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已經一腳踏進了內室。


    午後的光暈落在其中,風吹進了房間裏,吹動了一下窗欞。


    隔著一扇屏風,清池聽到從裏麵傳來一聲低沉成熟的男聲。


    “你來了。”


    牆角獸爐沉水煙嫋嫋飄散,仿佛朦朧了帳影。


    丫鬟端來一隻凳子示意她坐下後便退下了。


    “大兄。”


    “坐吧。”耳際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李歎似乎靠著什麽坐了起來。


    清池還在揣摩他的意圖呢,聽到他這幹脆的語氣,一時間倒隻好坐下。


    天光雲影傾在這一室當中,木香花氣幽微,所有的聲音都靜了下來。


    “大兄,你的傷如何了?”


    透過池魚醉蓮的絲絹屏風,清池隻能隱約地瞧到一個峻拔健壯的身影靠在床上。


    恰時仿佛那鷹聿般的眼神正和她的眸光碰個正著,她被那冷酷殘忍的視線膠著了,立即垂下眼眸。


    “你送的那瓶金瘡藥還不錯。”


    大概是他那太過正常的,令得清池有些惶惶難安,“大兄用著好,我便很歡喜。”


    不過,李歎似乎沒有和她拐彎抹角的意思,開門見山地問:“為什麽要幫李蓉蓉?”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直接就是一口的李蓉蓉,顯然並沒有拿她當妹妹啊。


    清池裝傻地道:“難道真如傳聞中的那樣,大兄是因為……蓉蓉妹妹,才被罰家法的?”


    李歎打量著她纖細的身影,語氣有些難以琢磨,“你不知道?”


    清池站了起來,就要越過屏風,“大兄是什麽話?我一知道你受了傷,就命丫鬟送藥。竟不知道大兄你和蓉蓉是出了什麽事,害你受了這麽重的罰。”


    她眼角有些委屈地紅了,仿佛上了淡淡的胭脂眼影,醉酡桃花,明豔昳麗。


    令得這雪洞般枯寂的內室都頓時珠玉生輝。


    身著雪白褻衣的男人望見了她時,微微皺眉,似乎忍著肩上疼痛地下了床,走到了她的身邊。


    他身上帶著濃烈的金瘡藥氣味,還有些許的血腥氣。


    飄到了清池的鼻端。


    “是我說錯了話。”李歎居然主動低了一頭。


    這破天番的,簡直讓清池都有些詫異,難不成她這一招示弱居然有用?


    從前就應該多用用。


    “我不怪大兄,大兄……疼嗎?”少女語氣柔柔的,望著他。


    那雙清亮的眼裏就隻有他一個人,滿心滿意都是對他的關心。


    李歎看著她紅了的眼眶,墜落在麵頰上的眼淚,竟然有些無從所適。


    他伸出一隻手,撫住她的臉,“怎麽哭了,就算疼,也是我疼。”


    清池破顏一笑,“我是心疼你啊。”


    “你……”李歎定定地瞧著她,那雙往昔令人懼怕的鷹眸中,似乎震蕩著莫名情緒,漆黑又深沉地吸住了她的所有視線。


    清池感知到危險地倒退了一步。


    李歎也發覺到自己嚇到她了,他若無其事地道:“我渴了,倒杯茶過來。”


    清池低著眸掩去厭惡情緒,也接機去倒茶。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讓她更覺得作嘔。


    什麽兄長妹妹,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他要她死的時候,恐怕想的也隻是自己的地位。


    李歎身上的鞭傷看來不輕,因為剛才的幾步,雪白的褻衣都隱隱有些紅意露出。


    他額頭上更是冒著細密的汗珠,冷峻的臉龐也有些蒼白之色。


    “我知道蓉蓉給哥哥送了封信,難道這封信有什麽不妥?”清池主動洗清自己的嫌疑。


    李歎不太願意她知道這件事,“沒什麽。她做錯了。”


    她的確是做錯了,錯在不應該相信這個無情的人會站在她那邊吧。


    清池幽幽地想著。


    “夫人給你定了新的婚約?”


