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溫舒白從來都不是能夠把事情藏在心裏很久的人。


    知道許佳寧是擔心自己,她便又反過來安慰了許佳寧幾句,可到了晚上,她自己也是睡不著的。


    思來想去,她還是給陳彥遲打了電話,旁敲側擊問起他最近工作上的事。


    但陳彥遲實在很聰明。發覺溫舒白語氣不對,再一複盤今天的經曆,很快就順口抱怨起他的一個遠房堂妹來,明顯抱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態,百般圓謊。


    溫舒白將信將疑。


    而她掛了電話後不到十分鍾,一通陌生號碼就打了過來。


    “喂?嫂子?”是個很年輕的女孩,聽著不過是剛上大學的年紀。


    溫舒白第一次被這樣稱呼,不禁皺眉:“你是誰?”


    “我叫陳顏玉,陳彥遲的遠房堂妹,我們平時關係挺好的。”女孩笑著道。


    “我住在南城周邊城市,今天本來想回去找他玩兒,讓他陪我。沒想到他竟然罵了我一頓,說他在忙工作,剩下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隻打算用來陪你。”


    “我隻好要來你的聯係方式,想著在你這裏借他半天時間。半天,就半天而已,行不行嘛?”


    電話那頭,女孩正不斷向她撒嬌。


    溫舒白想起陳彥遲確實是有幾個堂兄弟姐妹的,原先的懷疑,好像暫時被打消。


    “你想找陳彥遲,不用問我的意見。”溫舒白道,“看他自己工作忙不忙吧,我也有好幾天沒見他了。”


    對方聽到她的話,像是挺失望,隨後掛斷了電話。


    溫舒白立刻就給許佳寧發了條消息。


    “好像沒事了。”


    “應該是個誤會。今天給陳彥遲打電話的女孩,是他堂妹。剛才還追著把電話打到了我這裏。”


    與許佳寧同時鬆了一口氣的,還有陳彥遲本人。


    那位自稱是陳彥遲堂妹的“陳顏玉”,隻給陳彥遲發了兩個字。


    “搞定。”


    陳彥遲直接轉了一千塊給她,回道:“收了錢,就要守口如瓶,不該問的永遠不要問。”


    發完後,陳彥遲將兩人所有的聊天記錄都刪得幹幹淨淨。


    *


    “少爺,先生讓您去趟他的書房。”


    次日一大早,家裏的傭人敲了敲門,輕聲說道。


    “我媽呢?”


    盡管傭人沒說找他的原因,陳彥遲還是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些什麽,沒來由緊張起來。


    “太太不在家,找朋友逛街去了。”


    “少爺沒有別的事,就早點跟我去見先生吧。”


    上午學校沒課,陳國昌是知道的,陳彥遲無從推拒了。


    於是隻好跟著傭人往書房走。


    他進門後,傭人就離開了。


    他看到父親坐在藤椅上,正擺弄手裏的鞭子。


    那是一條銀浮雕真皮貴族馬鞭,還是他曾祖父二十世紀初在歐洲買的。


    因為東西有了年頭,父親又喜歡馬術,所以經常拿出來把玩。


    “昨天都在忙什麽呢?”陳國昌問道。


    他沒讓坐,陳彥遲隻有站著,回道:“在忙項目上的事,見了商氏集團的人。”


    陳國昌用布擦拭著馬鞭,頭也沒抬:“還有呢?”


    “還有……我和舒白打了電話,聊了兩句。”陳彥遲垂著頭,也沒敢去看父親,“除了這件,就沒再做什麽了。”


    “沒再做什麽?”陳國昌冷笑一聲,“你現在也敢在我麵前撒謊了。”


    陳彥遲覺得不妙。


    因為父親抬起了頭,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他,帶著恨鐵不成鋼。


    陳彥遲不敢再吭聲。


    “你以為一千塊錢能收買誰?又能封誰的嘴?”陳國昌被氣笑了,笑陳彥遲的天真,“陳顏玉昨晚就把事情告訴了我。我一直在等你主動跟我坦白。”


    “嫣然說她想回國。”陳彥遲再不敢隱瞞了,老實道,“我就一直勸她,也沒注意時間,沒想到昨天過來的人認識舒白。她可能確實有點懷疑,但我已經讓陳顏玉幫忙打掩護了。沒事了,爸。”


    “你覺得沒事了,可我覺得後患無窮!”陳國昌怒氣難消,又冷心道,“對待這種人家,不用那麽軟。”


    “什麽意思?”陳彥遲愣了下。


    “我已經警告過她了。”陳國昌道,“敢跑回來搗亂,就立刻停了她父母的醫藥費。她父母如果死了,就是被她害死的。”


    “爸!你這是做什麽?”陳彥遲又急又驚。


    “做什麽?給你收拾爛攤子!”陳國昌緊緊握著鞭子,手背上隱隱暴起青筋,“是我對你太寬縱了。已經說了你訂婚前不要跟她聯係,你為什麽又跟她打電話?”


