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清池從未覺得,這些木偶石像是能?夠拯救人的存在。她的視線落在了站在殿中的青衣道袍男子。


    這才是讓她真正感覺到了壓力?的存在。


    簡素青衣,長身玉立,明明就是背對她而站著,就如巍巍玉山,仙姿浩渺,一瞬之間,仿佛她來到了高?山晶瑩冷雪之處,見?到了一位纖塵不染空靈輕逸的仙人。


    可?惜,這位仙姿是有?,隻是這氣度容貌自然也是仙子,不過確實?裹著白皮的黑餡兒。


    他也不回頭,視線落在那尊像當中,仿佛就沒有?聽?到她的一絲動靜。


    清池好歹也是和他相處過近三年的,那些個?小脾性早就摸清楚了。


    清池低聲道:“清池見?過道君。”


    然後沒理會。


    青衣人蓮冠落著些天光,側臉光潔鼻翼高?挺,俊逸非凡,就連那神情也是淡漠而悲憫的。


    清池再次低頭,雪白雙袖微微對眉齊高?,清聲道:“月魄見?過道君。”


    她的聲量有?點兒高?,也響亮極了。


    便是在這時,她雖沒有?收起手,卻?也聽?到了衣料摩挲而過的聲音,他轉身了,一道居高?臨下而冰冷的聲音在這大殿當中響起。


    “本君以?為?你已經忘記這個?名?諱了。”


    “月魄,這是我給你取的名?字,永遠都不要忘記了,你的根在哪兒。”


    清池聽?得出來他在警告自己,這樣的警告她也聽?多了,但是還?從未聽?到眼前這個?人用這般淡漠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


    也許她真的是有?些不慣。


    不過他這最後一句話,還?是叫她有?些好笑。


    她沒克製住笑場了,也沒笑出聲來,隻是那齊眉擺著的袖子搖啊搖啊,在寧司君這樣的輕易洞察人的人眼中,自然就看了出來。


    “袖子放下來。”寧司君語氣淡淡,倒是沒有?了方才那種冷漠,卻?含著些許的無?奈。


    清池放下袖子,無?辜地瞧著她,隻是那張芙蓉麵上使勁壓平嘴角的笑意?,卻?難以?做到。


    “我說得這句話有?讓你這麽好笑嗎?”寧司君氣勢淩然,凜然一派之君的貴重,也如雷霆般壓人。


    不然身為?道君的他又如何壓過下麵無?數比他年長的各派長輩。


    但是清池還?真的是不怕他。


    “道君,是我錯了,您啊,就別生氣了。”清池軟聲道。


    寧司君忽而歎息了一聲,那歎息中盡是無?奈,“月魄,你啊,還?真是不省心。”


    氣氛沒有?之前那般凝重了,清池在心底都是歎了一口氣,至於寧司君想要教訓她,那就讓他教訓她好了。左不過是言語,她怕的也不是這個?。


    隻是怕什麽來什麽。


    寧司君忽而凝視著她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不再如過去一般的隱晦說教,而是直接就著她婚約一事開口了。


    “你說你下山渡紅塵劫,你和顧文知的婚約也是其中的一環?”


    第117章 四周目(36)


    這話?問得她該怎麽答啊。


    這就是一個陷阱。


    她就知道寧司君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她, 隻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寧司君就連隱晦也不隱晦一下了,直接就開門見山了。


    可想而知,的確是生氣了。這氣還不小, 一時半會消不了的那種。


    “為何不答?”他又問。


    眉眼淡然慈悲,唯獨在注視著她的時候, 那雙眼睛如深淵般深而不見底, 叫人?不由地畏懼如神明。


    “道君, 若我說是呢。”清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往前行了一步, 直麵著他,那雙明豔的眸子, 似枝頭綻放的桃花,裏麵沒有畏懼, 也沒有敬畏。


    寧司君道:“如此說來, 你?一定要嫁?”


    “是。”


    寧司君臉上那淡然如仙的麵具也在那一霎那破碎開來, 全都化作?了冰冷的風霜。


    “月魄,你?的勇氣可嘉, 好啊, 那我倒要好好看看, 你?是如何?渡了這紅塵劫的!”


    “我等你?三年。”他的臉上不知何?時又罩上了一層似笑非笑的麵具,那打量的視線也叫她覺得有些不妙。


    “三年之後,無論如何?, 你?必須回?到玄清洞。”他從她的身邊走過時, 就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也叫清池愈發地看不懂他了。


    他對她到底是怎樣的感受,又到底想要做什麽??


