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大叔,就算是剛剛麵對兩個老頭依舊嬉皮笑臉看上去毫不正經的大叔,此刻卻顯得無比的認真。


    “為什麽?”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得特別突然,家裏人不見蹤影,公安局查無此人,跳黃浦江被大叔救,被兩個老頭拐賣,又被大叔救,我小小的心髒依舊在抵觸這些。“為什麽是我?”


    “一個月前,一個大和尚說我在這邊會有一場師徒緣,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就是我李某的徒弟。”大叔喝了口酒,不準備再說下去了。


    “那我爸媽現在在哪裏?”比起什麽師徒緣,我更在意爸媽的事。


    “你昏迷的幾天,我稍微調查了你一些,發現很有趣的事。”頓了頓,大叔繼續說,“似乎,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你。”


    我並不是很吃驚,因為在警察那得到過差不多的答案。


    “說重點,我爸媽。”


    “和你一樣,沒有他們的過去。但是,你學了我的一身本事,或許可以自己去找。”


    我沉默了,雖然大叔長的邋遢,但我的命是他救的,再加上現在我真的是無家可歸,也許拜師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大叔見我好久不說話,以為我不願意,又說:“學了就可以像我一樣帥了。”


    “噗”我笑了出來,“得了,師傅。”


    大叔哈哈大笑幾聲,拍了我一下腦袋,說:“拜師禮成,為師先送你個東西。”什麽拜師禮啊,我什麽都沒做啊。我滿腦子的黑線。


    “我呢就是咱們這一脈的開山鼻祖了,咱們沒那麽多規矩,一句師傅一顆心,就夠了。”


    “不是吧,師傅……咱們就倆人?還剛成立?”


    “咳咳,”大叔明顯在強行解釋,“時間有那麽重要麽?咱們倆是精英,你小孩子懂啥!對了,還要送你禮物呢。”


    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個葫蘆,比他手上的好看一點,卻一樣破。“酒呢,得喝,喝了就能逍遙。”大叔給自己灌了一口,仿佛勾起了傷心事一般,“你呢,很矛盾。這輩子注定了跌跌蕩蕩,若求平穩,那這輩子就沒了。所以啊,這酒,你得學會喝。”


    若是現在我的一定能明白大叔說的話,但當時年紀小,卻隻是聽過算過。


    接過葫蘆,學著大叔的樣,仰頭一飲,辛辣的酒氣順著喉頭滑入肺腑,在身體裏炸開一陣暖流。原來,這就是酒啊,我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大叔眯笑著眼看我,轉過身後卻聽見“媽的敗家”的細語。


    “今天好好睡,明天開始教你。”


    帶著一絲忐忑的心情入睡,完全不知迎接我的將是什麽。


    第二天一早,我被大叔叫醒,“從明天開始,我們的三餐你來準備,家務事都你來做。”


    “一定是做夢。”我低吟一身,轉身繼續睡,卻被大叔一把提起,丟在地上。因為毫無準備,這一下摔得很結實,我這才反應過來,大叔不是開玩笑的。其實到後來才發現,原來大叔是真的不會做家務。


    大叔花了整整一天教了我一套動作,額,或者說,廣播體操。他解釋說這套動作能鍛煉到身體所有肌肉筋膜,是常常會被忽視的基礎的基礎。反正我也聽不懂什麽,多問幾遍大叔也隻會裝傻,什麽都不肯告訴我。那種感覺,用他的話說就是,他想把我帶入他的圈子,但又害怕我會受到傷害,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去了解,那就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是天意。


    我的動作被糾正了無數遍,直到臨睡前才勉勉強強能做的形似。大叔叮囑我每天早晨五點都要起床做一遍,晚上睡覺前做一遍,做完喝酒,喝醉了睡覺。


    我知道大叔是不會害我的,也知道就算問了也是白問,隻管做就是了。


    於是,之後的日子就變成了固定的起床,做操,做飯,和大叔對練,做飯,對練,洗澡,做操,喝酒,睡覺。時間就這麽過了很久。


    我有一陣覺得這世上一定沒有人比我的生活更為規律的了。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我的氣力反應更方麵都增長了不少,從一開始被大叔讓了近乎雙手雙腳依舊被吊打,到後來過上百來招也能全身而退,這進步被大叔誇為神速,不由得驕傲了一番。


