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洵不動聲色地牽緊她的手,眼底閃過一絲心滿意足的笑意,輕嗯一聲。


    他的喜歡,他的不喜歡,都因她而存在。


    從此“燈”在他心裏。


    一路行至河岸,楊柳枝柔軟宛如纖細腰肢,隨著微涼的夜風拂動,波光粼粼的河道上飄著百姓們放置的紙船蠟燭。


    皎潔的明月將光芒灑向人間。


    元妤儀見了難抑心中悸動,放下花燈,提裙效仿前人也買了兩隻紙船。


    站在堤岸邊,她認真地同謝洵講著七夕紙船的神奇,抬頭望著那一輪明月,“因為今日是月娘娘的祈福日,所以許願很靈呢。”


    說罷,少女蹲下身子,鬆開手腕裏的紙船,看見紙船攜著蠟燭漂遠,這才煞有其事地閉上眼。


    良久,她才笑眯眯地睜開眼,看著身旁沒有動作的青年,催促他也去放紙船。


    謝洵本想說自己不信這些,可是那話在嘴裏轉了一圈,對上元妤儀清澈期待的目光,都在眨眼間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他輕歎一口氣,隻好也俯身放紙船,看到燭光行遠,才合掌許願。


    “郎君許的什麽願望呀?”好不容易等他弄完,元妤儀立即湊上前問道。


    謝洵提起花燈,和她沿著楊柳依偎的河岸走,反問道:“你呢?”


    “當然是……”


    今生萬事如意,平安順遂。


    少女眉飛色舞,正要回答,卻突然止住,神情認真地搖搖頭,“不能說,說了就不準了。”


    年輕的郎君嘴角上揚,用同樣的話反駁她,“所以我得守口如瓶。”


    元妤儀一噎,眉梢微挑跟在他身邊,用空閑的左手去抱他胳膊,撒嬌道:“告訴我嘛,偷偷跟我說,還是靈驗的!”


    謝洵被她鬧得身形微晃,帶著左手的鯉魚燈在夜色中蕩出輕微的弧度。


    任由她嬉鬧,他卻隻寵溺地看著她,並未鬆口坦白自己的願望。


    他與元妤儀已有今生,無憾無悔;


    天若有情,願求來世,生死相伴,不離不棄。


    ?? 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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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喜脈


    ◎“你一定是個很好的父親。”◎


    元好儀婚後對謝洵有了新印象。


    她覺得他近日太黏人且有些無恥, 可偏偏這種印象似乎隻有她一個人有,府裏的其他人都對駙馬的情深不渝誇讚有加。


    元妤儀覺得那是因為其他人沒見過他耍起賴時的模樣,床榻上他說的話比女子還嬌氣, 可是力氣卻沒有絲毫減輕。


    他喜歡扣住她手腕足踝聽鈴鐺聲, 還要千方百計地讓她溢出幾句吟哦,對此樂此不疲。


    每每和他躺在榻上,元妤儀次日起床必然脖頸酸麻,謝洵得知, 一臉愧疚地捉著她手腕告罪, 替她疏鬆酸麻的穴道;


    可是人卻心猿意馬,總是揉著揉著揉偏了方向,又要再叫一回水,引得府中侍從私下揶揄。


    初時, 元妤儀還有些擔心如此胡鬧容易有孕,是以某晚毅然決然地推開躺在自己身邊的男子。


    謝洵支額問她緣由。


    燭光下的少女麵色朦朧,蘊出溫軟的弧度, 義正言辭地解釋, “我還沒想好要孩子。”


    她喜歡乖巧可愛的小孩, 可聽說婦人生產猶如鬼門關裏走一遭,又有些害怕懷孕生子的過程。


    她看著麵前的謝洵先是皺眉,又是流露出無奈的神情,伸出長臂將自己攬到他懷裏。


    “別擔心, 我服藥了。”


    在他眼裏,元妤儀一直是個需要放在心尖上嗬護的小姑娘,他隻想同她一個人過完往後的日子, 壓根就沒想過孩子。


    女子服藥避孕於身體傷害極大, 所以成婚後第三日, 謝洵便主動去太醫院開了半年內避子的藥方。


    元妤儀聞言,心裏升起一絲連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捏緊他衣襟,光潔的額頭抵在青年鎖骨上。


    “郎君,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孩子?”


    她能感覺出來,謝洵對子女一事態度淡淡,不太熱衷,不然哪有男子一成婚便服藥的。


    謝洵垂眸將她關切的神情收在眼底,他知道元妤儀方才話裏的意思,她隻是短期內沒考慮好生不生孩子的事,並非決意不要。


    他將少女翻到胸膛上,兩具溫熱的身子在微冷的秋夜中緊緊相貼。


    “不喜歡,但若是你,我願意去愛它。”


    元妤儀伏在他身上,雙手不自覺攀在他雙肩,感受著腰脊後漸漸收攏的那雙手,纖細修長、骨節分明,在她的蝴蝶骨上打圈。


    謝洵的嗓音輕而淺,在她耳邊響起,“我幼時總想,為何母親一定要生下我?可每每看到母親悲傷的眼睛,我又問不出來那些問題。”


