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秋雲夕的家鄉,她爹娘此時還在鎮上的客棧住著,楚逐對此一定調查得一清二楚。


    他們便是逃了,楚逐隻要把秋叔秋嬸抓起來,他們隻能乖乖回來。


    再說了,她實在不願再帶累他們了。


    這裏是秋雲夕和燕辰的家鄉,也是都焉最終的定居之地,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禍,他們會一直安穩地生活在這片美好之地。


    隻要等戰禍過去,他們便可以繼續之前的寧靜生活。


    犯不著跟著她犯險流浪。


    拾九的這句話,一下點醒了秋雲夕,她一時竟忘了這不是在京城,她不是孤身一人,還有爹娘和親朋。


    “那怎麽辦?”秋雲夕愁上心來,擔憂地看著拾九。


    拾九道:“好了,怎麽弄得像生離死別呢?便是被楚逐發現了身份,他又不會殺了我。”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重新回到當初的困境裏,被鎖在楚逐的牢籠中。


    “你們不要為我擔心。”拾九的目光掃過眾人,笑道,“我舍不得吳水鎮,也舍不得你們。我一定會回來的。倒是你們,也要努力避開戰亂,照顧好自己,我相信我們終有團聚的一天。”


    *


    拾九從醫館出來,朝等候在外的長行道:“軍爺,我們走吧。”


    長行點頭,忽然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你會騎馬嗎?”


    拾九自然是會騎馬的,但是為了減少他和楚逐的疑心,她搖頭道:“小人不會。”


    “好。”長行沒說什麽,將手中的韁繩交給旁邊的守衛,與拾九步行返回營地。


    路上,長行告訴她,他們馬上就要出發前往下一個地方。


    至於是什麽地方,長行沒說。


    拾九知道這屬於軍事機密,因此也沒問。


    到了營地後,她卻沒有被帶去見楚逐,而是被留在長行的營帳內,等候隨軍出發。


    拾九隻得留在營帳裏。


    她到現在也沒參透楚逐的意思,若是真正需要一個隨行軍醫,他讓神醫都焉隨行才是正常的選擇,若是發現了她身份有異,那為何沒有當場挑明?


    想來想去,估計是對她的身份仍舊留有疑心,卻未能確認她的身份,因此才將她帶在身邊。


    拾九歎了口氣,若是如此,她的身份隻怕瞞不了多久。


    就在此時,長行忽然掀簾而入,讓她現在隨大部隊啟程。


    “是。”拾九連忙起身。


    走出營帳,外麵竟然停放著一輛嶄新的馬車。


    長行道:“這是王爺命我為你準備的。”


    拾九怔了一下,道:“小人多謝王爺。”


    之後,拾九便坐在馬車裏隨行大部隊離開了千山鎮,無奈地開始了隨軍的日子。


    倒是楚逐貴為王爺,卻沒有坐在安穩的車轎裏,反而騎著高頭大馬領著眾人走在最前麵,她掀開簾子,隻能遙遙地望見他的背影。


    隨軍後,拾九表麵被當做正常大夫對待,實際上卻相當於被軟.禁,哪裏也去不了。


    住的營帳也有重兵把守。


    平日,除了按時端上寧神湯給楚逐服用以外,她沒有任何事可做。


    端藥的過程也很快,楚逐並不會像之前那樣向她問東問西,通常隻是接過她端來的湯藥一飲而盡,便讓她帶著空碗出去。


    這日,拾九又端藥給楚逐。


    楚逐正在擦劍,長行候在一側,似乎在稟報軍情。


    拾九瞧著楚逐手裏的那把佩劍有些眼熟,並不是他以前的那把。


    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記憶一時閃回到幾年前,她忽地想起來,是她曾經準備鑄成後送給楚逐的那把殘劍,後來由楚逐鑄好了送還給了她,被她交與鶯兒拿去毀掉了,怎麽此刻又在他手上?


    她的視線不敢停留過久,連忙掠開,呈上湯藥。


    楚逐眸光微眯,接過湯藥:“這些天的軍中生活,今月大夫可還習慣?”


    這是這些天來,他第一次主動與她交談。


    拾九連忙回道:“多謝王爺關心,小人已經習慣了。隻是,小人乃撫州人士,實在不想背井離鄉,不知王爺能否憐憫小人,離開撫州之後另請高明,放小人歸鄉?”


