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華鴻就開始忙活起來,整理房間。看著雪白的牆壁,又覺得單調,就去街上買了一些大頭貼畫紙。小攤前,她問我喜歡哪個女明星,我說我喜歡劉嘉*。


    “為啥?”


    “不知道。”


    下午,我洗了個澡,就去看望牛麗。


    休息的第三天,華鴻要去原來租的地方看妹妹,她妹妹十九歲,交了個十九歲的九江男孩,早同居了一年。她覺得不省心,總是要過去看看。雖然華鴻自己才二十歲。


    我一個人就打算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一些青菜,回來下麵條吃。


    陸家新村的菜場在馬路地麵。我穿過圍欄,看著攤子上各色琳琅小玩意兒,也饒有興致。我想著,還有幾天,我月經就要來了,我該買一些衛生紙什麽的備備。繞過菜場,我想去一家小超市,轉到一條栽滿梧桐樹的小路上,我忽然看見一個男人迎麵朝我走來。男人身材高大,戴著墨鏡,不知為什麽,在人群中非常惹眼。我愣了愣,覺得他有點熟悉。


    然而,男人見了我,似乎也頓了一下。他很快將墨鏡拿下了,快速朝我走來。啊,是飆哥!


    一時之間,我真是嚇壞了。無意識的,本能的,我就要逃。看來,上次我在國道見的那人,就是飆哥。我不懂了,飆哥來惠城幹啥?


    我哪還買東西,靈機一動,隻管朝著人多熱鬧的地方去。我以為,要是人多,有妨礙,能絆住腳,飆哥就不敢跟著。但我錯了,飆哥速度快,盯著我,我總是甩不掉。


    我是真累了。我腦子清醒了,我躲啥啊躲!我這不還得去和飆哥說下,請他去給王總楊姨打個電話,高抬貴手放過我。


    於是乎,我一下就停了。


    飆哥見我停了,也很納悶,他摸不準我啥意思。


    我不想走了,靠在一棵樹上,看著飆哥一步步地走進。


    “飆哥,多日不見啊。”我朝他打招呼。路上人多,他不敢咋地。


    他盯著我,目光複雜。又上下打量我,好像確定我完好無損。他忽然就給我看他手上的扳指,話語中帶著惱怒。“我說,你將我給你的,去給楊仙幹什麽?”


    “我沒呀。我就是叫她托管。好還你。”


    這玉扳指是盜來的,又啥皇帝的東西,我鎮不住。我奶說:要是東西太貴重,福薄,鎮不住,就會反噬。


    飆哥陰鬱著眼睛,顯然生氣了。


    “好東西為什麽不要?”


    “這……不是我的。”


    “但我令飆給了你,就是你的。”飆哥嘴唇緊抿,卻是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飆哥,求別為難我。”我哭喪著臉。


    “你非要和我對著幹?嗯?我令飆送出去的東西,再收回來,我有麵子嗎?”


    我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該說啥好。


    不過,這麽說來,飆哥是真見過楊姨了。我顯然變得激動。“飆哥,他們非不信我。我說我沒出賣你。他們還非拘著我。”我還想解釋。


    “行了,我知道。跟我上車。”他示意我別囉嗦了。


    他拽住我的胳膊,示意我前麵的路口上,有他一輛車。可我不想上車,我得去買菜,我不想再和飆哥有牽扯。


    “飆哥,你想說啥?就在這兒說吧。不要緊的。”我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我不敢惹他不高興。


    “先上車。”他命令我。不容置疑。


    我被他拽著,就和上次被他劫持那樣,雖然還是反抗,但身不由已地隨他走。


    我進了車上,飆哥砰地一聲,將車門重重地關上了。我的心,掠過一陣驚慌,但我想我怕啥,我是個自由人,我又沒做過害他的事。不管黑道白道,總要正經過日子是不?這朗朗乾坤,青天在上,街上又那樣多的人。我不怕。


    我給自己壯膽。


    “水芳,聽我的話,你回青市。”他目光灼灼,看著我身上的工服,記住了尼捷這個名字。


    “為啥?”


    我不喜歡他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話,以後也是一樣。


    飆哥沉吟了一下,態度緩和了。“水芳,我知道,都是我拖累了你。你回老家去吧!離鄉背井的,不好!”


    這是在勸我,關心我?我看著他,他見我遲遲不答應,目光有些焦慮。


    難不成他來惠城,就是來找我的?但這不可能。


    不過,想必飆哥一定也知道,我被迫東躲西藏地來惠城,都是被他禍害的,但他憑啥替我做決定?