    三年後,我也十歲了。這一天,大叔吃完早飯後說:“今天跟我走一趟。有隻惡鬼從地府逃出來,我們收了他賣地府一個人情。”


    三年來大叔也時不時的跟我說些這方麵的事,簡單來說,大叔以前的生計就是和這種普通人解決不了的東西打交道,保一方太平。


    其實對我來說是很激動的,大叔說我天生能看見是很罕見的事,如果能吃這碗飯,將來一定能成為一方人物。這麽高的評價從大叔的口中說出,簡直是將我捧上天了。這是我第一次,也算是正式吃上這碗飯了。激動,害怕,緊張,各種情緒充斥心間。


    大叔就這樣領著我到了一家人家裏。這家人設有靈堂,黑白照片上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女孩,在唏噓生命短暫的同時也在懷疑,究竟是怎樣的隱情讓她變成惡鬼。


    大叔自來熟一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點起煙翹著二郎腿,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便對我說:“不是那女孩,她是個倒黴鬼。”


    這時候家裏的主人走來了,是個西裝革履的叔叔,身邊站著一個傷心的女人,不停用手擦拭眼角的淚水。我看了一眼大叔,用眼神問,明明都是大叔,怎麽差距那麽大。大叔瞪了我一眼,轉頭說:“既然我來了,放心吧。”


    “高人”西裝叔說,“勞煩高人了,姍姍命苦啊。”


    姍姍是他們的女兒,就是照片上的女孩。聽到男人的話,女人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時候師傅吩咐我道:“到時候,我守著這些人,鬼就交給你了。”說著從包裏掏出兩張符籙,“怎麽用我都教過你,是時候實戰了。”


    說到符籙,其實就是刻畫在特殊符紙的陣法,聽師傅說隻有有功夫的人畫出來才有用。符籙本身能夠發揮一絲效用,但若想發揮百分百,就必須要有人用氣來激發符籙中陣眼。其實說到氣,並不是什麽高大上的東西,它隻是一種能量,每個人都有,但能不能提得出來則是另說。


    師傅的意思是讓我用自己的氣激活符籙,同時找機會將鎮魂符貼在鬼的鬼門上,封住行動,送入輪回。至於鬼門,相當於鬼的氣血流動匯集的地方。每隻鬼的鬼門不盡相同,得試,才能找出來。


    這裏涉及到一件連大叔都不知道的事,“大叔……”我支支吾吾道,“我並沒有練出來。”


    大叔一巴掌拍我腦袋:“屁,沒練出氣都能和我打那麽久,你當你誰啊。”


    “真沒有。”


    大叔一把抓過我的手,一陣熱流從他手上鑽進來,卻彌散在身體裏,不見蹤影。


    “每次喝完酒都這樣?”大叔問。


    “恩”我顯得有些慌恐,雖然這種感覺其實還是挺好玩的。


    “也罷也罷,天意天意。”大叔歎了口氣,說,“那你負責找出鬼門,我來封。”


    這家人被大叔從這裏趕走,我們就這樣坐到了半夜。期間,大叔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我。


    原來,七天前,黑無常範無救找到大叔,說是陰間裏有隻惡鬼逃到這裏,卻失去了它的蹤跡,若無法將其捉回去,十殿閻羅必將降罪於他,為了保住自己的無常身份,範無救隻能求助於大叔。


    我經常聽大叔講故事,大大小小陰間陽間,對此也見怪不怪,隻是想到勾魂使者無常都要求助大叔,一時間對大叔充滿崇拜,同時也好奇大叔的過去。


    大叔一臉“我帥不帥,我真帥,快誇我帥”的賤表情,我都不忍打斷,“師傅,那為啥找到這裏?”


    大叔說了簡簡單單三個字:“回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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