    他不想要冷漠的父親,不想看見母親被主母嘲諷,也不想被兄長打罵,這世間明明一點意思都沒有,可沒有人會問他的意願。


    “現在我明白了,或許母親生下我,是為了給陸家留點骨血。”謝洵道。


    元妤儀與他肌膚相貼,卻覺得他好冷。


    她抬起頭望著身下神情寡淡的青年,認真地說:“我聽說婦人產子是頭等危險的事,伯母卻仍舊選擇生下你,大概因為她舍不得你。”


    “謝衡璋,你見過舅父,應該明白陸家不是一味注重延續後代的庸碌之輩,骨血有什麽要緊,伯母要的是腹中孩子健康平安。”少女的發絲垂在他頸間,雙眸熠熠。


    謝洵一怔,隻覺得冰冷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以往那些被他視為痛苦的時光揭開真麵目。


    為何母親在冰冷無情的侯府中選擇活著;


    為何母親寧願獨自背負陸家滅門的慘烈仇怨,也要讓他安心行及冠禮……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他從前以為的無奈背後,藏著母親對他無法宣之於口的愛。


    元妤儀垂眸吻在謝洵薄薄的眼皮上,呼出的熱氣氤氳了他濃密的眼睫。


    她支肘貼著他胸膛,眼角眉梢染上溫和的笑意,目光像揉碎的煙花。


    “倘若我們有孩子,你來教養它,一定會是個很好很好很好的父親。”


    分明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可元妤儀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神奇的魔力,撫平他心中每一處褶皺、每一道傷痕。


    謝洵眼睫微顫,忽而起身將少女壓在身下,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在那之前,我必須是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丈夫。”


    他扯下床帳,層層疊疊的鮫紗落下,遮住拔步床上兩人交疊的身影。


    青年的薄唇貼在少女額頭、鼻尖、唇瓣、鎖骨,在蓮峰裹挾著兩點粉嫩朱蕊,熾熱的吻又沿著那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下蔓延。


    花蕊銜露,搖搖欲墜;


    引她抬頸戰栗,引她咬唇細汗涔涔。


    偌大的房間裏隻餘燈火搖曳,銀鈴作響。


    —


    年後,落了新歲的第一場雪。


    景和四年,帝未設朝堂宮宴,隻請了長公主夫妻入宮慶賀新歲。


    辰時,謝洵睜眼果然看見睡得正香的少女,遂吻吻她唇角,並未將她喊醒;


    巳時,院中的日頭透過支摘窗上的花紋,照進臥房,少女依舊毫無所覺,牢牢地扣著身邊人溫暖的腰身不鬆手;


    午時,連外麵候著的紺雲和歲闌都等不下去了,上前小心翼翼地敲門提醒時辰。


    以往陛下宴請,公主隻會早到,從未晚過,這幾日格外不知是不是下雪的原因,身子倦怠,隻想在被窩裏貓著。


    謝洵抬眼覷著時辰,也知道不能再耽誤,將懷中未著寸縷的姑娘喊醒,等她醒神的功夫,他已經從衣櫃裏挑好衣裙朝她走來。


    元妤儀強忍著往後仰倒的衝動,揉了揉惺忪的眼眶,長歎一口氣,由著青年給自己穿衣。


    “好困啊……”她伸了個懶腰。


    謝洵正給她穿羅襪,修長有力的掌心箍著一雙白玉般的纖足,抿唇道:“既如此,我讓人去給宮裏回個話,就說改日再聚。”


    說罷,他便鬆開她足踝,似乎正要往屋外走。


    元妤儀混沌的思緒已經清醒大半,聞言忙拉住他衣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這叫春困秋乏,冬眠夏打盹,你不懂。”


    不過她這郎君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勤勉能幹,似乎也確實不用懂這些。


    話音一頓,元妤儀又壓低聲音喃喃道:“況且你夜裏總不叫人好好睡覺的……”


    謝洵:“……”


    謝洵給她穿襪子的手一頓,抬眼瞥向少女,正要反駁,可看她對自己的目光視而不見,索性把嘴裏的話咽了下去。


    這幾日她都是這副倦怠疲憊的模樣,他心疼都來不及,哪裏纏著她不睡了?


    倒是她,近日總撒嬌說冷,夜裏非得緊緊貼著點東西才能一覺到天明。


    以前也沒見她這樣黏人。


    謝洵每每都是被元妤儀無意間撩起一身火,偏偏喊醒她,看見的是隻懶貓兒一樣朦朧的眸子,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總是自己去次間衝完澡再回來安撫某個睡著的人。


    他還沒忙到第二日起不來這種程度,她先把錯賴到他身上來了?總不能因他休沐就這樣欺負人。


    真冤枉,謝洵眼裏閃過一絲無奈。


    片刻後,梳妝完畢,元妤儀才出府停在馬車前,然而她剛踩著木凳坐進車廂,肚子便不合時宜地響起一陣細微的咕嚕聲。


    馬上就要去宮裏,元妤儀也不好意思再找人拿小吃過來,隻好揉了揉自己不爭氣的肚子。


    睡到日上三竿,又不是守夜守到這個點,怎麽還餓得這樣快,少女暗暗感慨。


    下一刻,車簾被人從外麵掀開。


    謝洵提著紅漆食盒走上馬車,示意車夫入宮。


    他坐在元妤儀對麵,放下車廂裏的小幾,將食盒裏的兩碟糕點放在桌子上,“崔嬤嬤做的早食,先墊墊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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