    “飆哥,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別強。”


    “我沒強。”


    我該說啥,我實在不能和一個混黑道的老大有啥共同語言。那就不是我了。


    “我不喜歡人和我頂嘴。”見我總是不給麵子,飆哥的臉一下又黑了。


    “但我的事,我想自己做決定。”


    “少來。你遇上了我,我管定了。”飆哥篤定地看著我,似乎在挑戰我的底線。


    嘿,這是什麽邏輯?


    “不,我在這裏很好。回青市每月也賺不到那麽多。我可以常回去看看。反正也不算遠。”這是我的真心話。


    “就靠在流水線上打工?”他揶揄。


    “打工妹也是人。”我從來都是腳踏實地的貼著泥土活著,從不想什麽高貴不高貴。


    “我不是這意思。”


    “所以,請你不要勸我了。”和飆哥說話,費腦子,我很累。


    “你可真倔。”他不再往下說了。


    飆哥的車,我坐不慣。我和他離的這麽近,隻要他一呼吸,我就覺得窒息。現在的他,衣冠革履,談笑風生,和那個一路逃亡的飆哥,簡直不是一人。


    “飆哥,請讓我下車吧。”我差點沒說出求字。


    “嗯哼。”他抱了抱胳膊。我和他之間,始終不能解封。他也惱火。“我必須補償你。為了我的莽撞。以後,你不用怕他們,你是自由的。”


    他給我吃下定心丸。簡單說了這一句,他相信我能聽明白。


    這時,我看見路邊有華鴻的身影,她正好路過。我更好下車了。


    “好吧。最近我要在惠城呆上幾天。告訴我,你住哪兒。”


    他掏出筆,讓我寫上去。


    “飆哥,何必呢。我隻想清清靜靜的過日子。求你不要為難我。”我無奈地填上了地址,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處境。


    他聽了,非常鬱悶地看著我,盯著我。沉默了好長時間,飆哥終於道:“水芳,你沒勁。你知道嗎?”


    不過,他還是打開車門,放我走了。


    我長呼一口氣,但想想,還是又不禁問:“飆哥,你到底安全沒?”


    我擔心他再被捉。


    他笑了笑,眼睛透出一點暖意。“我有幾個身份證呢。現在,我是個正當職業的商人。”


    飆哥呼啦一下,將車開走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華鴻身後,叫了一聲:“華鴻。”


    “水芳,你也在這?”華鴻看完了妹妹,也來逛菜場了。


    “我回來,見你不在,就來買東西。走。咱門今天去買點排骨,切半個冬瓜,回來熬湯,我請客。”我聽了,就亦步亦趨地跟著華鴻。


    我擔心飆哥沒走遠。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看。穿過大馬路,我赫然發現飆哥的車還在。我是真被嚇住了!


    到了晚上,華鴻早早睡了,我就靠在床上,給我弟寫第二封信,說下周就回去。


    第二天,我和華鴻早早起來,做早飯。這個勤勞淳樸的江西姑娘,很多年來我一直記得。後來,我離開尼捷,還帶她來青市玩過幾次。


    華鴻不管多忙碌,每天都將屋子收拾整理的幹幹淨淨。她說早上要吃飽她買來麵粉教我怎麽做饅頭。我說我也會。但她偏說她發酵的方法好。我們每天早上在簡易的煤氣灶上做熱氣騰騰的早飯。


    有自己做的包子饅頭存著,自然能省不少錢,隻要買一些菜錢,晚上回來,又能吃的豐豐盛盛的。


    因為住得遠,我們必須早上六點半在離陸家新村最近的站台等廠車。晚上也要七點半才能回來,還要走上十五分鍾的路。但和從前相比,我卻更榮光煥發精神抖擻了。


    一切似乎真正才上了步驟。


    黃經理時不時地進車間,來看看我們線的進展怎樣,臉上笑眯眯的。有時,也給一些指導建議。流水線的姑娘們都很純真,雖然黃經理常送我些東西,到了線上,一般也隻問我話,但她們從沒想到那上頭。


    三天又過去了。下班時,華鴻先去找廠車。我就在衛生間順便大個號。反正,離開車還有十分鍾。當我一身清爽地走到公司門口時,黃經理急乎乎的,一下攔住了我。


    他塞給我一個蘋果。


    我訥訥地捏在手心。“經理,我搬地方了,得趕車呢!”


    “沒事。水芳,我就想和你說幾句話。”昏暗的敞燈下,看不出黃經理啥表情。我不說話,但心裏急。我不能浪費時間,但又不敢違拗他。


    “水芳啊……”黃經理換了一副姿勢,終於憋出一句,“工作累不累?”


    “還行。已經習慣了。”我爽快說道。


    “哦。”他吞了口唾沫,語速放慢,一字一句的,“女孩子嘛,總是要找個依靠。既然都出來了,也可以找個男朋友。你,覺得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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