    “她說我騙她,要聽我的解釋。我如果不接,她就要死給我看,難道要我看著她死嗎?!”


    當著父親的麵,他努力隱忍,可還是激動地抬高了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在怒吼。


    一記馬鞭如風呼嘯而過,空氣中傳來劃破皮肉的聲響,和陳彥遲的痛嘶。


    “清醒了嗎?”


    陳國昌冷聲問道。


    陳彥遲右臂上挨了一鞭,血水從薄衫裏滲出,形成了一道鮮紅的印子。


    疼,可又無比清醒。


    而父親給了他一句“滾”。


    *


    離開家後,陳彥遲發覺自己無處可去。


    拖著傷,他不能突兀地跑去學校,也不想在外遊蕩,最終竟去了隆昌新材,躲在辦公室裏,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他一直努力庇護嫣然,想成為嫣然的依靠。可他自己也有脆弱的時候,卻根本不可能求得嫣然反過來庇護他。


    他突然很想看到溫舒白。


    接到他的電話,溫舒白真的過來了。


    看到她,陳彥遲心裏莫名心安,就像是尋到了唯一能庇護自己的港灣。


    溫舒白順路就買了兩份冰糖雪梨,嚐了口後,就道:“這種我不喜歡。像你上次給我做的,就很好。對了,你大概加了多少糖?”


    她問得隨意,陳彥遲卻頓住了,緩緩道:“我記不清了。”


    溫舒白沒多在意,又想起最近去酒吧的事,笑道:“對了,我最近才知道你舅舅還開了家酒吧,佳寧姐帶我去裏麵逛了逛,感覺環境很不錯。”


    “霧色嗎?”陳彥遲道,“我也去過。我舅舅他很聰明,算是商業上的天才。這家酒吧是在四年前開的,短短四年,知名度就這麽高,常人是做不出來這個成績的。”


    溫舒白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崇拜感,於是問道:“既然他那麽厲害,你為什麽不怎麽跟我提起他?”


    “他是厲害。”陳彥遲不得不承認,“我佩服他,但也怕他。”


    “除了我爸,我最怕見他。”陳彥遲又道。


    溫舒白漸漸明白過來,商敘對陳彥遲的壓迫感從來都不是那大出一歲的年紀,也不是輩分,而是地位與身份。


    溫舒白平日裏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對父親溫承平百般討好,種種尊崇。


    身為商氏集團的掌權人,商敘自然也是一樣。


    正說著話,溫舒白瞧見陳彥遲袖子上有道血跡,不禁驚了下,道:“你這裏怎麽了?”


    “沒什麽,我爸拿鞭子抽的。”陳彥遲很是平靜,“私下的教育而已。”


    血已變成暗紅色,一看就是有一陣了。陳彥遲沒有管,那血就黏在袖子上,看著瘮人。


    “他怎麽能這樣?”溫舒白無法理解。


    溫舒白替他抱不平,可他卻沒理由為自己叫屈。


    總不能說,父親的這一鞭子,為的是他偷偷聯係女朋友嫣然。


    她想繼續往下問,可陳彥遲無論如何都不說原因,於是她也隻好作罷,囑咐道:“那你記得處理下傷口。”


    陳彥遲本想說,既然這麽心疼他,是不是該親自幫他處理傷口。


    可又想起,他辦公室裏根本沒有碘酒等東西,如果要溫舒白特意去給他買,那樣麻煩,未免不太符合實際。


    於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舒白,有時候真覺得,能和你一起,是我的幸運。”


    後來陳彥遲才知道,幸與不幸,有時隻在一念之間,有時一開始就已注定。


    *


    幾天過去,陳彥遲在父親那記鞭子的告誡下,再沒有聯係過嫣然。


    嫣然的電話、短信與微信越來越頻繁,可陳彥遲不接、不回甚至不看。


    又過了幾天,陳彥遲感覺嫣然像是消停了,她沒有再聯係自己。


    而距離與溫舒白訂婚,也隻有三天時間了。


    商氏集團,總裁辦公室內。


    “商總,嫣小姐回我電話了。”鄒陽推門而入,腳步匆匆,“她說她在美國,現在準備回國見陳彥遲,要我們幫她。”


    以陳彥遲舅舅的身份,商敘先前親自去了嫣家一趟。


    他開門見山地詢問了陳彥遲與嫣然的關係。


    嫣然的父母倒也樸實,不僅承認了他們是情侶,而且還和他說了很多對女兒的牽掛與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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