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章揭露最後一個禮物,然後美美成婚~


    第77章 禮物(三)


    ◎洞房花燭夜◎


    八月立秋前, 京城裏發生了兩件大事。


    偏偏兩件事都以謝洵為中心,他徹底變成了上京城的風雲人物。


    其一,新上任的謝尚書大義滅親, 檢舉其父宣寧侯與王家昌平伯結黨營私, 在民間販私鹽,以及兄長謝陵與同僚花樓尋歡,逼迫良女。


    此事一經禦史台爆出,景和帝震怒, 下令徹查王謝兩家, 最後得到的自然是無法反駁的鐵證。


    王謝兩家的家主被褫奪爵位,沒收家產,貶為白衣流放三千裏,雖沒要他們的命, 但這樣的處罰對兩位高高在上的主君比淩遲更難捱。


    謝家的主母王夫人沒被處置,可親眼看著自己守了大半輩子的家產被抄,又目睹自己予以重望的丈夫和兒子衣衫不整地縮在囚車裏遊街示眾, 她引以為傲的家世在此刻成了世人攻訐她的理由。


    王夫人得了瘋病。


    執掌謝家的理所當然變成了國子監祭酒謝翀之, 也是謝洵旁支的堂叔父, 王家亦由素有賢名的旁支長子王瀾接管。


    除本支嫡係外,所有旁支被分往其餘八州,不得聚集,本族內除必要家仆外, 皆回歸本姓放還原居地。


    崔鄭兩家雖也在四大世家之中,可崔氏宗族崇尚開壇講學,自詡清流, 鄭家家主素來不知事, 隻求長生。


    這兩家勢力不足, 見狀也不敢再在新帝麵前充清高,立即效仿王謝最後的結局,由內而外先改了個遍,景和帝也沒有多為難。


    其二,聽說長公主回宮,小謝尚書下朝後還沒脫身上那襲絳紫官袍,便跪在了瓊正門前。


    他自請尚公主。


    當著熙熙攘攘的朝臣,青年的脊背挺得筆直,暑氣蒸騰,他額頭上流下細汗,可臉上卻還有朦朧模糊的笑意。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內侍出宮門宣旨。


    “長公主懿旨,允。”


    來宣旨的是景和帝身邊的祥祿,一張可親的圓臉上笑得眉眼彎彎,將還跪著的青年攙起來。


    祥祿印象裏的謝家公子還是當年在長慶宮中衣著單薄的可憐人,如今已然紫袍加身,貴氣天成了,時光的流逝在他身上仿佛從未留下痕跡。


    謝洵聽到那句“允”,眼前似乎已經出現少女微微赧然的臉,垂在身側的指尖微顫。


    祥祿看著出神的青年,強忍著笑,他輕咳兩聲道:“殿下說,您送的禮物她都很喜歡。”


    謝洵微一頷首,眼角抿出一道彎彎的笑弧,淡聲道:“勞內侍帶句話,欽天監晚些會定日子,讓她隻管安心備嫁,莫要擔心。”


    祥祿應下,兩人寒暄兩句,他又回宮複命。


    謝洵望著麵前漫長的宮道,心裏也漸漸地安穩下來,摩挲著指尖被刺傷的鮮紅針眼,其實他送給她的不止這三件禮物。


    還有她一直掩藏在心底不為人知的渴望——


    一則清名;二則少帝安穩;三則天下太平。


    是這萬古江山來賀他與她的新婚。


    ……


    瑤華宮中,元妤儀站在爭奇鬥豔的花圃前,手裏握著謝洵派人送進來的最後一件禮物。


    一柄用蟬翼紗製成的團扇,四周勾著一圈赤金繡線,朦朧的扇麵上被人用銀線繡出一隻昂首的鸞鳳,右上空白角落裏墨筆落下一字“妧”。


    不是“囍”,而是“妧”。


    就算是禮物,他腦海中記住的也隻有她一個。


    葳蕤的茂密花枝在鳳凰身下鋪展開,幾筆勾勒出的雲層飄過,格外雅致傳神。


    扇柄上是謝洵纏的寓意和美的五彩絲絛。


    這團扇與前兩件禮物並無不同,都是謝洵親手製作,甚至因新婚賀禮,所以更加精致用心。


    少女手握團扇,穿行過花圃,素麵襦裙,所過之處帶起一陣花香,恍若驚夢。


    —


    七月初七,七夕。


    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將近一個月的精心準備,使得長公主和謝尚書重歸於好的這場婚姻規格堪比皇帝娶親。


    漫長宮道上鋪著漫無邊際的紅錦毯,錯落的牆壁上灑下漫漫金輝,卷起的房簷上隔十步係著一道胭脂紅的紗幔,隨著微風拂動微微蕩漾,仿佛碧海青天中燃起的一簇火苗。


    元妤儀手握團扇,隻露出一雙鳳眸和額間緋色花鈿,腕間係著那對八葉銀鏈,坐上婚轎,四周的紗幔和珠簾還未垂下。


    夕陽緩緩西沉,遼闊的蒼穹也染成耀眼的紅色,讓人挪不開眼。


    忽然,有內侍跑過來傳話道:“吉時已到,準駙馬已至瓊正門。”


    元妤儀聞言,握著團扇的指尖緩緩升溫。


    他真的來迎親了。


    今日是他們成婚的日子,說起來這是第二次成婚,她不應該緊張失措,可是偏偏無論如何也抑製不住心底的悸動。


    原本站在台階上的皇帝走到婚轎旁。


    少年凝神望著一襲銀朱雲錦繡鳳襦裙的新娘子,眼底的情緒矛盾,既有不舍又有欣喜。


    江山太平,他正是揮斥方遒的好年紀,可看到從小到大一直將他護在身後的皇姐再嫁,元澄心中最柔軟的角落一陣酸澀。


    明明他比誰都清楚,姐夫是好人,更是真心喜歡姐姐,可他還是因血緣的牽絆心生不舍。


    “阿姊,倘若受委屈就回宮來。”少年宛如星辰的俊美鳳眸裏閃過關切,如是說。


    元妤儀眉梢微彎,點點頭。


    元澄的聲音又低了低,不自覺攥緊拳,似是像少女證明似的,“我也可以保護阿姊。”