    清池沒想到他會問,她羞澀地低下頭,嗯了一聲。


    “你看起來很滿意。”清池聽得出來,李歎的聲音很冷沉,仿佛在忍耐著什麽。“看來蔣世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也就那樣。”


    這番很有攻擊性的話,清池略耳笑過。


    果然露出獠牙後,和妹妹說話都沒那麽顧忌了啊。


    她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大兄,你怎麽能這麽和我說話呢。”


    李歎冷硬的輪廓陰沉沉的,茶盞裏嫋嫋浮動的茶霧仿佛遮住去了他的眸色。“我說過,什麽時候你都可以依賴我。若是這一位不合適……我會幫你。”


    “我當然相信大兄了。”清池笑容清甜。


    離去時,仍然能夠感覺到背後那陰冷深沉的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那危險的打量,讓清池有種在劫難逃的錯覺。


    好在這一次,她似乎不僅解決了危機,還獲得了他的一點點信任?


    也許,他對她的那一絲醜陋的欲望,也能夠利用得上。


    清池冷著臉,想著。


    不管有多厭惡也好,她想要報仇,想要破除執念,就必須更加小心,更加偽裝完美。


    *


    李蓉蓉抗婚的消息不知怎麽地就傳到了蔣國公府。


    蔣唯在上次見過清池後,雖沒拒婚,但每每說到婚約,整個人都變得陰沉低落。


    蔣府本還有些心虧,但李蓉蓉這事一出,頓時兩府鬧得很不開心了。


    不過安定伯殷殷地保證過後,為了緩和兩家氣氛,也為了讓這對年輕男女能夠見見麵。


    蔣家便辦了一個宴會。


    就連清池也在被邀請名列當中。


    清池知道後,有些詫異。


    也不知道蔣府和李家是怎麽想的,就不怕蔣唯見了她麵,更加被刺激嗎?


    這一世,安定伯夫人並未讓她去見未婚夫,隻是在婚約落成後,告訴了她。


    她未來的夫婿就是顧文知。


    他們的婚期定在秋天。


    大約這件事,蔣府也知道了,所以才會沒有後顧之憂地邀請了她。


    也許是想讓蔣唯徹底地放下她。


    清池覺得,要是一切都如人所願,那也太沒有意思了吧。


    雖然是她不要蔣唯了,可蔣唯的心仍然在她的手上,這麽好的機會,她為什麽不用?


    恐怕她的竹馬蔣唯,也肯定不會真的就那麽心甘情願了。


    鬧吧,再鬧騰一點。


    要麽就徹底把桌子也掀了。


    清池溫柔地對著菱花鏡笑著梳發,烏鴉鴉的黑發靜靜垂落在肩上。


    隱約的晦暗燈火下,皎顏豔色流露出一抹妖氣,美得活豔之色頓生。


    第24章 二周目(6)


    凋敝落敗的宅院裏,昏光落在了長出青苔的石子板路上。


    兩側瘋長的草木影子搖綴著,很是淒涼幽深。


    清池望著站在前方的溫潤公子,問:“蔣唯哥哥,你找我有何事?”


    蔣唯的眼神沒有半點克製地落在她身上。


    令清池心頭生了一抹心驚,“蔣唯哥哥……”


    蔣唯庭樹碧玉般,仿佛剛才都隻是她看錯了。“池兒,你還是來了。”


    他看上去有些高興,但神容上更多的是陰鬱,和往日溫和矜貴的貴公子風度相比,現在的他深陷迷茫之中。


    可以說以前的蔣唯像溫潤的玉,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塊寒涼的玉。


    明明給她的感覺是危險的,但又多添了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你不該找我的。”清池低著頭說。


    “可你還是來了。”蔣唯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滿足。


    就在方才宴會上,給她倒果露的婢女對她耳語,蔣唯想要見她一麵。


    那時清池就在想,如果自己不去見他,那他會一直等想下去嗎?


    但她還是來了,她要報複兩府,報複李歎李蓉蓉這些人,所以她隻能不折手段了。


    要怪就怪他始終還對她仍有情愫。


    明明,她已經給過他很多次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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