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敘忍不住笑了,揭曉了答案,道:“我騙你的。”


    溫舒白抬頭,商敘看了一陣,又改口道:“但現在確實亂了。”


    溫舒白趴著的那一分鍾裏,已經將原來整齊的劉海壓亂了。


    商敘這個始作俑者,可並不無辜。溫舒白有了脾氣,立刻就要聲討他,抬高聲音去叫他的名字:“商敘!”


    這一叫,讓滿座眾人都精神起來,打了一個激靈。


    誰都想看看商氏集團繼承人是怎麽對待溫家獨生女的。


    難不成兩家不對付,兒女們也當眾就撕破了臉,吵了起來?


    不遠處,正和人觥籌交錯的薛瞻,同樣注意到了商敘這邊的動靜。


    他看著座位就開始自言自語,摸不著頭腦:“不對呀,他倆之間不是隔著兩個人嗎?什麽時候挨著坐了,還能吵起來?”


    然後他就聽到他從小到大的好友,那從來不曾低頭的商大少爺,就這麽朝著溫舒白道了歉:“對不起,我錯了。”


    多虧了今天沒有媒體入場,否則這一幕就能被拍下,然後上了八卦版麵頭版頭條。


    薛瞻瞅了半天,是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硬生生從商敘身上看出了一絲“妻管嚴”的潛質……


    然後薛瞻搖了搖頭。


    商敘怎麽可能會喜歡上對家公司董事長的女兒?


    隻要商敘還存有一絲理智,就不可能吧。


    然而,正如薛瞻心頭閃過的那一瞬間的猜想一樣,商敘心裏起了波瀾,開始有了動作。


    溫舒白覺得自己也算是沒控製好情緒,被人無數雙眼睛看過來後,就沒了繼續待下去的打算,直接起身就走。


    商敘怕惹人注意,這時倒是有了考量,雖也起身,卻是從另一道門離開。


    他的步子很快,下樓時頭一次莽撞到快要跌倒,然後繞了圈子,重回到溫舒白的那條路上,在溫舒白走出酒店的前一秒,攔住了她。


    “你幹嘛?”見他竟然追了上來,溫舒白警惕地後退了一步。


    “等會兒有雨,給你送傘。”商敘道。


    溫舒白直接就回絕了:“有人接我,我不需要雨傘。”


    商敘揚了揚手裏那把透明的雨傘,無奈笑道:“你明明知道,這隻是我追出來的一個借口。”


    麵前的女孩低下頭去,看著雨傘,不由想起了在寧遠中學附近的那一幕。


    溫舒白念起當時商敘對她的幫助,氣瞬間消了大半,語氣雖還帶著不滿,卻也平和起來:“沒想到你平時還喜歡戲弄人。”


    她在指剛才他的小小的玩笑。


    而商敘斂去笑意,認真看著她,然後抬起了手。


    他的指尖輕挑,竟是將她額上的劉海順了順,動作輕柔而又快速,沒等溫舒白反應過來,就收了手。


    “我知道我們兩家關係不好。”商敘開口道,“但自從那天見到你,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期望著能再見到你,我想……我很想真正認識你,和你成為朋友。”


    商敘心中還是有保留,還是有謹慎,他豈止是想要和溫舒白做朋友,他分明還想……


    但以現在兩家的關係來看,做朋友都是十分奢侈的事。


    他在賭。


    就像最近他頻繁參加晚宴,寄希望於見到更多的人,這樣就有可能重新見到溫舒白一樣。


    他也想賭一賭,賭溫舒白會答應他的建議。


    溫舒白大概是在為難,猶豫了好半天後,才向他道:“我父母不讓我和你們家的人來往。”


    商敘頓時陷入失落心境。


    又聽溫舒白笑道:“但你很好,我確實有點想和你做朋友。”


    因她一言,轉悲為喜,不過如此。


    商敘立刻答應:“好。”


    溫舒白接著補道:“那我們隻能當地下朋友了,行不行?”


    青春期的女孩好像是會帶點叛逆,可又是在限度之內的。


    就如那天甩開保鏢一樣,她顯然很不熟練,在一點點適應著,試探著。


    於是發明出來了“地下朋友”這個詞,倒也有趣。


    商敘毫不猶豫地答應:“好。”


    “那……”溫舒白指了指外麵,“我家司機和保鏢就等在門外,不能讓他們發現,我先走啦。”


    “能加個聯係方式嗎?”商敘抓住最後的機會問道。


    溫舒白隻是點了點頭,他就忙不迭將名片和微信二維碼送了過去。


    溫舒白掃了碼,接了名片,揮了揮手,就一陣風般快步離開了。


    等溫舒白走後,靠在牆上,認真盯著手機屏幕,連眼睛都忘了眨的商敘,沒看到好友通過的消息,不覺皺起眉來。


    直到通過了好友,他的眉眼才舒展開來,指尖輕輕掠過溫舒白的頭像。


    該怎麽備注才好呢?