    所以啊姐姐,倘若你真的受了委屈,請一定同我說,從前一直是阿姊保護他,現在他長大了。


    元妤儀看著眼前的少年,他與自己血濃於水,是這世上同自己最親近的人。


    她鬆開支著團扇的右手,伸手撫了撫少年冰涼的玉冠,心中卻流過一抹溫暖,“我有阿澄做弟弟,無憾了。”


    那些世俗眼光中無法避免的皇權爭奪、兄弟鬩牆,猜忌和質疑在她與元澄之間從未出現過,甚至連苗頭都沒有。


    元妤儀常覺幸運,又心滿意足。


    她朝少年擺擺手,婚轎四周的紗幔珠簾緩緩垂下,遮住新娘子窈窕玲瓏的身姿。


    行至宮門,她透過朦朧的紗簾,隱約看到高大駿馬上坐著的青年,元妤儀看不清他的衣裝,卻能清晰地勾勒出他挺拔頎長的輪廓。


    似乎感知到身後的目光,謝洵側身回眸,他的視線中隻剩被層層疊疊的紗幔珠簾。


    分明有遮擋,可兩人都覺得對方其實已經看到了自己,透過千山萬水,看到藏在皮囊之下的骨。


    元妤儀心頭一跳,微微垂眸,複又將那柄團扇移至麵前,感受著婚轎顛簸的每一步。


    她坐在婚轎裏,看著坐在駿馬上的新郎。


    那個人曾是她的夫君,以後也是她的夫君。


    一路出上京城,出嫁和觀禮的隊伍皆井然有序,從街頭排至街尾,滿城的花樹和臨街商鋪都掛上了紅綢帶,湧動的百姓們絡繹不絕,來觀看這場盛大的婚禮。


    婚轎照例依舊在青鄔巷前停下,四周原本接連不斷的奏樂聲也緩緩停止,婚轎頂端放著一對大雁,雁首上頂著被紅綢包裹的同心鎖。


    隊伍最前方的新郎官翻身下馬。


    人群裏越出一個女郎英氣的身影,左手一揚朝新郎官扔出一把長弓,挑眉含笑。


    “準駙馬,你行不行呀?新婚射雁若是準頭不好,日後可要吃苦頭的。”


    謝洵唇角微勾,臉上盡是誌在必得的淡然,看著遠處的婚轎,心底也罕見地升起幾分揶揄,意味深長地看了女郎背後的俊美青年一眼。


    “季姑娘多慮了,倒是擇衍不通射藝,日後二位成婚,恐怕還要你多包涵。”


    原本笑得開心的衛疏登時瞪眼看他,他個子高又長得俊,在人群裏格外顯眼,用嘴型跟謝洵比了個“沒良心!”


    他跟阿濃在汝南本是遊山玩水,瀟灑肆意,便突然接到二人又成婚的消息,隻能急急忙忙往回趕,好不容易趕回來參加婚禮,誰料還要被昔日的好兄弟揭短。


    實在可恨!


    季濃則是對新郎官輕嗤一聲,並不將他揶揄的話放在心上,轉身抱住衛疏的胳膊,一派燦爛。


    “行啦謝駙馬,我們可不跟你這文官貧嘴,你呀可別誤了吉時,新娘子可還沒下轎呢。”


    聽著婚轎外熙熙攘攘的喧鬧聲,元妤儀也不自覺捏緊了團扇,將這一切慌亂與焦灼歸因於夏日天燥,抬眼凝望著青年那道挺拔身姿。


    謝洵手挽長弓,分明清瘦的身子卻格外有力,繃緊的弓弦彎如滿月,他的腳步極穩,搭箭瞄準那對聘雁頭上的同心鎖。


    下一瞬,青年鬆弦,羽箭破空而去,仿佛隻是一眨眼,便射進同心鎖上的孔隙。


    周圍響起一陣如雷鳴一般的叫好聲。


    元妤儀沒有注意他究竟射沒射中聘雁;


    她的目光還落在謝洵因射箭而微微晃動的衣袍上,隔著紗幔,她卻已經想象到那角赤紅喜服隨風拂動時,會是何等炫目的風姿。


    今日,他會是全上京城最風光的郎君。


    一步步,元妤儀看見青年的身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終於,他停在婚轎外,溫聲喚她一句,“殿下。”


    元妤儀覺得心髒跳動得更快了些。


    她輕嗯一聲,左手支著團扇,右手搭上麵前那雙骨節分明、纖細修長的掌心。


    謝洵牽她下轎,與她十指交握。


    元妤儀微微側首,果然瞥見青年清俊的下頜線和微翹的唇角,他膚色白,身上的那襲朱紅錦袍上又繡了翻湧的雲紋,極顯雅致清貴。


    邁過門口的馬鞍,周圍響起禮官高昂的祝福聲,“跨馬鞍,新婚夫妻平平安安!”


    謝洵感覺到身旁少女有些走思的視線,忽然撓了撓她的掌心,輕聲道:“喜服好看嗎?”


    元妤儀一怔,被團扇遮住的臉頰緋紅,輕嗯一聲。


    “那我呢?”他又問。


    元妤儀握著他的指尖更熱,沉默半晌才羞赧地應了一句,“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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