    清池覺得自己倒現在都沒有看懂他。


    “道君!”在他出門那一刻, 清池不知為何?地出聲喚住了他,就連她的反應都慢了半拍。


    那青衣人?轉身, 那一雙凜然如風雪的眸子落在她的眼底,那種克製隱忍,是她不曾在他的身上看見過的。


    原本優雅貴重的人?,在那一瞬間?,仿佛真的走入了人?間?紅塵當中,多了一抹真實。


    可是,這也是隻是她的一晃眼間?,那一絲情緒已經消逝。


    “你?的婚事,屆時會送上合適的禮物。”他平靜地說著,甚至聽不出一絲的譏誚。


    “我說的不是這個。”清池一時間?,也放棄了。


    寧司君又怎能察覺不到她的那一絲情緒變化,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


    “若是他欺負了你?,可到國師府找我。”


    清池怔了一下,不由地歎了一聲。


    “年歲小?,憂愁不少。”忽而,他道。


    “我以為道君會責罰我呢。”清池輕輕地說著,但?是沒有想到,寧司君竟然這麽?輕鬆地就放過了她,他到底是知道什麽?。


    “這是你?人?生的路,我攔不住你?下山,難不成?還能攔住你?嫁人?。”寧司君的嗓音溫和似那三月春風,料峭般似冷未冷。


    這說得她該如何?反駁。


    當然是反駁不了。


    “道君為何?就篤定我這樁婚約在三年後就忘了,俗話?不是說得好嘛,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清池這就杠精上來了,要不寧司君怎麽?會說她膽子大呢。


    她很想看看,他到底有多能忍,果然寧司君那淡定的臉上也快出現了陰影,井字符號都要冒出來了。


    “你?自從下山,倒是愈發無所畏懼了,什麽?都敢說,什麽?都敢做。”


    清池嘻嘻一笑,跟在他身邊,“道君,我隻是實話?實說嘛。若是我嫁了人?,應當不是玄清洞的女?冠了吧。”


    她真的隻是隨便說說的。


    但?是,可寧司君還是不鹹不淡地回?複了她:“你?喚我一聲道君,是不是,自然也是由我來決定。”


    他這句話?說得挺咄咄逼人?的,清池怔了一下,一瞬之間?,竟然腳下都沒注意,平地崴腳了。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腰身,以免她和地麵輕吻,淡淡的籬落香融合了殿中的紙燭濃香,撲麵而來。清池怔了一下,隻是寧司君在她站住了以後,便撤走了自己的手。


    他的溫度短暫地停留在腰上。


    然後是男人?輕聲教誨,他微蹙眉,“既然都是要嫁人?的年齡了,也該穩重些。”


    清池認栽,老老實實地答應:“月魄下次一定改掉。”


    “近來我有事忙,若你?真的遇上了什麽?事,便遞信到瑾澄哪兒。”末了,他也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清池眼睛都亮了一下,“月魄曉得了。”


    清池回?到了貴女?圈中,說說笑笑,至於?沈冰心她們問起女?冠卜卦一事,也被她忽悠而過。


    唯有宋純思於?無人?處,暗暗問她,還以為她這是去會了情郎呢。


    清池哭笑不得,若是她知道這位“情郎”還是盛京人?人?尊崇的瓊霄道君,豈不是要被嚇死。


    婚期漸近,清池自然也不再?用時間?離開安定伯府。不過用玄冥在,以他和應九郎牽線,倒也無事。自然,在離開安定伯府前,清池也把手上的店鋪,不分明暗全部都處理了一遍。順理帶到顧府。


    她嫁給顧文知,是一種新的選擇,也許更?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她避開了所有的坑,換了一個地方,希望這個新的地方不會叫她失望。


    “般般,你?覺得如何??”清池幾世來,第一次穿上了嫁衣,她起身,舒展了一下衣袖,腰身窈窕嫵媚,那華美?的鸞鳳錦繡圖案在光線下,美?得驚心,有一種不真實之感。


    芙蓉麵明豔至極,不點胭脂,襯得這一襲美?豔的嫁衣,淺淺含笑之間?,叫人?骨酥。


    般般一邊為清池撫平著微些褶皺之處,一邊笑著道:“不虧是蘇杭的繡娘,這一身衣裳可做得真好。”


    又瞧了一眼,就直點頭,“不過也隻有我家小?姐您,才能把這件嫁衣穿得這般的美?麗。”


    說到這兒,她忽而有些情緒轉變,暗暗側過臉。


    “般般……”


    清池見她如此,偏過頭瞧著她,這才發覺她在暗暗抹眼淚,那副樣子又像是喜極而泣。


    “小?姐,莫要見怪。奴婢隻是……有感而發。”


    清池道:“我和你?一樣……以為我這一世都不會嫁人?。”


    般般卻道:“不管小?姐嫁不嫁人?,是去顧府,還是回?到玄清洞,般般永遠都會陪著您。”


    主仆二人?相對無言。


    清池握住了她的手,臉上淺淺的笑。


    “好。”


    清池自然是信她的,般般和小?薇,無論是那一世都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近來婚期就要到了,身為她身邊的大丫鬟,般般自然也是裏裏外外地忙碌,看著清池試了嫁衣後,就離開內院了。


    清池正要換下嫁衣,忽而聽到窗戶被敲響了三聲,這是她和玄冥的約定。


    “進來吧。”


    玄冥最?近都在聯係藏在民間?的大院的人?,最?近也很少出現在清池的麵前,不過清池也覺得最?近的他有些奇怪。


    玄冥如同一抹魅影般出現在屋裏,隻不過無論來過了多少次,他還是無法習慣這個香閨,覺得拘束,就連這熟悉得讓他魂牽夢繞的香氣都讓他緊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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