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願再想下去,輕聲道:“我錯了,對嗎。”


    楚逐不明其意,看向她:“嗯?”


    “你曾經說過,你不在意我將幼帝送去了秦少安那裏,因為時間會證明,我是錯的。如今果然證明了,我錯信他了。我徹頭徹尾地錯了。”


    拾九將自己埋進被子裏,聲音悶悶的。


    她已沒臉再看楚逐一眼。


    楚逐眉頭微挑,卻是笑了出來:“原來你是在說這件事。”


    當時說這那話時,他心中便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拾九發現秦少安也是個不折手段的“逆賊”,會是什麽樣子。


    此刻,當真見到她低頭認錯,他卻隻覺她可憐可愛,不忍她懊惱。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每一個人都有野心,不要輕易被人騙了去。”楚逐一邊溫聲說著,一邊替她掖了掖被子,免得她將自己悶壞。


    “可是,我差點害死了你和幼帝。”拾九終於扭頭看向他,眼中滿是歉疚,“我真的沒有想到,秦少安竟然會喪心病狂到放火……”


    楚逐忽然意識到,她並不完全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把幼帝帶來峽口郡,將他置於危險之境的的確是秦少安,把幼帝作為誘餌,將我引去郡城的,也是秦少安。不過,火不是他放的。”他不急不緩地將一切解釋清楚,“他將我引來郡城,在這裏設了埋伏,幼帝便被他暫時關在一處民宅裏。沒想到幼帝逃跑時引得民宅意外失火,反倒被困在了火海之中。”


    他看著拾九,一字一句地說明那時的情況。


    或許,他可以順勢讓拾九誤會秦少安,但是他不屑。


    “起火之後,他也曾想去救幼帝,不過火勢太大,難以衝進去。”


    “那你怎麽衝進去了?”拾九定定地看著他,被子下的手緊握成拳,才能勉強控製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他為什麽會去救幼帝?


    幼帝是墨慎之的兒子,是殺了他父母的仇人的兒子!


    拾九嘴唇抖動著。


    若不知道他身世,她還不知道,原來楚逐竟是個傻子。


    他竟這麽傻……


    楚逐卻是鄭重看著她:“他死了,你會恨我一輩子。我再也不想你恨我了。”


    拾九怔然,一滴淚悄然從眼角滑落。


    “況且,當時秦少安也準備衝進去——”楚逐拭去她眼角的淚,徐徐笑道,“那時我便在想,若是他為了救幼帝死了,你會念他一輩子。倒不如我死了,你念我一輩子。”


    拾九雙眸頓張,一時,竟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隻覺胸口跳動著起伏著,腦中隻有他的這句話。


    楚逐的指尖順著她的眼角滑至臉頰,輕輕地觸碰了一瞬,便如同不敢褻瀆一般,收回了手。


    “好了,現在換我問你了。”他說,“我抱你上床時,發現你手臂有傷,是怎麽回事?你為何會露出自己原本的樣子,又為何會來到這裏?是不是京城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被欺負了?”


    作者有話說:


    祝所有高考生旗開得勝勝勝勝勝勝勝勝,得償所願願願願願願願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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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夜談(修)


    拾九怔然地看著他, 半晌才回神,連連搖頭:“沒有被欺負。”


    “那是怎麽回事?”楚逐欺近她,知道她必定有所隱瞞。


    拾九下意識後縮, 幾乎被困到床角。


    她忽然意識到, 兩人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應該在這深更半夜,居於一床, 彼此之間毫無距離。


    隻怪她曾經太過熟悉兩人之間的交.纏,又兼這次情緒起伏太大, 所以竟完全沒有了距離感, 直至此刻才發覺,兩人離得太近了, 不合適。


    拾九抬手擋在兩人中間。


    此刻, 兩人離得極近,卻好像相隔千萬年。


    楚逐微怔, 慢慢明白她的意思,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到底怎麽了?”他不再近身, 不過語氣溫和又堅決,勢必不許她瞞著自己。


    這次拾九沒有逃避,她直起身子, 迎上他的目光, 直直地與他對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的身世。”


