說他媽等他回去搬貨呢,來我家也是抽出的時間。


    我知道他是不忍,也就不挽留了。“那你慢點走。”


    郭大勇看著我,忽然歎了口氣。“水芳,你不容易。”他懊悔自己沒帶些錢送我。我聽了,連連罷手:“不用不用。我要是使了你的錢,咱們還是同學嗎?”


    郭大勇不吭氣兒了,悶了半響,又問我:“你這出去擺小攤也不容易,要不來我家超市打工?”


    我聽了就笑了。“我笨手笨腳的,還得抽時間照顧我奶。超市早晚要有人,我沒這時間。”我知道郭大勇也不能做他娘的主。


    “那……我走了……”


    我點了點頭,目送他出了路口。


    吃飯時,我告訴我奶我弟我妹,說十天之後,我還得去趟城裏,我那女同學幫我在城裏找了一份短工,隻要幹個二十來天,就能得一筆錢。


    我記得王總說過的,隻要將那個客人伺候的舒心了,我能得一份紅包。我已然不清純不幹淨了,為了生活,為了能脫身,我顧不了那許多了。


    很多年後,我一個人靠在遊輪的甲板上,品著紅酒,吹著海風,想起這段往事,心裏還覺得遺憾。


    如果那個時候,我的身邊出現一位年長的智者,我對他傾訴,他必然會給我指點一條最接近光明的路。


    隻可惜,我那時才十八歲。所有的坎坷一概都不能避過。


    “啊?什麽工作呀?”我妹開口了。


    我知道我妹隻想混到初中畢業就去打工。她的成績本就不好,在班上倒數。家裏出了事後,我妹也想跟著我輟學。她說要去鎮上的發廊學理發,但被我狠狠地攔住了。


    現在,隻要一有人跟她提起跟打工相關的事,她就來勁。


    “就是幫人……”我腦裏沒想好,心裏在琢磨該說什麽。


    “芳啊,你是不是去城裏做保姆呀!”奶奶看著我。


    我一把抓住,趕緊就點頭。“是是。我說我缺錢,我那女同學很熱心,幫我介紹了一個有錢的人家,替人家看護一個癡呆的老人。這家人要出趟遠門,這老人需要看護。短期工,我想我能對付。”


    “哎……”奶奶聽了,就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我看著奶奶,心裏很內疚。奶奶的腿還沒好,過些天還要去衛生所複檢。幸好我身邊有小羅給的錢,我想不如明天就帶奶奶去。


    我給奶奶夾了一塊軟軟的素雞。我奶吃不起肉,就愛吃這個。她說這個也是肉。


    吃飯的時候,我弟很沉默。


    差不多吃完了,我弟才開了口。“姐,早知道你這樣累。當時就該我輟學。我好歹是男的,力氣也大,去工地搬磚,去扳鋼筋,賺的也比你多。”


    “不成!姐又不累。你安心上你的學。等到了冬天,姐一定想法再蓋幾間平房。”


    “姐……咱家都這樣了,我還安得下來心嗎?”我弟放下筷子,眉頭都擰在一塊了。


    “弟啊,姐已經輟學了。你成績好,才高一,怎麽能不上呢?學校免了你的學雜費,隻要交一些夥食費。這些,姐都能支持。等奶的腿好了,咱家不就又和以前一樣了嗎?”


    我苦口婆心地勸著弟,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哎呀,你們爭來爭去的,真沒意思。我才是不想上學的人!”我妹站了起來,去水池洗了臉,又擦了‘美加淨’,美加淨便宜,比雅霜好,是最廉價的護膚品。我妹一年到頭都擦它,大夏天也是。


    “你要去哪兒?”我不放心。


    “去小毛家借作業。”我妹大言不慚。她的作業從來都是抄的。


    “你就不能自己做嗎?”


    “欠下的太多了!”我妹正要離開水池,忽然彎下腰,用手捂住了嘴。“哇……”地一下,她就開始嘔吐。


    我見了,連忙中撲過去給她敲背。“怎麽了?興許是著涼了?”


    我妹吐的眼裏都冒出了淚。她吐完了,緩了一些,又用涼水漱了口,眼睛就有些期期艾艾的,好像蒙了一層水霧。


    我奶坐在椅子上,身子不能動,她看著我妹,皺著眉:“靈兒,可要注意身子!你還在長個兒!衣服多穿一點,不要總是光著腳,要穿襪子!”


    但我奶的話,我妹向來是不聽的。“哎呀,你又囉嗦了!”她拿起書包,低著頭,抄小路就走了。姚小毛聽起來是個男名,但其實是個女生。她和我妹一樣大,長得高大發落,胳膊腿兒粗壯結實。姚小毛的哥哥姚大毛,站起來更像一座鐵塔,他剛從部隊退伍回來,工作還沒著落,這些天隻是在家無所事事。


    吃了飯,我弟將我奶扶著上了床。我將飯桌收拾了一下,看著我弟拿起本子在小凳上悶頭做作業,我心裏就高興。


    我隻希望我弟能順利上大學,延續我沒走完的路。上大學要花一筆不菲的學費,好在還有兩年,我一定要將這筆學費給湊齊了。


    我將水燒開了,提著水瓶就去我的房間擦洗身子。那些打手都是內行,一頓棍子下來,筋骨打不壞,但是肉疼。


    我將毛巾擰幹,仔仔細細地擦著身子。擦洗完了,我又幹脆洗了頭。我提著盆往外倒水,就見鎮上的孫二嬸徑直走到我家來了。


    孫二嬸快五十了,兒女都成人了,女兒出嫁在外省,兒子帶著媳婦在廣東打工。她閑空的時候,就喜歡替人說媒。在這鎮上,提起她的名字大家都知道。


    “水芳,洗頭呢!”她熱絡地招呼我,一雙小綠豆眼兒又不停地瞅著我。


    我被她瞅的發毛,就笑:“二嬸,你有事兒呀?”


    孫二嬸聽了,就清了清嗓子:“水芳,我先瞧瞧你奶奶去!”


    我這才發現,她的手裏還提了一盒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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