    生平第一次,商敘也會發愁該怎麽備注人。


    他改來改去,不能太輕薄,又不能太疏離,最後備注了溫舒白的全名,旁邊加上了一隻兔子表情。


    方才溫舒白沒有發現吧?他把她送他的紅繩戴在手腕上了,上麵的白兔玉墜也還沒取下。


    “你好,我是商敘。”商敘打招呼道。


    坐在回家的車上,商敘每隔幾秒,就會看一眼手機。短短半個小時,比他平時一天看的次數還要多。


    而他不知道的是,對麵的溫舒白也在思考備注的事。


    她和商敘的想法與心情完全不同。


    她不敢備注商敘的名字,沒有其他原因,隻因為她怕被父母發現。


    她遲遲沒回商敘的那句打招呼消息,就是因為在思考著備注的事。


    最終,她改成了“aaa英國代購”。


    備注一改,商敘也就安全地隱匿在那堆她平時加的代購裏。


    然後她才切換到了聊天界麵,回了個歡快的表情包:“你好呀。”


    坐在車上一臉嚴肅的商敘,突然發出了一聲笑聲,那聲音還不小,直把前麵坐著的司機與秘書鄒陽嚇了一跳。


    商敘自己也覺得失態,咳了一聲後,冷著臉詢問鄒陽其他事情:“對了,我姐前段時間說,讓我多和彥遲聊一聊,讓他學業上用點心,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商敘了解自己的姐姐商錦繡,知道她不會輕易開這個口,一旦開口,定是十分要緊的事。


    他一向暗中幫扶陳家,幫扶姐姐與這個外甥。但畢竟剛從美國回國,這幾年也不常見陳彥遲,所以並不了解陳彥遲的近況。


    鄒陽也不算了解,隻憑個人經驗推測道:“是不是陳彥遲談了戀愛,怕耽誤學業?”


    商敘抬了下眉:“這麽大的人了,也會禁止談戀愛?”


    “商總,有的家庭確實管得嚴,普通家庭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世家大族呢?”鄒陽回道。


    鄒陽的話不太嚴謹,因為陳家早不算是什麽世家大族了。


    但商敘無心去思考這其中的措辭,思緒早飄到了別處。


    他不由想,溫家是不是也不允許溫舒白在上學階段談戀愛呢?


    他既為此發愁,又為此開心。


    發愁在於,本就那麽難追的溫舒白,很可能會因為父母的教導規訓,而根本無意開始一段與他的戀愛。


    開心在於,這種規訓無形之中也會驅散他的那些潛在情敵。


    “誰知道她家嚴不嚴呢?”商敘脫口而出,歎了口氣。


    “啊?”鄒陽坐在前麵,轉過頭來,“誰家?陳家嗎?”


    商敘不答。


    “嚴也挺好的。”鄒陽以為他是默認,繼續道,“反正這種事不著急的。”


    “有什麽好的?”商敘輕哼一聲。


    他的聲音太輕,以至於鄒陽沒有聽清。但即使是鄒陽聽清了,隻怕也會不明白。


    畢竟他們聊的壓根不是一件事,不是一個人。


    *


    還是從小到大的好友,對商敘的變化感知最敏銳。


    薛瞻能看出商敘有情況,稱之為“鐵樹開花”、“老木逢春”。


    最佳損友不過如此,商敘今年明明才二十三歲。


    隻是太早就表露出與同齡那些公子哥不同的一麵,沒生出過一星半點的緋聞,堪稱上流圈子裏的一股清流。


    商敘說,薛瞻也是一個樣。


    薛瞻便和他劃清界限,辯解道,至少自己有過暗戀的對象。


    商敘當時不信,問薛瞻那人是誰,薛瞻便一個字也不說了。


    薛瞻看出商敘有情況之後,終於也有機會一個勁兒地追問商敘。


    “是真暗戀嗎?也沒看到你有什麽行動。”


    “到底是哪家的女孩,能讓你這麽瞻前顧後。”


    “來頭很大?”


    薛瞻從來就沒有得到準確的回複,商敘壓根不想理他。


    然後他隨口就猜了一句:“那天參加過晚宴,撞見過溫舒白,第二天就開始魂不守舍。”


    “哎呀,你暗戀的不會是溫舒白吧?”


    看清商敘的表情之後,薛瞻就知道,他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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