    半晌後, 她的聲音響起在這個極安靜的營帳。


    楚逐雙眸驟縮。


    他從未想過, 他費盡心機一直瞞著她的事, 她竟已經知道了。


    一時, 營帳更為安靜了, 隻有兩道呼吸聲交錯起伏。


    “……是我爹娘跟你說的?”楚逐喉間艱澀。


    他心裏其實很明白了, 隻能是他們, 隻會是他們。


    至於他們是如何知道拾九的真實身份,又為何要自作主張告訴她,已經沒有追根究底的意義了。


    “對,一切的事我都知道了。”拾九點頭,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是我導致你爹娘被抓,是我爹殺了你的父母,我對不起你死去的爹娘,我對不起——”


    “與你無關。”楚逐低聲道,“上一輩的恩怨本來就不該與我們有任何牽扯,我們——”


    “與我有關。”拾九打斷他。


    若非她啼哭引來追兵,楚逐的父母也許就不會死,是她和她的父親,一起殺死了楚逐的父母。


    他心裏也很清楚。


    所以,這麽多年來,才會通過折磨她來消解自己的仇恨和憤怒。


    曾經她以為的那些無緣無故的憎恨,原來是天經地義的報複。


    錯與對,是與非,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這是她完全接受不了的。


    “是,我曾經也認為,與你有關。”楚逐自嘲地笑起來,眼底一片通紅,“可是這麽多年來,我得到了什麽?得到的不過是無盡的痛苦與悔恨。我若早點明白這個道理,我們之間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啞聲道:“那麽,現在夠了嗎?我們之間早已算不清了,誰對誰錯,誰贏誰輸,誰折磨誰……你分得清嗎?我已經分不清了。”


    他祈求地看著拾九:“不如把這些都拋開,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拾九一字一句道:“我害死了你爹娘,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煞的事實。”


    “我爹娘不是你害死的,是墨慎之。”楚逐堅定地盯著她,“而他和我爹娘都已經死了,一切的恩怨本就結束了。”


    不對。


    這太荒謬了。


    他們之間畢竟隔著他父母的死,真的可以這樣輕飄飄地一筆勾銷嗎?


    “不——”拾九搖頭,腦中一片混亂,“就算是墨慎之殺死你爹娘,可他畢竟是我父親不是嗎?我依舊是你仇人的女兒——你父母的仇你不報了嗎?這份恩怨,如何消除……”


    “我父母的仇,我已經親自報了。”片刻的安靜後,楚逐艱難又果決地開口。


    拾九愕然地看著他。


    “當初墨慎之生病,我命人給他偷偷下了慢性毒.藥,導致他一病不起。最後,我親手給他端去一碗湯藥,結束了他的性命。”楚逐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你爹殺了我爹娘,我殺了你爹,一報還一報,已經扯平了。”


    他眼底滑過一絲釋然:“好了,說完這最後一個秘密,我再沒有任何事欺瞞你了。”


    他看著拾九,坦然地、靜靜地看著她。


    他並不知道,說出這件事,會不會繼續加深兩人之間的隔閡,讓拾九更加不願接受他,甚至因此又恨上他。


    但他知道,如果不說的話,拾九會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將自己困在無謂的自責與歉疚中。


    他絕不願看到拾九這般痛苦。


    也不願再欺瞞她分毫。


    “我從前也愚蠢地認為你虧欠我,直到你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徹頭徹尾地錯了。我用你的死才看清自己的心,這代價太大了。所以,再次看到活生生的你那一刻,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沒有什麽值得計較了,我隻想和你共享餘生。”他近乎卑微地看著她,“拾九,你沒有虧欠任何人,更沒有虧欠我,是我應該祈求你的原諒——原諒我吧,好不好?”


    到了此時此刻,他好像沒有任何掙紮與挽回的餘地了。


    選擇權早已交付到了拾九手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呈上所有卷宗,交由她去判決。


    而他,隻是一個等待判刑的可憐鬼。


    “我、我要冷靜一下。”拾九心神大亂,隻覺頭疼不堪。


    此刻,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去思考。


    也沒有辦法麵對楚逐。


    就像楚逐所說,他們之間已經分不清誰欠誰了。


    那麽……又如何重新開始?


    “我要下去。”她現在隻想離開這裏。


    “拾九——”楚逐眼中掩不住慌亂,害怕她自此消失,伸手想拉住她,卻在要觸碰時像被燙一樣收回了手。


    他知道她抗拒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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