    楚逐飲下拾九端來的寧神湯,眼中神色莫辨:“此事本王會考慮的。”


    “謝王爺。”拾九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不管他這話是真是假,到底有了一絲希望。


    楚逐放下碗,同時將佩劍也放在書案上:“今月大夫,替本王將佩劍掛到劍架上去。長行,送今月大夫回去。”


    拾九一怔,不知楚逐為何要讓自己去掛佩劍,一時隻得依言照辦。


    她拿起沉甸甸的佩劍,劍身的紋路烙在她手心,上麵楚逐拿過的溫度猶在,像是發燙似的,令她一刻也不想多拿。


    連忙奔去劍架掛上。


    長行已經走到她身側,要送她回她的營帳。


    拾九回頭用餘光看了楚逐一眼,隻見他眸光沉沉地凝著自己,視線陡然撞上。


    她連忙行了一禮,掩蓋掉片刻的慌亂:“小人告退。”


    走出楚逐的營帳,春夜的晚風拂在臉上,吹散了拾九身上的熱意。


    她悄悄呼出一口氣。


    長行卻忽道:“你可知王爺手上那把劍的來曆?”


    拾九自是連忙搖頭:“小人不知。”


    “那是與王爺的故人有關的東西。”長行道,“那把佩劍原是一把殘劍,故人準備送給王爺,但是最後沒有送,被故人扔掉了。後來王爺拿到手,重新鑄好,欲送還給故人,故人卻不肯要。王爺執拗,最終還是送到了故人手中。後來也不知何故,那把劍輾轉到了長德王手上。因那劍柄上刻了王府的印,被長德王設計了一場刺殺幼帝事件,陷害於王爺。王爺因此還遭受了牢獄之災。後來,王爺剿滅了意圖謀朝篡位的長德王後,奪回了此劍,便一直珍藏在身邊。”


    他望著月明星稀的夜空,歎道:“王爺很愛故人。”


    拾九隻是默然。


    *


    離開了撫州,拾九才發現,他們走的竟是一條回京的路。


    楚逐竟是要舍下撫州城暫時不要,先班師回朝。


    拾九不明白他的用意。


    她不想回京,此刻卻不得不回,楚逐所謂的“考慮”不過一句空話,哪怕軍中陸續找來了好幾個大夫,都沒有一個替代她,隻是都被派去充作軍醫。


    而她,還是繼續擔任楚逐一人的隨行軍醫。


    她果然不該抱有一絲希望。


    命運似乎又回到了當初不由自己的情況。


    一個多月後,一行人回到京城。


    京城在楚逐的掌控中,目前未受戰亂波及,看似一切如常,不過到底透著幾分蕭瑟,老百姓都在猜測這次的楚秦之爭最後鹿死誰手,睡覺都睡不安穩。


    安頓好大軍後,楚逐將拾九帶回王府。


    即將回到那個曾經拚命想逃離的地方,馬車裏的拾九坐立難安。


    好幾次,甚至都想跳出馬車,奪路而逃。


    理智克製住了她的行為。


    她現在再傻也明白,楚逐就是對她的身份還有所懷疑,所以將她帶回來繼續試探。


    此時逃跑隻是無用功,反而會更快地暴露自己。


    之前楚逐懷疑的時候,她都一一應對回去了,唯有胡謅了李禦醫的祖籍,楚逐回來後一定會向他核對。


    不過,這一路給了她充足的時間,她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說法。


    說一千道一萬,隻要她的臉不是拾九的臉,楚逐就沒辦法徹底確認她的身份。


    沒過多久,馬車停在了王府門口。


    長行掀開車簾:“今月姑娘,請下車。”


    拾九臉色蒼白地下了車,抬頭看向王府。


    兩年過去,王府似乎與從前並無任何分別。


    楚逐將一切收入眼中,神色複雜,卻是一言不發,先走入了府中。


    長行對拾九請道:“今月姑娘,你在京城沒有居住的地方,王爺請你暫住王府。這段時間你隨軍有功,待王爺忙過這一陣,必定給你厚賞。”


    拾九無聲地歎了一聲。


    厚賞?


    若她想要的厚賞隻是歸鄉,楚逐給不給呢?


    然而此刻,一切都由不得她。


    在長行逼人的目光下,她隻能一步步踏入王府,踏入這個她本來以為永生都不會再回來的地方。


    長行將她安排在了一間廂房,便匆匆離去。


    拾九知道,外麵一定又布滿了重兵。


    內院書房中,李禦醫已經等候在此。


    此前,大軍還未進城,楚逐便派了人去他府上,讓他速來王府。


    李禦醫心道,估計是此次王爺行軍在外,心疾愈發嚴重了,故此做足了一切準備,藥方和藥材都帶來了。


    卻沒想到,楚逐一踏進書房,問的第一句話卻是:“李禦醫,你是哪裏人士?”


    李禦醫訝然,怎麽王爺突然關心起他來了?


    不及多想,忙回道:“回王爺,下官祖籍涼州人士,二十年前來到京城,便在京城定居了。”


    “涼州?你確定是涼州?”楚逐眸光頓縮,語氣變得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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